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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而魏子牙都已经有七八十年没有走出神陵山,即便在神陵山里,也已经有七八十年都没有露面,像陈玄真进学宫,担任奎狼宫的大祭酒,都没有机会见魏子牙一面。
    魏子牙在大燕帝国就是传说一样的存在,虽然他在天榜里排名第一,但世人都公认他的地位应该要凌架于其他的天榜强者之上,但他到底现在还活不活着,谁都不知道。
    叛军里怎么可能会有与魏子牙这种陆地神仙比肩的人物存在?
    而叛军里真要有这么一位陆地神仙级的存在,直接将卫於期当成蝼蚁捏死,令他们乖乖投降就是了,又何苦大开杀戒,将数万西园军精锐、十数万府县民勇都要活活劈死?
    屠重锦、屠重政绝不相信叛军有这样的存在,那只能往顶尖宗门才能拥有的绝世大阵上去想。
    他们所踏入这处山谷,名为雷阳谷,天地间雷罡元气额外充沛,即便不祭用法宝或凝聚道篆接引,大晴天甚至都会有雷霆劈下来,也是部署雷法大阵埋伏强敌的绝佳之地。
    但是,什么雷法大阵,会拥有如此恐怖的天威之力?
    屠重锦、屠重政见识也不算浅,也一时想不到天罡雷狱阵,但这无碍他们认清叛军所布大阵的威力,而这种感觉也绝不令他们好受。
    他们心里清楚,再有一次如此恐怖的雷瀑密集覆盖下来,没有凡夫俗子及骡马驼兽分摊雷霆天威,他们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秦潼关千余残卒,只怕就没有几人能活了;倘若天威雷瀑第三次覆盖过来,即便是他们想要活命,也要看老天赏不赏脸了。
    天地仿佛静止了数瞬短时,直到两翼山谷里暴发如山崩海啸般的嘶吼声,屠重锦、屠重政才惊醒过来:叛军埋伏两翼山岭的伏兵朝雷阳谷冲锋,虽然他们很快就会陷入叛军的刀山剑海之中,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可以稍稍松一口气,刚才的天威雷瀑不会再来一回,只要杀出重围,他们还有活路!
    “叛军所布雷法大阵不完整,不能再次逞威!快收拢战马!”屠重锦大叫道,嗓门破音般尖锐,提醒左右被雷劈蒙了的将卒。
    上千匹战马,劈死劈残逾半,其他战马都四散惊走,但他们不能失去机动性,还是要先尽可能将其他受惊的战马捉回来。
    现在所有人都被劈蒙了,大营那边一片混乱,他们完完全全毫无察觉的踏入叛军设下的炼狱陷阱,猝然间就受到如此惨烈的打击,屠重锦、屠重政根本就不指望卫於期、姚启泰等将还有能力重整战阵、收缩防线。
    而叛军这时候如山洪狂飚般杀出,显然也没有打算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他们想要活命,只能尽可能收拢身边的精锐嫡系,直接往南突围。
    陈海率部北进的消息,屠重锦、屠重政他们是早就清楚的,屠子骥在写给他们的信里,很多事都说得含糊,但还是及时告诉他们第七都将卒每天北进的进展。
    他们这时候也倍加清晰阀主屠缺最初让屠子骥所捎的话是什么用意。
    这一切竟然都在阀主的预料之中!
    阀主屠缺竟然早就猜到叛军不简单,他们疏乎大意会受大挫,而如阀主所说,陈海真要是他们最后的解铃人,他们这一刻就应该千方百计尽可能多的带领残兵败卒杀出重围,去跟陈海汇合。
    陈海真要有像阀主所看重的那般有非凡之能,那或许还有重整阵脚的机会。
    流民叛军大多数还是乌合之众,其中有数股头裹黑巾的精锐战力,要比地方武备强出一截,但也不能跟虎贲军相提并论。
    西园军既便新编,诸多战卒都还没有怎么经历血腥战场的锤炼,但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叛军里的黑巾精锐,也不是难事,但这时候,近五万西园军悍卒,在天威雷瀑的覆盖下,将近五六千将卒给一道道银链似的雷柱直接劈死,其他人都呆站在原地被吓得魂飞魄散。
    或残或惊的战马在雷阳谷里四处冲突乱窜,辎重车翻得到底都是。
    四周的民勇伤亡之惨状,看到触目惊心,无数将卒都绝望的等着下一波雷瀑往他们的头顶覆盖过来。
    下一波雷瀑终究没有降临,而待有如洪流的叛军从对面的山嵴后面杀出来,这时候数万将卒才稍稍回过神,但这时候、这种情形下,谁都不奢想还能收拢、重整阵形。
    南逃!
    所有活着的人,包括华哲栋、刍容这些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们,脑海里也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往南逃。
    雷阳谷北面是叛军的一处大寨,也是西园军这次强攻的目标,就算没看到有上千黑袍身影这时候御剑杀出,他们也清楚里面埋伏有叛军的精锐重兵,绝非他们这些七零八落的武将能够抵挡。
    他们同时也不清楚雷阳谷两翼的山岭里,到底有多少叛军的伏兵,他们只能选择往南逃。
    雷阳谷的南面就是潼北府,是他们穿过并进入雷阳谷的地方。
    卫於期之前再怎么狂妄轻敌,也不会对后路坐视不理,此时还能确认潼北府境内,并没有大规模叛军埋伏抄断后路,更重要的,陈海所率西园军第七都将卒也应该进入潼北府境内,唯有与第七都将卒汇合,他们才有重整阵脚的机会。
    这时候谁要是跑得稍慢一些,就会陷入叛军刀海戟林之中,万劫莫复。
    卫於期看大势已去,场面绝非他所能挽回,在诸多扈卫的族拥下,只能驱御碧晴僻水兽也随大流往南逃去。
    “卫於期,老朋友相见,怎么就急着离开?”
    卫於期转头看去,却见一件黑袍凌空罩来,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起来,看似一件风吹就跑的黑袍,这时候却重如山岳般朝他头顶碾压过来。
    卫於期听不出黑袍之后的声音是谁,当年他虽然参与了剿灭道禅院的战事,但他当时还只是小喽喽一个,都没有机会与天师巩青、巩梁这样的人物碰面。他这时绝不敢有一丝怠慢,祭出戮神鞭,金光灿灿就往当来罩来的黑袍抽去。
    黑袍仿佛一头有灵魂的凶兽,顿时间就要将卫於期的戮神鞭吞噬进去——戮神鞭要是这么容易被卷走,就不算是地级法宝了,一蓬蓬金光乱颤,一阵强过一阵,冲击吞卷过来的黑袍,要将黑袍撕成粉碎。
    黑袍陡然缩回原貌,仿佛一片乌云浮在三五百米高的半空中。
    这时候诸人才看到一个枯瘦无肉,仿佛蒙皮骷髅似的黄衫老者站在乌云似的黑袍之上,伸出鸟爪似的手掌往下面的大地按过来。
    数百丈方圆内都有空气被无尽巨力压爆的轰鸣声,卫於期自然无惧这样的压力,但他身边的嫡系扈卫感受却完全不一样,个个都觉得有无穷的巨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直觉浑身的骨头都要被挤碎。
    黄衫老者一掌轰击的范围太广,甚至都不能将通玄境的武修压在肉饼,但他接连数掌的用意,还是要为后面杀上来的精锐教徒争取更多的时间。
    卫於期只是摧动戮神鞭,将这无形的巨掌击成粉碎。
    黄衫老者这时候直接伸手往戮神鞭抓过来。
    黄衫老者比普通人怪异不到哪里去,手臂略长一些,也不过膝盖,但在这一刻,黄衫老者鸟爪似的怪手,隔着三四百米的虚空,直接将戮神鞭抓到手里,又猛的往回收去。
    戮神鞭是卫於期的命根子,怎么甘愿被黄衫老者夺走?
    “还认得我这个老朋友?”黄衫老者开口再问。
    卫於期见黄衫老者一对三角老眼闪过诡异的光芒,下瞬惊醒过来,却见千余黑袍身影已经杀入他的扈卫营,没想到这黄衫老者实力强横异常,还会盅人心神的邪术……
    第166章 风雨驰援
    卫於期身边千余扈卫,是这么多年来追随、他花极大心血培养的嫡系部将,每一人都有通玄境中后期的底子,辟灵境部将不下百人,甚至还有数名明窍境强者,是卫於期最忠实的伙伴——如此之强的战力,可以说绝不在同等规模的道衙兵之下。
    然而随黄衫老者杀进来的千余黑袍,皆是赤眉教这几十年来培养精锐教徒,实力更强,而且还要强出一大截。
    倘若卫於期身边扈卫能及时聚拢、结成战阵,外围又有大量的西园军悍卒层层环护,自然不怕赤眉教千余教众能在他们面前讨到半点便宜,甚至还能进行坚决的反击。
    而此时宗阀子弟出身的武将、武官,都弃部先逃,西园军四五万将卒都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往南逃跑,哪里还有谁想到聚拢过来拱卫主将?
    卫於期身边千余扈卫,惊慌不定之时,被强敌杀入,本来就松散的阵形顿时间就被切割成好几块,仅有不到两三百人及时往卫於期身边聚拢过来。
    不再是战阵之间的血腥拼杀,满天所飞的是灵剑,是法宝,是符篆,是玄戟灵剑摧发出撕裂虚空的剑芒戟光,是灵甲护盾受创后所激发的道道破碎玄光,是符篆所化的烈焰之海、冰锥风暴,是术法神通卷动天地元气在无情的撕裂大地。
    一根根尖锐的岩刺从地底刺出,一块块巨石在半空中被烈焰包裹着,烧熔,化作一团团炽热的岩浆倒卷过来。
    卫於期祭御戮神鞭,始终都被黄衫老者压制着,只能听着身边追随多年的嫡系扈卫不断的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嚎。
    除了他身边两三百扈卫还算整饬,还能祭用数以百计的符篆形成一道道坚如铁壁的防御灵罩,还能投掷铁矛、怒射铁箭干扰强敌的攻势,还能驱御铁甲战骑从两翼反复冲杀,逼使强敌无法直接杀进来外,外围被切割开的数百扈兵,这时候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没有还手之力了。
    这时候那些头裹黑巾的叛军黑巾兵精锐,也冲杀过来了,杀戮更为快速。
    “卫帅!”姚启泰大叫,他看到其子姚轩以一杆战戟苦苦抵挡住两柄灵剑的攻杀,七窍溢血,战甲也被锋利无比的剑芒斩割出一道道恐怖的裂痕,再难支撑多久,他只能大叫提醒卫於期,再不突围,一旦等他们随身携带的符篆耗尽,自身真元又支撑不了多久,就怕是再没有突围的机会了。
    卫於期不忍心放弃追随多年的扈卫,但此时也只能忍痛突围,张口狂喷一口金色鲜血,化作一团金芒隐隐的血雾往戮神鞭倒卷过去——戮神鞭仿佛一头凶兽,将血雾吞噬一空,威势骤然间增强倍余,将黄衫老者打得节节败退。
    看到卫於期都拼了老命,赤眉教众也不敢逼得太近,他们已经占据绝对的优势,自然就不想付出太多的伤亡,更想着是迂回包抄,一口口将西园军这头凶兽身上的肥肉咬下来,喂饱自己。
    “走!”卫於期看到压力稍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驱御碧晴僻水兽,率领残部也往南突围,但卫於期这数百人是西园军最肥的一块肉,黄衫老者与赤眉教众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
    天罡雷狱阵发动时,已经是进入傍晚,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淅淅沥沥下起雨,雨势也是越下越大,狂风大作,后半夜还下了冰雹。
    这些都是天罡雷狱阵发动后,天地元气絮乱所致。
    陈海、樊成、吴蒙、孙不悔以及蛮奴铁鲲率六百多精锐深入潼北府境界,半夜就遇到摸黑南逃的屠重锦、屠重政所部。
    在西园军主力进入雷阳谷中埋伏时,屠重锦、屠重政所部当时就在雷阳谷的南口边缘,他们率部冲出雷阳谷时,两翼山岭才有大股叛军杀出来,却没有给他们制造太多的麻烦,屠重锦所部较为完整的带了出来。
    屠重锦所部虽然战马损失很多,但两三人合乘一匹战马,还是及时与追兵拉开了距离。
    风雨狂作,天黑伸手不见五指,敌我难辨,要不是樊成与屠重锦、屠重政相识多年,陈海也先认出屠重锦座前的灵禽青鹏鸟,两军骤然相遇都能先干起来。
    屠重锦、屠重政这时候才知道陈海率部在午时就已经占领左津谷,而除了屠子骥、赵融率第七都主力在左津谷加快构筑防线外,陈海还亲自率精锐过来接援,他们的心思才稍稍安定下来。
    不需要陈海多说什么,从叛军并不能阻止陈海率部进占左津谷,有着丰富领兵作战经验的屠重锦,也能够判断叛军的实力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强。
    实在是天罡雷狱阵给他们带去太多的恐惧跟惊惶,西园军主力一下子就被打垮掉了,不然的话,他们能及时收拢阵形,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只是当时那个情形,宗阀子弟出身的武将、武官带着逃跑,谁还有能力收拢阵形?
    陈海他们出来,差不多将能带出来的战马都带上来了,与屠重锦所部合到一起,两边立时就有近两千精骑可用。
    陈海得知西园军主力遇袭时,卫於期所部扈卫精锐就在最前端,正要组织兵力强攻当面的叛军大寨。
    他心里知道这也意味着,叛军伏兵从大寨及两翼山岭杀出来时,卫於期所部扈卫营精锐,将成为叛军剿灭的首要目标。
    之后很快天就黑下来,天地元气紊乱,风雨大作,急风骤雨引发山洪暴发,使得西园军将卒南逃变得倍加困难,但同时叛军的追杀也被如此恶劣的天气拖缓下来。
    这意味着滞留在潼北府北翼的西园军将卒,伤亡还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请屠帅集结所部,与我们一起继续北进!”陈海目光炯炯的盯住屠重锦。
    屠重锦有些胆寒了,北面一片混乱,西园军在潼北府北部根本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他们随陈海北进,一旦撞上叛军的主力,就会成为叛军盯食的核心目标。
    何况他们目前判断叛军的实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强,但要是判断失误呢,要是叛军还有杀手锏没有拿出来呢?
    他们之前不就是吃了轻敌大意的亏?
    然而屠重锦这时候也无法拒绝陈海的要求,但他这时还是戴罪之身,太尉府事后追究两番大败的责任,他的罪责绝不在卫於期之下。
    卫於期是车骑将军,是卫氏道丹境的核心人物,也是深受太子赢丹信任的嫡系,即便是受责罚,也不会是死罪,那太尉府一定要推出一个替罪羊以肃军法,除了他还能是谁?
    屠重锦他这时候非但不能再逃了,还必须要立功减轻罪责。
    而阀主也早就通过子骥传话,说陈海就是解铃人,他只能将希望能寄望此子的身上——陈海这时候都敢率部往北突进,他又岂能退缩?
    ……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风雨兼程,过初曦时分,雨势才稍小一些,天地有些微茫能勉强辨认重重山峦密林的轮廓。
    不在洞天灵地之中,玄修弟子唯有在初曦阳气初升之时将冲和之灵气炼入体内化为真元。一夜疾行,陈海他们消耗也大,也就在这时,下令两千余骑停下来,躲入密林里服食丹药稍作稍整。
    初曦时一过,陈海又率部立时上路。
    这时候溃卒已经大规模从北面涌过来,这些溃卒里马匹极少,陈海他们也没有办法收拢他们,只是告诉他们,援军已经在左津谷建立了防线,要他们马不停蹄的逃去左津谷,到那里屠子骥、赵融自会收拢这些溃卒。
    接下来,随时会遭遇大股的叛军追兵,为节约马力,陈海下令将卒都牵马步行。
    叛军被风雨阻挡了一夜,到清晨雨势收住时,他们才有收割战果的机会,这时候杀入潼北府北部的战场,大肆的屠戮溃卒、扩大战果。
    宗阀子弟出身的武官、武将,在随扈的簇拥逃跑极快,天地广阔,他们三五人、十数人往深山密林里一钻,暂时也不怕叛军能追杀到他们。
    而一旦没有武官、武将为支撑,即便是追杀出来的叛军实力并不强,士气尽丧的西园军溃卒也就成了比流民更不堪的乌合之众,彻底没有了还手之力。
    叛军追兵也没有想到,陈海会趁夜冒雨北进。
    在如此混乱的夜里,左津谷附近的叛军斥候也早失去陈海他们的踪迹,所以陈海率两千精骑,出现在潼北府北部,最先杀入潼北府北部战场的叛军,也是猝不及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