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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可是为什么呢?”宋书明一直十分不解。
    如果说渡鸦精贪财,人皮罗刹因此引诱身家过亿的小富豪杨兴,诱他失心骗他钱财,还多少算是逻辑通顺。那人皮罗刹给他宋书明抹上水牛泪,引诱他,又是什么原因呢?
    他两袖清风,穷得叮当作响,人皮罗刹又到底看上了他什么?
    而且,飞机上的空姐到底是什么来头?她既可被凡人看见,便不该是人皮罗刹。
    “是渡鸦精吗?”宋书明问。
    林愫思虑片刻,说:“我觉得不是。渡鸦精不喜离巢太远,空姐工作忙碌,又要经常出差,想必不会是渡鸦精喜欢的工作。”
    “为今之计,也不必考虑太多。先杀进罗刹鬼蜮,灭了人皮罗刹,再活捉一只渡鸦精,审审就好。”
    她说的轻描淡写,宋书明却听得惊心动魄。
    一辆车两个人,一只鼠一只猫,除了她之外,尽皆抖了一抖。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这个小故事结束~
    新文《凤灵》欢迎大家预收,也是类似这本的灵异悬疑故事,大背景是宫斗。
    讲新朝小太子如何继位,以及变成一只蠹灵的,死了二十年的,前朝泰安公主如何洗脱自己史书中记载的弑父灭国的名声。
    第94章 破局
    宋书明再次开车去城南废弃自来水厂, 已轻车熟路。他们此行没有再带子鼠同行,就放戴着金铃项圈的花面灵狸在后座, 没有再用金铃钢网罩着它。
    花面灵狸倒也乖觉, 已经知道宋书明和林愫捉它来是为对付渡鸦精,便放下心来好吃好睡,此时懒洋洋躺在后排舔毛, 动作优雅自如。
    昨天以子鼠作饵,林愫尚显得游刃有余,今天轮到宋书明,她却多少有些忧心忡忡,吩咐道:“等下进去罗刹鬼蜮, 估计还是需要你牺牲一下色相。”
    宋书明闻言一愣,面上有些尴尬, 问:“牺牲色相, 到底要怎么个牺牲法?”
    林愫说:“要想抓到人皮罗刹和渡鸦精,就不能打草惊蛇。我和花面灵狸如果在,估计人皮罗刹和渡鸦精就都不会露面。那样的话,罗刹鬼蜮内空空如也, 只有槐树和结界,就算我们进去了,也只能空手而归。”
    “所以,只能是你自己一人进去, 再想办法引人皮罗刹出来。人皮罗刹以为你对他动心,就会依依不舍出门送你。它不能见光, 你想法把它拖到阳光底下,想必渡鸦精就会现形。”
    宋书明将车停在小区门口,林愫和花面灵狸都留在车上,只装出一副孤身到此的假象。他和林愫照旧是老办法,两个人接通电话,一直保持在通话状态。宋书明开了免提,再把手机放在口袋里面,林愫这边开了通话静音,确保自己这边没有声音发出,只竖起耳朵听宋书明那边的动静。
    虽是白天,整个小区却十分阴暗,进门一排整齐的槐树,冠如花束,枝繁叶茂,将家属楼的四楼以下,都遮得严严实实。
    宋书明找到杨兴和情妇所住的那个单元,上了楼。杨兴与情妇住在四楼,他上次遇到的人皮罗刹是在他家对面,宋书明深吸一口气,敲了敲对面那户的房门。
    等了良久,方才听到噔噔的脚步声,步履轻盈十分欢快。宋书明心头似有针戳一般疼痛——那脚步声,他已有四年没有听到。
    像极了书晴。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前正站着上次那个女孩,一头利落的短发,肤色暗黄小脸却很干净,单眼皮,淡眉梢,身材干瘦,冲着他绽开一个吊儿郎当的熟悉笑容,说:“帅哥?怎么?忘不了我啊?”
    宋书明轻咳一声,想起林愫叮嘱,眼睛看着脚面,咬着牙根说:“是啊,忘不了你。”
    完了,宋书明心想,他的演技比子鼠估计也强不到哪里去。
    仿佛是映衬他心中所想,面前那女孩房间之内竟突然传出几声吱吱叫声。
    宋书明一抬头,女孩笑得灿烂,声音低哑却极有诱惑,说:“你喜欢仓鼠吗?我刚养了一只。”
    “进来看看,如何?”
    宋书明不由自主点了点头,饶是理智上十分清楚眼前这爽朗女孩,不过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青面恶鬼,两脚却似提了线的木偶,一前一后便踏进了她的房门。
    此次的房间却不太像上次所见遍布粉色的少女房间,反倒像变了风格一样,灰色的布艺沙发,前面一张一尘不染的茶几,背后是放了满满一书柜书的书架。
    十分熟悉。宋书明拼了命地在脑海里回想,才终于想到。书晴失踪,父母相继去后,老李和李嫂十分担心他,每晚叫他上门吃饭。这间客厅,分明就是老李家的客厅样子!
    宋书明此刻倒隐隐有些忐忑,不知这人皮罗刹能耐几何,又知几多。
    人皮罗刹周身玫瑰幽香,和林愫洗发水味道一样。她紧紧挨着宋书明右臂坐下,周身香味便向他鼻孔里猛钻,直熏得他头晕脑胀,实在忍不住说:“你,坐远点成么?你身上这味道,也太浓了点。”
    话音刚落,就见人皮罗刹一脸的哀怨,怔怔看着他。
    宋书明莫名心虚,倒与眼前这人皮罗刹无关。他只觉得此刻偷听二人对话的林愫必是恨铁不成钢,眼前仿佛已看到她皱着一张小脸,吐槽他:“撩妹,撩妹会不会啊?”
    人皮罗刹站起身来,果然身上味道淡了许多,又换了副爽朗大方的神情对宋书明说:“你嫌弃我身上香味,干嘛还来找我?”
    宋书明想起林愫叮嘱,连忙将戏演足,一股脑将台词都说了:“我想你了。我那天第一次见你,就再也忘不了你。你就像我初恋情人一样美丽动人,活泼大方。你做我的女人吧!”
    他自觉牙都要酸倒了,表情情绪哪个都没到位。但人皮罗刹却像见惯了这般没有营养的情话绵绵一样,面带满意点了点头,说:“那你见了我,还在等什么?”
    言毕就伸手来挽宋书明的手臂,冰凉小手如水蛇一样,顺着他臂膀向上,抚到了他胸前轻轻揉搓。
    宋书明吓了一跳,却没想这人皮罗刹如此直白,想必人皮罗刹以前接触到的男人大多靠下半身思考,只要见有娇俏心上人投怀送抱,就完全失去抵抗的能力。她不需动脑,只需献身,此刻见到宋书明,表现得倒像妓/子,哪里像情人!
    人皮罗刹一双红酥小手,轻轻柔柔抚上宋书明肩头,他半边身子都起了鸡皮疙瘩,也顾不得演技露馅,连连后退,搪塞道:“可我女友,就要结婚,我不能不负责。”
    他说完,便往门外走,人皮罗刹紧紧攥住他手还想强留,却被宋书明反拖双手,半拽半抱说:“我舍不得你,你快来送送我!”
    宋书明迈起大步便朝楼下走,手臂用力将人皮罗刹紧紧夹在怀中,几步之后便汗毛倒竖,隐隐感到四周有人在偷窥。
    宋书明步伐加快,几乎算小跑,总算到了一楼。人皮罗刹不能见日光,此时看到楼道就在前面,立刻娇声说道:“帅哥快松开我!我都被你拽得痛了!”
    她一面挣扎,一面呼痛,梨花带雨,声音有如黄莺娇啼。宋书明只觉脑如灌铅,心头发软,双手情不自禁就要放开她,只好大力咬住下唇,越发用力钳住她,一面哄她:“我这么爱你,一分一秒都不想与你分开,你跟我回家去吧!”
    一面又拖着人皮罗刹拼命向前冲去,连跑几步,竟真的冲到了楼道外面!
    楼前的槐树虽大,枝叶缝隙间却仍有阳光星星点点洒下。人皮罗刹被宋书明拖出楼道,暴露在阳光之下,立刻如滚油泼面,满身蒸腾起淡粉色的雾气,发出嘶嘶的声音。
    那人皮罗刹捂着脸面扑倒在地,动也不敢再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一头利落的短发纷纷脱落,自头顶之上长出一条条藤蔓状的长发,裸露在外干净的肌肤被火灼伤一样燎出巨大的水泡,又噗噗破裂,渐渐露出底下肌肤,像被福尔马林泡了许久一般发白起皱。双腿自膝盖而下,在阳光底下竟融化成一滩血水,咕嘟咕嘟泛着白色的泡沫。
    宋书明定睛一看,那滩血泊之中露出一截白色,像是两只刚刚拔毛放血的惨白鸡爪。人皮罗刹渐渐从阳光灼烧之中缓了过来,原先披在身上的人皮已经不见,露出藤发鸟足,目白无瞳的恶鬼真身,大张血盆口,冲着宋书明嘶嘶吼叫。
    宋书明面无惧色,一手从怀中掏出一面八卦镜,另一手又握住了一柄刚才插在后腰的短刀。
    人皮罗刹面色一变,止住了脚步,冲着宋书明阴恻恻怪笑两声。便是此时,槐树之上忽然传来一片乌鸦悲鸣,凄厉震天。先是只有一棵树上两三声,渐渐从邻近几棵槐树发散开来,由点成线,又由线成片。
    十数只乌鸦同时哀嚎,宋书明顿觉呼吸难继,像乐器与心脏产生共鸣,胸口一阵悸痛,右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那乌鸦从树上扑簌簌纷纷飞下,围成一圈,将宋书明围在中间。宋书明勉力抬头一看,渡鸦精已露出原形,鸟头乌黑,遍身长羽钢针也似,褐眼圆圆,鸟喙如剑,肋下双翼展开有半米多宽,乍一看如一人高的蝙蝠一般!
    宋书明暗叫不好,心知桃木短剑无用,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心中期盼林愫快快到来。林愫却像感知他心中所想,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金铃响声,清越悠远,听在宋书明耳中,犹如天籁之音。
    渡鸦精鸟头齐刷刷一转,见是一个年轻女孩,手握金铃,都松了警惕。领头那只看起来年龄最长,此时短促一声鸣叫,展翅就向林愫扑去。
    宋书明心下发急,不知为何林愫拿着花面灵狸的金铃,而此时花面灵狸又去了哪里。他眼见渡鸦精朝林愫飞去,便拼了命直起身,也要向林愫跑去。
    哪知刚站起身,突觉小腿一阵酥麻,宋书明下意识一转头,才发现几秒钟内,身旁离得最近的几只渡鸦精都已没了鸟头,东倒西歪躺在青蓝色的血泊之中。
    原来是花面灵狸,动作迅捷又悄然无息,方才从他脚边擦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将他身旁这几只渡鸦精咬掉鸟头!其余渡鸦,见势不好,展翅便飞逃了个干净。
    宋书明忍不住一声叫好,指了指林愫的方向,对花面灵狸说:“那里还有一只!”
    花面灵狸嘴边仍有数片乌羽,却圆睁着双目,冲他毫不客气呲了呲牙。宋书明不明就里,又担心林愫,忍不住上前两步伸手去拽,花面灵狸腰身一摆,长长的尾巴像甩棍一样,结结实实给了宋书明一下。
    宋书明捂着手臂,眼睁睁看着花面灵狸原地跳跃两步,一阵黄风似的消失在他面前。
    宋书明再不敢耽误,转身回了林愫身边。林愫此时倒无危险,她有备而来,面前又只有一只渡鸦,便很游刃有余。
    林愫一手执鞭,另一手捏诀。那鞭子是马鬃所制,一米来长,鞭尾淬了桐油,正燃起幽幽蓝火。
    渡鸦精十分惧火,对火鞭极为忌惮,左躲右闪,就是不敢近林愫的身前。一人一鸟僵持许久,渡鸦见宋书明加入战局,左右环顾一番,发现队友都已倒在血泊之中,霎时悲鸣长啸不止。
    林愫趁此机会,一鞭抽在渡鸦精右边翅上。渡鸦精不备吃痛,一个趔趄。宋书明瞅准机会,扑身而上,手中短匕狠狠用力,将渡鸦精长长的尾羽死死钉在了地上!
    渡鸦精再逃不得,匍匐在地,鸟头消失不见,又换回了人脸,喑哑着声音说:“天师饶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晚了,明天要早点。
    第95章 无奈
    渡鸦精匍匐在地, 语意恳切,林愫却丝毫不为所动, 右手一挥, 火鬃鞭再度落下,直打得渡鸦精哀嚎不断。
    林愫立威已足,居高临下拿着火鬃鞭, 抬起渡鸦精的下巴,问:“说罢,你与人皮罗刹狼狈为奸,设下罗刹鬼蜮,又抹水牛泪诱人前来, 所为究竟是何?”
    渡鸦精尾羽剧痛,血迹满身, 下巴被火鬃鞭灼得生疼, 不敢再欺瞒,老老实实答:“我与人皮罗刹,不过求财。”
    时代变迁,妖物也懂得与时俱进, 又要好玩又懂享乐,将这槐树中的鸟巢,打扮得金碧辉煌,极为奢靡。
    渡鸦精与人皮罗刹在这鬼蜮之中, 分工明确。人皮罗刹司色/诱之职,专门迷惑京城之中略有财富的小老板们, 从他们手中骗些金银财物挥霍享乐。
    人皮罗刹不能见光,渡鸦精就负责维护罗刹鬼蜮,巡防打理,说起来,就是个鸟头人身的高级保镖。
    宋书明沉吟,皱着眉头反驳道:“你撒谎。”
    “我之所以来到这罗刹鬼蜮之中,是受委托人所托,调查一单涉及财产转移的家庭纠纷案件。我的委托人身价过亿,账上不翼而飞的现金,前后算下来,有两千余万。”
    “被你们骗了钱的小老板,叫做杨兴。你可有印象?”宋书明沉声问道。
    渡鸦精眼神闪烁,点了点头,说:“记得。年约五十,就住在这四楼中。”
    宋书明说:“如果真像你刚才所说,你和人皮罗刹只是勾结起来做一门暗娼,从杨兴手里骗一些零花钱,供你们吃喝玩乐,那杨兴公司账上不翼而飞的两千多万现金,又是去了哪里?”
    渡鸦精连连摇头,说:“男天师明鉴,没了二十多万,倒可能是我与人皮罗刹的缘故,但若是真的丢失了两千多万,我与人皮罗刹再贪得无厌,也吃不下这许多的钱。”
    “何况我本鬼物妖孽,去哪里创银行账户,收这两千多万的钱?没有银行账户,不能转账,难道要靠杨兴搬两千万的现金过来不成?”
    “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林愫听那渡鸦精狡辩,一鞭子甩了过来砸在它背脊之上,溅起数片羽毛。渡鸦精痛得抽噎,连声求饶。
    林愫冷声开口,道:“人皮罗刹最擅魅惑人心,就不能迷惑一个人,替你们开个账户,把骗来的钱存进去?”
    渡鸦精还未开口,宋书明就已经觉出不对。林愫尚且在校读书,生活经验不如他丰富,更是从来都没有经手过经济案件。
    这事,还真像渡鸦精所说,骗几十万的零花钱是有的,但骗两千多万的巨款,绝非渡鸦精和人皮罗刹这些鬼物妖孽可为。
    就算是人皮罗刹迷惑一个人,替他们开设了银行账户,将骗来的钱存了进去。但是境内银行大额的存款和提现,极有可能被认定为可疑交易,上报人民银行。如果拿不出有效的合同或者证据,就会有洗钱的嫌疑,立即被银行冻结账户。
    钱,就算被杨兴打了过来,也决计取不出来。
    如果人皮罗刹迷惑了许多人,广阔分散开设许多银行账户以避免洗钱嫌疑,按两千万的体量来说,起码要迷惑百人以上。
    人皮罗刹,要炼化多少水牛泪,耗费多少精力才能迷惑百人?京城周边,又有多少只怀了孕的十岁以上的老水牛,供他们炼化水牛泪?
    不,这说不通。宋书明暗暗皱眉,冲林愫几不可见摇了摇头。林愫知意,手腕一动,又是一鞭子砸下,冲着渡鸦精厉声喝道:“老实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