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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前生唐明月死时,才刚刚十九岁,可聂恒宗崩逝之时,已经是古稀之年。他是真的几十年没有见过他的月儿了,今生任性跑出宫,担着未知的风险,又装失忆,能待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如此有限。
    聂恒宗盼着唐明月能快些长大,可是在她长大之前,自己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一时一刻都不能耽误,他必须要做好一切准备,才能让他的小月儿风风光光嫁给他为妻。
    一时感慨良多,聂恒宗睁着眼睛看天边露出鱼肚白,才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唐明月一夜无梦,睁开眼睛顾不上洗漱,跑到聂恒宗门口,站在门边问他头是不是已经好了,聂恒宗便开口叫她进去说话。
    “月儿,我已经记起了所有事,你开心吗?”聂恒宗开口,唐明月闻言一时怔住,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戏精本精没错啦,哈哈!
    晚上包饺子吃,这玩意儿实在太浪费时间了,以后我要好好码字,不吃饺子了。
    第13章 遗憾
    这消息实在是有些突然。
    唐明月先是愣住,接着就笑起来,“大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
    聂恒宗一直小心观察着唐明月的神情,看到小姑娘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有些说不好心里的感觉了,不由就想:月儿会不会嫌弃自己在她家里待久了?
    “大哥哥,你怎么不高兴,恢复了记忆,不应该是件开心的事吗?”唐明月收起脸上的笑容,瞪着大眼睛有些好奇的问道。
    她见聂恒宗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禁不住有些纳闷,她一直以为,失去所有的记忆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曾发生过什么,想想就很可怕。
    常顺已经在唐清面前说了聂恒宗姓姚,聂恒宗没办法告诉唐明月自己的真实姓名。他像以往一样摸了摸唐明月的头,“别管我叫什么,你以后都唤我宗哥哥好不好,是宗族的宗。”
    聂恒宗没有告诉唐明月他是不是很开心,因为很明显的,他非常不开心,可是那不开心的理由,他实在说不出口。
    “好,宗哥哥。”小姑娘甜甜的声音响起,干干脆脆的应下来,一声“宗哥哥”直接就让聂恒宗忘了心中那些烦闷的情绪。
    一早用饭,聂恒宗便说自己昨晚入睡前头晕头疼,睡到半夜醒来便想起了所有事。
    唐清也不知为何,自己听到这消息连一丝惊讶都没有,反倒是吴氏,关切的多问了几句。一顿饭吃下来,唐清抬首看了聂恒宗好几次,终于能断定自己心中所想:眼前这个少年,定然是大家公子。
    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聂恒宗行走坐卧都有自己的仪态,那是日积月累下来的习惯,不是三五日可以练好的。只不过唐清以前从未注意过此事,倒是忽略了。
    京中人事,唐清是一丝也不熟悉,他中秀才前也不过是在县里的青云学馆念了两年书,接触到的人脉极其有限,便是想破脑袋,他也判断不出聂恒宗是哪家公子。至于后族,十分凑巧的让唐清给忽略了。
    唐清不像长女那样单纯不知事,他未曾问过聂恒宗名讳。他无意因这一份际遇攀附权贵,既然聂恒宗不想说,他便没有多问。
    用过早饭,聂恒宗将乐庭书院近几年入学的考题告知唐清,四两拨千斤点拨了唐清几句,唐清便觉脑海中豁然开朗,竟是理解了许多从前不懂的东西。
    聂恒宗又将曹庭之为人喜好说给唐清,这才微微点头,“在乐庭书院入学考之前这段时间,您好好琢磨琢磨这些考题,从中找出关窍所在,想来应对今年的入学考便不难了。”
    唐清以姚五公子相称,谢过聂恒宗。聂恒宗笑笑,“这些日子承蒙您跟婶子照应,该是我谢谢您跟婶子,您救我于危难之时,比起来,我为您做的这些事,实在微不足道。”
    常顺担忧聂恒宗的头留下后遗症,一直劝着他赶紧去乐州府瞧瞧郎中。不是常顺瞎想,实在是聂恒宗之前摔下马的事让他吓破了胆,再不敢有一丝轻忽。
    事情究竟如何,聂恒宗心知肚明,可这已然成了他独自一个人的秘密,如何也不能说给常顺听。常顺劝的多了,聂恒宗便答应去乐州府城找郎中看看,正巧唐家那卤味生意,他也想从府城打开销路。
    到底此事与唐家有关,聂恒宗便问唐清是不是随他们一同前往。
    唐清略微考虑一下才道:“生意的事我不懂,便多劳烦常顺了,只是我后日有其它事要去府城一趟,若你们不急,可以等我同路。”
    “自然不急,一会儿我让常顺去镇上买些东西,今日清理好了,明日叫婶子多做几样卤味,咱们带去府城。”聂恒宗好不容易有借口多留一日,如何会不答应。
    常顺拗不过聂恒宗,只得依吩咐行事。
    唐明月吃罢早饭便帮着吴氏做些零碎的事,聂恒宗后日要离开的消息,她是到了晌午才知道的,眼中不觉就有了泪花儿,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失落感,“宗哥哥,你要走啦?京城那么远,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咱们这样有缘,自然能见面。你不要着急,待宗哥哥得空了,便来看你。”聂恒宗十分想看唐明月对他依依不舍的样子,可她真的要流眼泪了,聂恒宗又开始心疼起来,只能一遍遍耐心的劝。
    常顺在一旁看着,都有些嫉妒唐明月了,他们家殿下,可从没对他如此和颜悦色过。时常一张冷脸,便是见到皇后娘娘,也没像如今这般。
    聂恒宗说了一句什么,便见唐明月弯了嘴角,“我信宗哥哥。”
    自从聂恒宗到了唐家,便时常陪着唐明月说话,教她道理,伴她左右,对她的态度也如和煦春风一般,唐明月忍不住便信任他,依恋他。直到此时知道了他要离开的消息,唐明月心中的不舍愈来愈浓。
    聂恒宗毕竟是十分了解唐明月的人,连劝人都知道说什么好用,果真没用一会儿便将唐明月哄好了。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跑远,聂恒宗心中有些酸楚,真的不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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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恰好是十五,夜里唐明月又在梦里到了那个十分美好的世界。
    唐明月来了几次,每次都能赶上饭点儿。她随便到一户人家,都能看到人家饭桌上摆着几道菜。这些菜她基本都认识,可也有不认识的,就比如一种叫做土豆的食物,她就从未听说过,还有路边常见的烤地瓜,唐明月闻着都觉得香,可是她就从没见过。
    这一夜唐明月去了三户人家,这三户人家的菜色里分别有炝拌土豆丝、红烧肉炖土豆、青椒炒土豆片,每一道菜都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十分遗憾的是,唐明月在这里不能吃东西,若是能吃,她真想尝尝那是个什么味道。唐明月想不通,为何在这里家家都有的土豆,她连见都没见过,明明也不是多金贵的吃食啊!
    光看不吃,唐明月一早起来还有些惆怅。
    聂恒宗见了,还以为她一直伤感着呢,想着用过早饭再劝劝她,谁知吃过早饭唐明月先来找他,“宗哥哥,你是京城来的,一定见多识广,那你在京城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地瓜跟土豆这两种吃食?”
    要说见多识广,五殿下自然是见多识广的,可唐明月说的这两样,他还真没听说过。一旁常顺有些接受不了听都没听过这两样东西的事实,要说宫里宫外的吃食,他见过不少,这听都没听过,很没面子啊!
    “唐姑娘,你说的这两样东西,还有没有别的名字。”常顺眼见着聂恒宗皱了皱眉头,看来也不知道,便开口问唐明月,十分贴心的为主子分忧解难。堂堂五殿下都不知道的吃食,说起来比他没面子多了。
    唐明月皱眉想了想,随后把她能想到的名字说了出来,什么红薯番薯马铃薯都说了,再多的她实在也不知道了。说完见主仆两个都不出声,唐明月又伸出手比量了一下,“土豆大概这么大,姜黄色的外皮,吃法多样,可以炒可以炖,还能拌凉菜,煮了吃还能顶饿呢!”
    这可真新鲜了。
    常顺纯属是被多样的吃法吸引了注意力,聂恒宗却瞬间想到了许多,他见唐明月不像是信口开河胡说的样子,便问唐明月,是从何处知道的。
    唐明月原还以为是自己在小村子里见识太少的原因,如今看起来便是京城人也没见过这两样东西了,她不由有些失望,可是她也不敷衍聂恒宗,“做梦梦到的。”
    这话停在常顺耳朵里,就有些敷衍了。原来唐姑娘在这说了半天,都是异想天开的,亏他还馋了够呛。常顺有些失望,也不欲多听,跑去帮吴氏干活。常顺嘴甜勤快,吴氏很喜欢他,没一会儿就把吴氏哄的笑起来。
    这边聂恒宗还看着唐明月,可他仔细观察过后,还是没能从唐明月脸上看到异常,便只能相信这东西真是他的小姑娘梦到的了。
    “月儿做了什么样的梦?”聂恒宗颇有些循循善诱的意思,唐明月抬眼看了看他,想起梦里那个世界,有些怕她说了之后聂恒宗会觉得她胡说八道,便没有细说,只是含糊说道:“我只记得这两样吃的,别的倒记不太清楚了。”
    唐明月仔细想想昨夜的梦,心中不无遗憾,她还记得梦里那个孩子十分喜欢吃炝拌土豆丝,然后家里的女人说:“喜欢吃明天再给你做,这土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亩地两三千斤,不够你吃的?”
    “好可惜。”唐明月垂了头,心中不无遗憾。
    聂恒宗看在眼里,真想立刻吩咐人出去找,不管上天入地,赶紧去把这土豆给他的小月儿找来吃。
    第14章 分别
    次日一早,几个人带着吴氏做的卤味早早就出门赶路了。
    玉河村去往乐州的路并不近,若是起得太晚,几个人天黑也到不了。
    聂恒宗出了门,看了唐明月睡觉的屋子许久,最后才带着不舍离开。他们走的时候唐明月还没起来,聂恒宗怕她难受,自然也不可能惊动她。
    唐明月一早起来,来不及洗脸就跑去聂恒宗住的屋子,见里面空空如也,小姑娘立时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她原以为早起还能再见一面,没想到一睁眼人便已经离开了。
    其实两个人除了一早没有见到,前一晚已经算是道别过了。唐明月哭了一会,将脸上的眼泪胡乱抹了一把,从怀中掏出聂恒宗送给她的团龙玉佩。
    那是聂恒宗一直贴身带着的东西,摘下来送给她也是悄悄的,“这玉佩送给你,想宗哥哥了就拿出来看一看,不过你要妥善放置,不要给别人看见,连叔叔婶子也不能看,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宗哥哥。”唐明月不知聂恒宗为何要这样嘱咐,却十分听话的应了,言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聂恒宗,“可是我不知道你这么快就要离开了,没有准备给你的礼物。”
    唐明月的声音委屈巴巴的,聂恒宗听得心下难受,他的手在唐明月头上停了许久,“宗哥哥什么礼物也不要,只要月儿开开心心的,便是送给我最好的礼物了。宗哥哥想你了,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你,不用看礼物。”
    “可是我闭上眼睛也能看到宗哥哥啊!”唐明月不依,较起真来。
    聂恒宗嘴角的笑容变大,“嗯,月儿最好了,可是宗哥哥就想送你礼物。”
    小姑娘弯起嘴角,浑然忘了自己刚刚的计较。
    吴氏正做早饭,厨房里乒乒乓乓的,也没有注意到女儿的情绪。唐明月哭了一会儿,径自伤感了一阵子,便收起玉佩出门洗漱。
    宗哥哥告诉她了,要乖乖的,这样下次便能看见更好的月儿了。
    洗脸的时候,唐明月忍不住又掉了几滴泪,也是赶紧就着洗脸的动作抹干净了。洗好脸出门倒水,唐明月见着刘氏走过来,乖乖喊了一句“大伯娘”。
    昨天吴氏做的卤味更多,大房仍然是一星肉丁没看见,刘氏虽然已经生过一次气,可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忍不住又生了一场闲气。
    可刘氏心里好奇啊,唐清几人离开的时候,刘氏恰好醒了,见唐明月出门倒洗脸水,她忍不住就凑过来问:“月丫头,住你家那小子走了?”
    唐明月被勾起了伤心事,忍了半天才没有掉眼泪,垂着头点了两下。
    “你娘昨日做卤味,是给他们带在路上吃的?”刘氏可没注意唐明月的小情绪,依旧开口询问,唐明月不知如何回答,还是点点头。
    刘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撇撇嘴,这才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娘可真舍得,对个外人比对家里人还好,你舅这是赚了多少银子,她就这么糟践。”
    唐明月听到刘氏这话才抬起头,看着她认认真真的说道:“做卤味的东西都是宗哥哥买的,跟我舅我娘有什么关系,大伯娘不知道不要乱说。”
    “哎呀,真是好家教,你娘就是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刘氏好似被针扎了一样叫起来,吴氏就是耳背也该听到了,赶紧跑出来,“这是咋了?”
    刘氏一向嘴利,可这次她还来不及说话,唐明月便先开口了,“大伯娘说您糟践舅舅赚的钱,做卤味给别人吃,对别人比对自家人还好。”唐明月一时气急,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吴氏打量了女儿一眼,也有些惊讶。要知道唐明月虽然年纪小,可从来都是软乎乎的性子,不像别人家小孩子那样倔强较真,更是鲜少这样直接不给人脸面。
    唐明月说完,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宗哥哥那样好,凭什么大伯娘一次又一次说话那么难听?唐明月不想听,也不想控制情绪。在她心里,宗哥哥这个外人比大伯娘这个家里人好多了,她就是愿意对他好。
    小姑娘依旧垂着头,眼泪却吧嗒吧嗒掉下来,刚刚才憋住的眼泪决堤般流下来,没一会儿便嗷嗷哭了起来。一旁刘氏跟吴氏都愣住,刘氏更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哎呦,这孩子娇惯成什么样子了,我这做伯娘的还一句不能说了?”刘氏听唐明月那样直接把她的话说出来,其实也怪没脸面的,此时也只能咋咋呼呼的转移话题好挽回些脸面。
    吴氏自然听明白了刘氏的意思。只是昨日那些东西本就是聂恒宗吩咐常顺买的,又是今日要拿去府城找门路的,她哪能拿出去分?便是上房,她昨日也没有送过去。
    刘氏这一番行为倒是给吴氏提了醒,想着吃过早饭得往上房去一趟,把昨日这事给两个老人解释一下,若不然谁会不说她失礼数呢?
    “嫂子,若是月儿说了什么不对的,你别跟她小孩子一般见识,灶膛里还有火,咱们得空再说话。”吴氏懒得跟刘氏解释,说完便拉着唐明月的手回了屋子。
    剩下刘氏站在二房的廊檐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想起从前未分家时,她不管说什么,吴氏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哪里敢反抗一句?
    “还不回家烧饭,你杵在那儿当门神吗?”唐海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刘氏一激灵,这才赶忙往大房那边走,只是心中的火气,却是丝毫没有消下去。
    吴氏将女儿带回屋子,蹲下身子帮唐明月擦擦眼泪,柔柔的问,“月儿不开心?”
    到底是当娘的,吴氏哪能看不出女儿情绪不对?唐明月又伸手把脸上的泪水抹了抹,先把吴氏扶起来,“娘你快起来,郎中不是说不让您蹲下吗?”
    就着女儿的手站起来,吴氏拍拍唐明月的小脑袋,叹了一口气,随后宽慰女儿道:“月儿,人总免不了要受离别之苦,可是,却不能一直沉浸其中。”
    吴氏鲜少这样文绉绉的说话,起码在唐明月的记忆里,吴氏没有这样说过话。其实吴老爹是秀才,吴氏小时候也是读过书的,甚至于她嫁给唐清之后,也看过不少唐清的书,她能说出这番话,并没有什么难的。
    若是条件允许,吴氏或许能成为一个才女,可她如今只是个乡下妇人,哪有空伤春悲秋,日常说话几乎都是用吼的。
    待在这里,她若是有一点与旁人不一样,那人家的唾沫都能将她淹死,人言可畏,并不是说着玩的。
    吴氏不去想她自己的那些事,认真的看着女儿,就见女儿向着院门的方向望了一会儿,眼角一直挂着泪痕。
    可是,我真的很想宗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