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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黎怀澄有些哭笑不得,道:“当时帮张圆,只不过是觉得对我们来说举手之劳的事情对她来说可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之前她也有善意的提醒我们,所以我才顺路带她进去了。”
    “那后来你为什么和她说那么久的话,看起来还很开心。”
    “那时候她都哭了,你怎么看出我们开心的?”黎怀澄无奈道:“她不认识那个派对上的任何人才会来找我说话,而且我看你当时刚好在和别人聊天,我过去也不是很方便,所以就和她多说了几句啊。”
    “那杨芸馨呢?”江斯源说,“刚刚你看了她很久,而且看到他们没有位置了,还主动说让她们坐为什么的位置。”
    “她们都是女孩子,而且特意来这边吃饭,我们刚好也快吃完了让给她们吃也没有关系吧。”
    江斯源垂下眼,抿嘴道:“我没吃饱。”
    黎怀澄一愣,道歉道:“抱歉,我没有问你就擅自……”
    其实黎怀澄也挺奇怪的,可能是从小接受的教育所致,江斯源平时都十分绅士,虽然很少和女孩说话,但是只要有女孩主动找他,他基本上都会保持温和耐心的态度,像今天对杨芸馨和上次对张圆这样明显有些冷淡的态度,十分少见。
    然而黎怀澄道歉之后,江斯源的情绪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差了,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桌子旁,留下一句淡淡的算了之后,便拿着换洗的衣服去了浴室。
    看着关上的浴室门许久,直到里面的水声响起,黎怀澄才缓缓收回视线。
    其实不是这样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杨芸馨故作亲密的与江斯源说话时,心里会闷得难受,后来听到周子猷问他,江斯源喜欢四年的女生是不是杨芸馨后,他更是感觉自己脸上的笑意都很难维持,只想尽快离开那里。
    所以,当那一桌位置没有空位之后,他几乎是松了一口气般的提出让她们坐在这里,连江斯源还没有吃饱都忽视了,只想赶紧将江斯源带走,离开杨芸馨的视线。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黎怀澄甚至不知道它们是因何而起,但是下意识的就是知道这是不对的,他不愿意多想也不希望自己往深处想,他甚至有些害怕知道这些情绪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所以,在江斯源问他时,即便是心底慌乱不已,他也控制住自己的视线看向他,装作淡然平静的回答,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心虚。
    或许因为江斯源是他重生之后唯一一个能够真正让他信任能够放松对待的人,还是形影不离在一起将近四年的人,所以他就像攒紧着唯一一颗属于自己的糖果的小朋友,会张牙舞爪的警惕身边任何一个可能将糖果从他身边抢走的人。
    江斯源就是他手心里那颗糖果,可是已经长大了的他知道,糖果攒得太紧只会融化,最后糖果不再是原来的样子,而他的手也会被黏糊成一团。
    江斯源和黎怀澄就这样莫名奇妙的开始了冷战,吃完宵夜回来的周子猷和杨蒙蒙都十分茫然,但是在两人的低气压之下却又什么都不敢问,只能战战兢兢地等待这阵寒流过去。
    然而从考试周开始直到寒假离校,他们两人说话的次数也没有超过十次。
    江斯源因为先考完而且要赶飞机回意国,所以提前离校了,杨蒙蒙也在女朋友的催促下屁颠屁颠的回了宜市,只留下黎怀澄和周子猷在放假的前一天还有考试。
    周子猷考完试回寝室时,发现黎怀澄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他放下手里的书,问道:“橙子,你和圆子到底怎么了?”
    黎怀澄叠衣服的动作一顿,淡淡道:“什么怎么了?”
    “你们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啊?”周子猷坐下,表情烦躁道,“我问他他也是这个态度,问你你也是,他现在都回家了,你总可以说一下了吧。”
    黎怀澄合上行李箱,垂眼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样了。”
    “不是。”周子猷皱眉道,“总有一个理由吧。”
    “没什么理由。”黎怀澄起身,揉了揉周子猷的脑袋道:“行了,收拾好东西早点回去吧,我家司机已经在门口等我了,我先走了。”
    周子猷垂下脑袋,低落道:“其实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朋友吧。”
    黎怀澄转身的动作一顿,转头问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有把我当朋友吗?”周子猷反问。
    黎怀澄毫不迟疑的回答:“当然。”
    “那为什么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愿意告诉我。”
    周子猷看着他道:“初三的时候初七被蒋怀康踢伤,第二天你打球那么猛是在发泄吧,可是你却一个字也没有和我们说过,高一的时候蒋怀康回到黎家让你受了很多闷气吧,可是你却也什么都不和我们说,我当时就算猜测你可能难不好过,我就算憋屈的想要跑到华庆堵住蒋怀康打断他的腿,可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黎怀澄伫立在原地,他不知道原来这些周子猷他们全部都知道,只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所以才选择什么都不说。
    周子猷还在继续,“后来郊游,苗渺腿受伤不能动,那天的雨那么大,我害怕你和圆子会出事,我觉得不论如何只要我们几个还在一起就好,可是你说要我和陶赫先走,我知道那确实是理智的决定,所以我们上去了,可是后来发生了泥石流,你知道吗,在听到你的声音的前一刻,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要先走为什么我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如果你们真的出事了我该怎么办,后来听到你的声音时我才终于松了口气,可是你却决定独自下山……”
    “刚刚才发生过泥石流的山,你知道有多危险吗?隔着那块被泥石流堵住的路,我当时真的想跑过去把你拉回来,问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好在你成功遇到了救援队,也刚好救下了圆子,只是代价是在医院昏迷了两天。”周子猷红了眼圈,看着黎怀澄道:“那时候我才知道,那已经是你第二次长时间昏迷,你没有醒的时候,我、圆子、陶赫、苗渺,我们四个人连眼的不敢合,医生说查不出原因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是时候会醒过来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圆子差点崩溃样子,其实我也差不多,可是我更多的确实在想,我明明是你的朋友,为什么就连你已经经历了两次这样的情况我都不知道呢?再到高考前你救你妹妹又一次昏迷……”
    “我一直以为,朋友是可以互相诉苦,可以一起分担也可以绝对信任的人。”周子猷垂下眼,扯起嘴角道,“但是,我对你来说却并不是这样的存在。”
    黎怀澄从没想过,自己早已经习惯的独自承担会伤害到身边的人,更不知道这些东西其实都埋在了周子猷的心底,他十分自责:“对不起。”
    看着周子猷发红的眼圈,黎怀澄道:“我和你的想法有些差别。朋友对我来说,是可以让我放下防备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但绝对不是需要一起承担我的痛苦和我的责任的人。”黎怀澄道,“但是就算我们对朋友的定义不同,我也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周子猷抬眼看向黎怀澄,问:“那圆子呢?你也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吗?”
    第55章
    直到春节到来, 黎怀澄都在思考放假前周子猷问他的那个问题——他也把江斯源当做最好的朋友吗?
    如果是在和江斯源冷战开始的那晚之前,他或许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是的, 可是那天周子猷问他时,他却沉默了。
    他开始不确定自己和江斯源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也不知道在自己心底里, 到底把江斯源放在了怎样的位置上。
    像是最好的朋友,可是和对周子猷的感情却又不同, 像是想要照顾的弟弟,可是和对黎怀欣的感情也不一样, 不只是朋友也不只是亲人,而是另外一种……他下意识抵触的感情。
    “怀澄?”看黎怀澄盯着水果盘里的草莓已经几分钟都没移开眼,黎怀锦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黎怀澄双眸微转, 刚想开口就感觉旁边的手机震动, 在黎怀锦惊讶的视线下, 他动作稍显急切的拿起了手机。
    是周子猷发的qq消息, 发了一张他穿着花短裤端着一杯橙汁在海边坐在躺椅上笑得灿烂的照片,附文:宇宙无敌英俊帅气高大潇洒的周帅祝橙汁新年快乐!!!
    黎怀澄眼里划过一道失落,将手机放回了沙发上,旁边的黎怀锦见状眼里含了笑意, 问:“周子猷?”
    “嗯。”黎怀澄又拿起了手机,按下新年快乐发过去之后刚准备将手机放下就再次传来了震动声。
    那边周子猷回得飞快——橙子,刚刚圆子给我打电话, 他没去意国, 他爸妈和他回宜市过年了, 可能过完初五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回来咱们叫上陶赫和和冬一起吃一顿呗。
    黎怀澄的视线落在屏幕中格外显眼的三个字上,好一会才回了一个字:好。
    “怎么了?”黎怀锦敏锐的察觉了黎怀澄情绪的变化,想到他这段时间的反常,不由问道:“学校出了什么事?”
    “没有。”黎怀澄放下手机,笑道:“我在想兴哥和金园姐什么时候才能结婚。”
    黎怀锦闻言道:“金小姐不是说年初就会回来吗?那么婚礼应该不会推迟太久吧。”
    他也是知道张兴一家人的,尽管至今没有见过面,但是他对善待他弟弟的张家人都十分有好感,所以张兴结婚后来没结成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
    张兴和金园结婚的前一个月,连请柬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发下去,金园便接到了一个去国外出差学习的通知,为期半年,她本打算拒绝,却是张兴和张家人劝她不要错过机会,所以婚礼就这么推迟了。
    但是谁都知道婚礼被推迟,张兴心里肯定是难过的,之前当他定好结婚的日子时,就兴奋的给黎怀澄打了三个小时电话,语气里一点一滴都是幸福。
    “希望如此吧。”黎怀澄笑了笑,又心不在焉的低下了头。
    黎怀锦见状眸光微沉,这下子却是真的确定黎怀澄有心事了,而且可能还是让他十分苦恼的事情。
    在黎怀澄和黎怀锦说话的同时,站在黎家门口的蒋怀康手紧了紧,满面阴沉。
    今年春节他没有回黎家过,应该说自从他搬出黎家后的每一个春节他都没有再没有和黎家人一起过过,所以今年春节他本来也打算想前几年一样,出去找人放纵玩耍玩过一个年假,谁料刚出门就接到了王桂花的电话。
    说实话,听到王桂花的声音时,他并没有听出来是谁。
    开始还以为是别人打错了电话,直到王桂花带着哭腔的尖锐声音刺进耳里,关键词让他知道了电话那头是谁。
    “……你一定要帮帮你弟弟!你弟弟蒋宝一直是个好孩子,是那个女孩子勾引他的!”
    那边的王桂花这样说,蒋怀康才恍然想到,自己好像还有一个所谓的亲生母亲的存在,自他从沙市离开后就再未联系过的亲生母亲,在过年时声嘶力竭的要求他必须帮帮他的弟弟——那个被他踹伤又意外治好的傻子。
    蒋怀康十足不耐,特别是听到王桂花语焉不详的哭腔时,这种不耐上升到了顶点,他冷冷道:“他可不是我弟弟,别想要我给你做什么,当初我从你们家离开的时候可是全部算清楚了,咱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
    那边王桂花的哭声一顿,随即发出的声音不仅尖锐还带着可以穿破耳膜的怨毒,她说:“如果你不帮你弟弟摆平这件事,那我就亲自来庆市求黎家人,他们就算再怨恨我也无所谓,我会用当年的真相作为筹码交换,到时候你弟弟和我不好过,你也不用过下去了,咱们蒋家人一起去地狱!”
    蒋怀康下意识的反驳:“你知道什么?你以为黎家当年的真相是你这种人能够知道的?”
    王桂花声音平静到让人毛骨悚然,她说:“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带你走的人是谁他想让你做什么,你就看着吧,是帮你弟弟一把还是咱们一家人整整齐齐死在一起。”
    王桂花的最后一句话又轻又冷,无端的让蒋怀康从背脊开始蒙上一层冷汗,那么一瞬间,他就像是看到了那天在医院时王桂花冷静异常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双眼,就那样直愣愣的盯着他,却让他从脚趾尖到头发丝的发麻起来。
    王桂花挂断电话之后,蒋怀康惨白着脸来回在房间踱步,他确实不相信王桂花那种身份能够知道些什么,但是她笃定的语气却让他有些发虚,或许她真的知道一些什么?
    他很想拨通那人的电话问问怎么办,但是自从他给那人打过一次电话之后,他就再也无法联系到那个人了,若是那人需要联系他时,总会用一串像是乱忙的数字打电话给他,回拨过去是显示空号。
    就在蒋怀康坐立不安时,王桂花的第二个电话打了过来,她这一次用堪称平和的语气对黎怀康道:“如果你弟弟三天之内不能从牢里出来,我就马上来庆市。”
    那个人和蒋怀康联系的时间从来没有规律,但是那个人就仿佛一双盯着他和黎家的眼睛,每次有任何风吹草动,那个人便会第一时间联系他,这种被暗中监视的感觉让蒋怀康惊惧的同时,却生出了意外的安全感,就仿佛是有一个人在时时刻刻看着他保护着他。
    然而三天过去了,那个人却始终没有来电话,而王桂花却一个电话连着一个电话不断的威胁恐吓着他。
    蒋怀康本来想,那人既然没有来电话应该就代表王桂花没有威胁吧,可是想到王桂花隐隐透露的一些讯息,又觉得王桂花或许真的知道一些什么东西。
    带着这种猜疑的心理,蒋怀康站在了黎家门口,手抬了又抬却一直没有勇气按响门铃,突然他余光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蒋怀康眸光一闪,躲进了草丛里。
    黎怀澄接到江斯源的电话时已经吃过了晚饭,正在陪着黎怀欣和初七玩耍。
    当时他没有看来电显示,接起电话便问了一声哪位。
    那边沉默许久,黎怀澄才后知后觉的看了眼来电显示,见到江斯源的名字之后,给初七顺毛的手顿了顿,虚虚握成拳头放在了自己腿上。
    黎怀澄:“江斯源?”
    “原来你知道我是谁。”江斯源的声音低低的,说后一句话时像是有些委屈,“我以为你删了我的号码。”
    黎怀澄听江斯源这么说倒是表情微愣,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你已经二十九天没有理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看见我了,就连过年也没有理我。”
    黎怀澄抿了抿嘴,走到落地窗边道:“我给你发了短信。”
    “那是你群发的消息吧。”江斯源道,“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连标点符号也没有。”
    黎怀澄跨年夜那天,他拿着手机打出长长的一段话,删了又添,改了又改,从上百字到几十字,又从几十字到几百字,最后在跨年钟声响起的那一秒,他删除了之前的所以字,单单发了一个新年快乐。
    从那一刻起,他便会每隔几秒看一次手机,回信和祝福的短信电话连连不断,可是他想看到的那个备注名却始终没有出现。
    从寒假开始到除夕,又从除夕到初三,这二十二天里,黎怀澄不止一次想要拨通江斯源的电话,可是想到时差想到江斯源莫名的态度和自己莫名的感情,手指滑到拨号键却怎么也拨不出去,然而却从周子猷嘴里得知江斯源在宜市过年的消息。
    “你现在在宜市?”黎怀澄看着窗外只剩下一丝光亮的天际,声音又淡又轻。
    江斯源:“没有……我今天回庆市了。”
    黎怀澄眼睫微颤,好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江斯源那边也不再出声,手机里只有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黎怀欣带着初七从客厅跑到了庭院,嘻嘻哈哈的互相追逐,黎怀澄注意到她身上只穿着一件不算厚的毛衣,眉心蹙起推开落地窗道:“怀欣,进来!加件衣服再出去玩。”
    黎怀欣笑嘻嘻的跑过来抱住黎怀澄不松手,黎怀澄现在已经一米八二,七岁的她身高才到黎怀澄肚子的位置,她的脸上还带着幼时的婴儿肥,笑起来时一双乌黑的眼睛盛满了灿烂的笑意。
    “我抱着哥哥就不冷了!”
    黎怀欣从不害怕黎怀澄故作严厉的训斥,她知道不论她做什么,哥哥都不会真正和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