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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沈蓁蓁听着梁珩含笑的话,伸手轻轻拧了拧梁珩的手臂,“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沈蓁蓁想说这么羞人的话,话未出口,就羞涩得说不出口了。
    梁珩偏头在沈蓁蓁脸上轻啄一下。
    沈蓁蓁推开他,“厨房锅里有饭菜,还烧了热水,你自己去吃,我忙去了。”
    梁珩看着沈蓁蓁进了房去,就转身往厨房去了。走到厨房门口,就见里面漆黑一片,正打算去房里拿灯,就见沈蓁蓁捧着蜡烛过来了。
    梁珩接了过来,两人进了厨房去。
    梁珩点燃了油灯,厨房就在灯光中亮了起来。
    梁珩掀开锅盖,就见里面放着两碗看不出是什么的菜,还有一钵米饭。
    “蓁儿今天去买菜了吗?”
    沈蓁蓁嗯了声,“是一个叫付永的衙役大哥带我去的。”
    梁珩点点头,净了手,自己舀了碗米饭,夹了些菜,挨着沈蓁蓁坐下了。
    梁珩吃了一口碗里的菜,才吃出来是茄子。
    沈蓁蓁看着梁珩面不改色地将菜吃下去了,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这菜是她重新炒了一遍才炒出来的,只是不知为何,茄子变成了黑色。
    梁珩很快吃完,又洗漱一番后,便打水,准备沐浴了。
    沈蓁蓁收拾了碗筷后,就进房去取梁珩的衣裳。
    两人沐浴就在厨房,沈蓁蓁敲了敲门,就推门进去了。梁珩正在脱衣裳,上衣已经脱了,露出雪白的上身来。
    沈蓁蓁还没有好好看过梁珩,这会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梁珩虽然看着瘦,脱下衣裳,前胸略微鼓起,肌肉十分紧致,肤色雪白,在灯下散发着朦胧的晕光。
    梁珩见沈蓁蓁盯着自己身上瞧,丝毫不羞涩,大方地站着给她看。
    沈蓁蓁看了一会,回过神来,见梁珩正含笑地看着自己,将手里的衣裳往凳子上一放,转身就出了厨房。
    梁珩见沈蓁蓁步履略有些慌乱地出去了,不觉轻笑一声,除尽了衣裳,进了浴盆去,匆匆洗了。
    梁珩进房的时候,沈蓁蓁已经上.床躺下了。正背对着他。
    梁珩也上.床躺了下来。
    沈蓁蓁见身后半晌没动静,就转过身来,就见梁珩手肘撑在脑袋下,正含笑看着她。
    沈蓁蓁今天一天不见梁珩,就感觉心下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一直想着梁珩到没到,顺不顺利...
    梁珩回来了,沈蓁蓁就感觉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沈蓁蓁察觉到自己异常的情绪,却无可奈何,也并不想改变丝毫,她就是很爱他,这是这辈子命定的事。
    沈蓁蓁移到梁珩身边,紧紧地抱住梁珩的腰,梁珩也将手从头顶抽出来,让沈蓁蓁枕在他的手臂上。
    “今天怎么样,顺利吗?”
    帐内有些暗,沈蓁蓁看不清梁珩的神色。
    梁珩顿了顿,道:“很顺利,明天一早我要下乡去。”
    沈蓁蓁嗯了声,微微动了动,换了舒服的姿势。
    两人又说了些话,就相拥睡去。
    次日,梁珩醒来,轻轻起身来,正在穿衣裳,沈蓁蓁就醒了。
    “梁郎?”
    梁珩转身就见沈蓁蓁睁着还朦胧的眼睛看着他。
    梁珩走回床边,轻声道:“我一会儿就走了,你再睡会儿,中午可能赶不回来,别等我吃饭。”
    沈蓁蓁轻轻嗯了声。
    梁珩换好了衣裳,就出房去了。沈蓁蓁又听到外面传来轻轻的水声,没多久,外面就安静了下来。
    沈蓁蓁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却是睡不着了。
    梁珩昨天交代了孙志,今天要下乡去,清早,孙志又赶着马车到后衙后门处等着梁珩了。
    见梁珩出来,孙志拿了一包油纸包着的面饼给他,见梁珩犹豫,孙志忙道:“大人放心,属下给了银子了的。”
    梁珩对孙志真正的好感便是源于此时。
    梁珩接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孙志的肩膀,上了车去了。
    孙志被拍得心下震动不已,这个举动,说明这个年轻知县已经开始认可自己了。
    一路上,梁珩问孙志江宁哪个镇最困难。孙志自是知无不言了。
    两人赶了一个时辰的路,才到了孙志说的水田镇。
    两人到了一个叫木塘村的村子。还未至村口,梁珩便叫孙志停下车,两人下了车,孙志将马套解了,任马去吃草。这马车和马皆是有官府印记的,也没人敢偷。
    村前是一片稻田,还有大半个月,就要收成了。两人停下来,看了看水稻的长势。梁珩没有见过水稻苗,便问孙志。
    孙志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道:“这水稻多半都是空壳,大人您看,好多壳都是灰黑色的。这些里面是没有稻米的。若是都这样,只怕今年没什么收成。”
    梁珩闻言,心下一沉。
    两人进了村口。只见村子里大多都修起了砖瓦房。一路看过来,梁珩也不惊讶了,这只怕是以前还富足的时候修的。
    一路都碰到扛着农具的村民,见两个陌生人进村来,都好奇地看着两人。孙志虽然以前也来过,但来得不多,没什么人认得他。
    梁珩一路看着面黄肌瘦的小孩和满脸愁苦的大人,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泥一般。
    两人走到一户破败的茅屋处,茅屋前正席地坐着一位耄耆老者,衣裳破旧,正弯着腰,清理背篓里的野菜。背篓同样是破旧的。
    梁珩看着老人,心里酸得几快掉下泪来。
    梁珩走进老人,俯下身来,“老人家,您今年贵庚啊?”
    老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就见是两个年轻人。
    “八十了。”老人的声音像是猫叫一般。
    梁珩看着背篓里的野菜,全是梁珩没有见过的,梁珩从来没有吃过野菜。
    “老人家,家里还有米吗?”梁珩忍着心下的酸涩,问道。
    老人看向梁珩,饱经风霜的眼眸里,已是浑浊一片。
    梁珩便道:“老人家,我是新上任的县令,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粮食。”若是不说出身份,只怕是不好询问,毕竟梁珩说着官话,是外乡人,本地人可能会心生警惕。
    老人看着他愣了愣,连忙站起来,就要下跪。
    梁珩连忙一把将老人扶住了,孙志进屋找了两张破旧的凳子出来。梁珩请老人先坐下了。
    老人从来没有这么近地接触过官老爷,低头看着梁珩紧拉着他那满是黄泥的手,不由老泪纵横,也不说话,拉着梁珩往屋里走。
    梁珩跟着老人进了有些漆黑的简陋的屋子,老人停在一个老旧的木桶前,打开了木盖子,梁珩凑上去,便见到木桶里,还有小半桶粮食的样子。梁珩伸手一捞,看清手中之物后,倏地就红了眼眶,只见手心的粮食,只有少数碎米,多半都是黄色的米糠。
    第79章
    梁珩扶着老人坐下, 老人缓慢地说了起来。
    江宁的水稻,一年种两季。老人说这三年来,每季官府都征收以前两倍的税赋。官府还不收陈粮, 新粮收上来,交了税赋,根本就不剩什么了。前两年老百姓还有以前的陈粮,可大家陈粮都不多, 因为江宁这边一直粮食产量都高,粮食存放几年就不好吃了, 以前都是交了税赋后,余粮还足,就卖了不少, 堪堪留下一家人够吃的。
    一开始有的老百姓不肯交那么多, 官府就放言说不交税就收回田地。有的人家还是不肯,官府就真的将田地收回去了。老百姓都是靠着脚下的土地吃饭, 没有了田地,就是没了活路,但民不与官斗, 后来又交了额外的银子才将土地要了回来。
    这两年收成又不大好, 新粮收上来,去交粮税,除了官家要求的粮食, 还有“折耗”, 余粮根本就不够一家人吃的, 而以前的余粮也快吃完了,很多人家都是在买粮吃。
    除了田税,还要征收户税,以前每户六百文,另外交两百文的“公费银”,上任县令时,下令不收铜板,每户额外增收三百文的“火耗银”,还有每年交五百文的“徭役银”...原本江宁是个远近闻名的富县,如今...
    而今年,庄稼人拼尽了力气,收集得到的肥都下到田里了,水稻的涨势却让人绝望。
    因新粮都交上去了,老百姓没办法,只能用以前的陈粮做种。水稻普遍“死线”,结不出稻子来。今年...
    说道这里,老人叹了口气,“只怕今年粮税都交不上,官老爷啊...我们啊,快活不下去了...”梁珩心下沉甸甸的,他初来乍到,就算知道老百姓的苦,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面对着老人希翼的目光,梁珩却说不出任何话来,连安慰的话,都不敢说。老百姓们要的不是不痛不痒的话,他们要的是真正仁道的政令。
    梁珩从木塘村出来,又连续去了几个村子,情况都大同小异。
    天都擦黑了,两人才回了县衙,梁珩谢过孙志,便进了后衙。
    梁珩推开房门,就沈蓁蓁正坐在灯下,手里拿着只鞋子正在做着。看那鞋子的尺寸,是给他做的。
    沈蓁蓁见梁珩回来,欢喜地站起身来,叫了梁珩一声。
    梁珩心情沉重,却不想将外面的事带到家中来,收敛了情绪,对着沈蓁蓁笑了笑。
    “吃饭了吗?厨房里给你留了饭。”
    梁珩这才想起来,他和孙志都是早上的时候吃的面饼了,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也没有感觉到饿。
    梁珩点了点头,又出了房间,去厨房吃饭。
    沈蓁蓁感觉梁珩情绪似乎不佳,便跟着到了厨房,就见梁珩端着一碗饭,却不吃,只是看着碗里的饭发呆。
    沈蓁蓁以为是自己做的菜不好吃,问道:“怎么了,很难吃吗?”
    梁珩摇摇头,他只是看着这一碗晶莹饱满的米饭,就想起那一小半木桶混着米糠的粮食来,不禁食不下咽。
    “这是怎么了?”
    梁珩抬起头,见沈蓁蓁一脸忧色,沉吟片刻,将碗放到一边,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沈蓁蓁也是惊讶愤怒异常。
    “这李伯文,怎敢如此大胆?”
    “听说这李文伯是中书李侍郎的儿子,外放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累积资历。那粮税便是这李文伯想出来的,他谎报了产粮量,让百姓多交了一倍多的粮税,以此来增加政绩。”
    沈蓁蓁也不禁皱眉。
    “那现在怎么办?”
    梁珩叹了口气,“今年收成也不好,老百姓怕是连吃的粮食都不够,如何能再交粮税?”
    沈蓁蓁对这些也不懂,见梁珩眉头紧皱,自己又帮不上忙,不禁有些自责。
    梁珩沉思半晌后回过神来,见沈蓁蓁神色不好,颇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跟她说这些的。
    “蓁儿,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沈蓁蓁听梁珩这意思,就明白梁珩是不想让她忧心,在梁珩身旁坐下来,伸手抱着梁珩的手臂,“梁郎,你我如今是夫妻了。你在外面的事,我帮不上你,但要是你回到家了,还事事都憋在心里,我看着会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