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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林清点头应是:“不错,如今他师承沈大师,点子虽然是我想的,但是做具体是他做的。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
    “竟是沈大师的门徒,难怪能有如此手艺!你们兄弟两个真的不错,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柳老太君拍着林清的手,愈加显出对林清的看重。
    等林清三人走出大堂后,众女子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刚刚这木雕真是巧思,世上竟有人可以做出如此巧夺天工之物,改日我也定要在生辰时买一个给我娘。”云巧巧的父亲是苏州府的豪绅,家中很是有些钱。
    孟红云瞥了一眼好友,附耳调戏道:“我看不是看中这木雕,是看中有这巧思的人吧!”
    云巧巧用帕子甩了一下孟红云,脸红啐道:“姐姐胡说八道什么?”
    孟家和柳家走的近,也了解不少柳家的事情,自然知道这次柳家为何要请林清,旋即小声提醒道:“妹妹,这林清一年前取了秀才功名,是云天书院的学生,看着好像前途尚可。只是家中出身低微,恐难有飞黄腾达之日。妹妹从小出生富裕,定是过不惯那种清苦日子的,还是歇了这个心思吧。”
    孟红云最是了解自己这个闺中密友,观她神态就知道她心有意动,自己比她痴长两岁,家中开始帮她张罗婚事,这次也是冲着柳家大公子前来。她娘千叮咛万嘱咐,对男人,容貌其次,主要还是要看家世人品,要讲究门当户对。门不当户不对的,总归多有坎坷,是下下之选。
    云巧巧咬了下嘴唇,却是也没反驳——这林清有才华、有相貌,就算站在容貌一等一出色的柳家大公子身边,那也是不遑多让的。可惜柳家是累世豪族,林清这样农家出身的男子,就算以后能得中进士也绝非良配。
    她们这样金尊玉贵的小姐,每日里三两金丝血燕养着,绫罗绸缎穿着,是真正金雕玉砌出来的,普通的粗茶淡饭的日子,如何能过?
    只是几十年后云巧巧回想起这次留在心底的初见和当时心中的所思所想,都忍不住懊悔万分!
    大堂中的莺莺燕燕并未入林清的眼,三人正要穿过一处小花园往男宾所在的文轩阁走去,就听到一个有些尖利的女声在呵斥:“是谁教导你这样走路的?如此慌慌张张!竟是把本小姐的最爱的香囊都给弄坏了!”
    转过一颗树,林清就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一位大约十二岁的少女正在指责跪在地上的奴婢,言辞凶恶,而那婢女已经是吓得瑟瑟发抖,不住地磕头求饶,额头上都磕出了血!
    驻足听了一下经过,原来是那名名叫荷花的侍女冲撞了柳府的三小姐柳怡宁,将三小姐的香囊弄到了地上,正好前日下过雨,花园地上有些湿泥,沾污了香囊。
    如此小一件事,林清没想到竟是如此不依不饶,那名侍女额头上都冒出了血了,还不罢休!忍不住就生出了恻隐之心,微微咳了咳,引起了柳怡宁的注意。
    “今日我就看在祖母大寿的份上,先放过你。明日自己去王管家那边领“试刑”。”那名侍女听到“试刑”二字时,整个身体瑟缩了一下,但还是连连向柳怡宁道谢,然后躬着身子退后离去。
    柳怡宁这才喜笑颜开地转过身去行礼,和刚刚尖刻的样子判若两人,放佛就是一个十二岁少女般天真娇憨,脆声道:“见过大哥,王家哥哥和这位公子。”
    柳怡宁是柳泽旭姨娘的女儿,性子有些刁钻,柳泽旭和她并不怎么能说到一起去,故而也只是微微点头,回了半礼,然后领着林清和王英杰继续往前走。
    林清跟着走出了一会儿,才顿了顿问道:“敢问柳兄,什么是“试刑”?”
    柳泽旭以为林清不是世家子,不懂这些,所以耐心解释道:“试刑是前朝的一位侍郎买奴仆前,都要打奴仆一百鞭子,那些奴仆如果有躲闪,说明对他不够心存畏惧,只有打到不躲不闪,那么以后才可听命行事,这个方法就是他对奴仆的试金石,故而也叫试刑。流传到现在,也就是如果奴仆犯错的一个惩罚手段罢了。”
    林清听得有些心惊,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香囊,就要抽那侍女一百鞭子!这是何等残忍的刑罚,那侍女看着也就和他一般大,放在现代不过是个孩子!可是柳泽旭和王英杰却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放佛司空见惯一般。
    在林清眼里,王、柳二人人品、习性都很不错,是可交之人。可是他今天也第一次真正领略到,这封建社会是有多么的可怕,奴仆简直没有被当做真正的人来看待!就连一向心善的柳泽旭都觉得刚刚那事只是小事罢了,奴婢做错事,就是该惩罚。一句“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就可以揭过此事。
    林清再次望向这座巍峨的府邸,庭院深深,富贵繁华,却是莫名心有所恐。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生意
    今日的寿宴办的无比热闹, 席面风光, 各色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戏子们搭台唱戏,从早唱到晚,节目一出接着一出;各色贵人豪绅均来祝寿, 苏州府柳家的面子,确实是大!
    柳泽旭的爹娘都在京城, 之前柳老太君也被子女接到京城待了一段时间,以便照顾柳泽旭、共享天伦之乐。后来柳泽旭被杨山长接回了苏州府,柳老太君不放心便也跟着回了苏州老宅。即便如今柳泽旭的父亲并不在苏州府, 但是仍旧有许多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前来贺喜,甚至林清还碰到了在城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曹知瑞。
    宴席结束后不久,曹知瑞就找上了林清,言明想要买林清这木雕的设计图稿。
    曹知瑞今年刚刚二十岁,但是却已经从他父亲曹博彦手中接过了苏州府大半的店铺,可以说苏州府最繁华的东市街上半数的店铺如今都是他们曹家的产业, 每月的进项以数万两入账。可这一切不过是他父亲曹博彦拿来给他练手的店铺罢了。
    只是曹家很少沾手木雕生意,这才让“木易居”在东市街上一家独大。一来曹家对木雕这行没有得力的人去弄, 二来“木易居”是一家百年老店,深受苏州府民众的喜爱,若是贸贸然竞争,也很难短时间越过他们。再则曹家生意已经做的够大, 在曹知瑞看来与其做木雕或是其他木质摆件, 倒不如做玉雕等来的利润大。
    然而今天曹知瑞的妹妹曹妙蕊细细告诉了他在大堂中的所见所闻, 立即让曹知瑞重视起来, 并且凭着他敏锐的嗅觉,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林清低头摆弄着茶盏,顿了一会儿才道:“曹公子,实不相瞒,这木雕中的关窍是我设计出来的。只是这设计图稿我却无法卖给你。”
    曹知瑞的凤眼一挑,脸上的笑容却是未变:“哦?我这边还没出价,林公子又何必急着拒绝。”曹知瑞年纪不大,但是浸淫商场已经多年,下意识地就觉得林清是在抬价。
    林清苦笑地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曹公子想必也知道沈礼年沈大师对吗?”
    “这个自然。沈大师木雕技法高超,在整个江南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说是国手也不为过。舍妹也说,林公子二哥,也就是做那飞天木雕之人,就是沈大师的高徒啊。”曹知瑞知道林清这时候提起沈大师必然有缘故,所以也是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走。
    林清赞同地点点头:“是的。我家兄长从小痴迷木雕,到了苏州府后一心拜沈大师为师。只是沈大师择徒历来严格,为了表示诚意,我们便将这木雕的关键图纸献给了沈大师,这才求得他的指点。虽然这飞天木雕是我兄弟二人所想,但是这事若得不到沈大师的首肯,我们如何好擅自做主?”
    曹知瑞脸上的笑意一顿,显然没有想到这拜师过程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原本曹知瑞准备出一千两银子一口价把那个设计图稿买过来,然后招募工匠去做各种造型的木雕,甚至如果可以还能做玉雕等等,只要工艺适合,材质适合,有的是有钱人前来购买,根本不愁销路。在曹知瑞眼中,这已经不是什么木雕了,而是一个可以炒到高价的商品,可以给他带来十分丰厚的利益。
    甚至他也想过了,如果林清不答应,他就一路加价,加到五千两,就不信林清他不动心!
    可谁知这设计图稿早就已经献给了沈大师,沈大师可不是一般人,这“木易居”也拿捏不住他,只能捧他做客卿,想要在他手中夺走图稿,倒是难度增加的不是一点半点。
    原本心中满腔设计好的蓝图,一下子就有些溃散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林清的设计上,若是没有这种够新够奇的设计,那么就都显得索然无味了。而对于那些视木雕手艺为家传之物的大师而言,夺他图纸如夺他性命,就算许以万两银子,估计都不会答应。
    见曹知瑞在踌躇,林清忽而一笑道:“曹公子,若是你真的对这样的木雕感兴趣,我这边倒还有一物,可供曹公子一观。”
    说罢,从袖袋中掏出一张纸,慢慢展开,上面是柳泽旭用笔墨丹青画出了三个样式各异的盆景,上端有流水流过,花草繁茂、凉亭池塘,显得颇为静谧古朴。
    曹知瑞端详了半天,觉得画是好画,但是他又不是文人雅士,他只是一个商人,可以欣赏,此刻却无兴趣仔细观赏。正在心里打算如何拒绝林清,离开后想想怎么和沈礼年搭上关系,看看有没有可能一起去做这个飞天木雕时,却听林清道:“这些盆景的妙处在于,假山上的流水可源源不断地从山上流下来,如同真的流水瀑布一般,可持续半个多时辰。”
    曹知瑞略略睁大了双眼,惊异地看了林清一眼,才发现这图纸上的盆景和一般的盆景有什么不一样——原来这假山上还画着流水飞流直下的场景!这一般的盆景哪里可以做到这样?
    “若是曹公子依旧对这木雕生意感兴趣,这个图纸我们可以献给曹家,只是我们不要银子,我们想在这笔买卖中占两层股,我兄弟二人一人一股。沈大师这边我们也可以像“木易居”一样,将他奉为客卿,每月为你的店铺做五个飞天木雕这样的,可旋转会放曲子的木雕。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到时候这种木雕你这边想怎么卖就怎么卖,而盆景则是店铺的主打,可供给更多的客人。如此,你看如何?”
    林清此刻也不再卖关子,其实他能带着飞天木雕去做寿礼,就知道会有人来询问,也准备好了说辞和画作。飞天木雕是障眼法,盆景才是他真正想搭上曹家要卖的东西。
    曹知瑞整个身子向后一靠,双腿交叠,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忽而嘲讽一笑:“林公子未免太过狮子大开口了!一张设计图就要换我曹家两层利?我曹知瑞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可没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
    眯眼看了看不动如山的林清,继续慢悠悠地说道:“你以为你这个所谓的盆景、所谓的飞天木雕,没有你那设计图我这边就做不出来了吗?想我曹家手底下养了能工巧匠无数,只要你的东西在市面上出售,我便能找人拆解出来,你信不信?”
    曹知瑞声音低沉,带着点慵懒,仿佛根本没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