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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珠珠见他松开,连忙站起来往假山外走。
    香柳看见珠珠从假山里钻出来,吓了一跳。
    “珠夫人,你怎么从假山里出来了?”
    珠珠眼珠子微微一转,决定撒谎,她并不是很想跟梁绍言扯上关系。
    “我刚刚掉了个东西,所以我进去找找。”
    “奴才刚刚好像听到了……”香柳话说到一半,顿时停了下来,她对珠珠笑了笑,“那夫人找到了吗?”
    珠珠点点头,“找到了。”
    香柳继而把手里的一袋花种子给珠珠看,“珠夫人,花种子我已经带回来了。”
    “啊,好。”珠珠连忙跟着香柳走了,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眼假山。
    这日夜里,李宝璋倒是比平日都回得早,他回来的时候,珠珠还趴在床上,翘着腿在看画册。这画册是水莲给她弄来的,都是讲些民间鬼故事,珠珠读得是津津有味,连李宝璋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发现,直到一只修长的手在她面前一晃,眼前的书突然不见了。
    “你在看什么?”李宝璋垂眸看了下拿过来的书,才看一眼就皱了眉。
    珠珠麻溜地从床上爬起来,“这书可好看了,我刚刚看了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男人负心,不要自己的正妻,拿了正妻的嫁妆去娶了个新娘子回来,结果那正妻落水而死,化为水鬼,把那个男人杀了。”
    李宝璋把书一合,在珠珠脑袋上一拍,“这故事都是假的。”
    “不,我觉得挺真的。”珠珠捂了下脑袋,继续道,“这里面还讲了一个呢,说的是一个小姐被自己的丫鬟谋害了,结果死而复生了!”
    李宝璋一愣,把书重新打开,“里面还有这种故事?在哪?”
    “骗你的。”珠珠说完就往被子一躲,李宝璋呆立原地,笑不出来。好久之后,他把珠珠从被子里拖出来,“刚刚你说的那故事是你编的?”
    第26章
    李宝璋一只手伸出被子里,一只手掀开被子,动作娴熟地把珠珠从被子里挖了出来。珠珠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面对面看着李宝璋了。
    “刚刚你说的那故事是你编的?”
    珠珠眨了下眼,“不是,是阿达跟我说的。”
    李宝璋神色微动,“那他跟你说了后面是什么了吗?”
    “后面?”
    “你说的故事的后面是什么?”
    珠珠想了下,“那个小姐死而复生之后就杀了那个丫鬟,然后我也不知道了,阿达只说到这里。”
    李宝璋皱了下眉,慢慢松开了珠珠。珠珠得了自由,又把那本民间鬼故事画册拿了回来,她把画册放到了枕头下。李宝璋看到她这样做,暗暗翻了个白眼,“你放在枕头下面,不怕做噩梦?”
    珠珠扭头看了下李宝璋,认真地答话,“我不怕。”
    李宝璋只能由着她放了,只是夜里做噩梦的人不是珠珠,而是李宝璋。
    他梦到自己还是一个小太监,出去找珠珠,然后被几个人摁住了。他身上被绑了石头,丢尽了湖水里,湖水真冷,冷到他瑟瑟发抖,而后他还听到了哭声。女人的哭声,在他的耳边一直萦绕。
    李宝璋突然睁开了眼,他盯着床帐,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梦,但他很快发现,哭声并没有停止。他转过头,看向了旁边的人。珠珠披着被子,坐在床上,正小声地抽泣。李宝璋反应过来,原来他在梦里感觉到冷,是因为珠珠把被子全部拿走了。
    李宝璋看着珠珠,“怎么了?为什么哭?”也许是刚醒过来,李宝璋的声音听起来前所未有的温柔。
    珠珠含着泪眼看了李宝璋一眼,却没说话。李宝璋只好坐了起来,他现在是彻底醒了。他伸手摸了下珠珠的脸,发现眼泪还是真的多。
    “你哭什么?做噩梦了?”他捏了下珠珠的下巴,“别哭了,梦……梦都是假的。”
    珠珠摇了摇头,她抽噎了一下,委委屈屈地说:“我好像要死了。”
    “嗯?”李宝璋愣了下,随后他立刻反应过来,他脸色红了红,伸手把珠珠披在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些,果然看到一点红色。
    珠珠看到李宝璋发现了,哭得更难过了。
    李宝璋抿了下唇,珠珠最近吃好住好,这癸水比上一世要提前一些来倒也是情有可原,他伸手摸了下珠珠的脑袋,“珠珠,别哭了,这个不会死人的。”他想了下,“只是代表你要长大了。”
    珠珠泪眼朦胧,听见李宝璋这夜说,眼泪收了一些,“我屁股流血了,不会死吗?”
    “不会。”李宝璋肯定地说,”这个叫癸水,女孩子都会来的。”
    “真的?”
    “真的。”
    珠珠沉默了下,十分伤心地说:“可是它一直在流,我会不会失血而亡?”
    李宝璋顿感头疼,但已经比上一世好多了。上一世珠珠来癸水的时候,他跟珠珠一样,都觉得珠珠得了绝症,马上要死了。李宝璋还去太医院问了相熟的小太监,那小太监也不懂,便拿着这个去问太医,这才得知珠珠并没得了绝症,而只是来了葵水。
    “不会死的,大概流个七日左右便会停掉。”
    “七日?”珠珠嗷了一声又哭了。
    大深夜的,她哭得像个索命的女鬼,李宝璋只好强行用手捂住了珠珠的唇,“别哭,别哭,大晚上你要把所有人都弄醒?”
    珠珠扁了下嘴,眼睫上尤带着泪珠,一张雪白的脸哭得惨兮兮。
    “行了,不哭了,说了不会死就是不会死,你不信我?”李宝璋把手松开,反问珠珠。
    珠珠咬了下唇,李宝璋说女孩子都会来癸水,可是她之前跟那些年纪稍长的媚奴住在一起,也没听闻有这么可怖的事情,居然屁股要流七天的血。珠珠并不知道来癸水是十分隐私,同时也被认为不洁的事情,没人愿意把这事讲给一个比自己年岁小的听。
    她没从年长女性那里听来癸水的事情,便觉得自己要死了。
    “可是……”珠珠犹豫地说,“我还觉得肚子疼,真的不会死吗?”
    李宝璋斩钉截铁地说:“真的不会。”
    珠珠来癸水,不仅她要沐浴换衣服,床褥也全部要换掉,最重要的是珠珠需要月事带,李宝璋他自己并没有。他看了下抱着被子可怜兮兮缩在床上的珠珠,闭了闭眼,穿上外衣出门去了。半盏茶的时间,李宝璋拿着一个包袱回来,他去找了蒲河殿里的两个宫女,从她们那里拿了月事带,还叫韦安他们两个去烧水。
    李宝璋简直不想回想,他是怎么开口要月事带的。
    珠珠见到李宝璋回来了,立刻坐直了身体。李宝璋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拿了件衣服给珠珠披上,再把她抱了起来,“我带你去沐浴。”
    李宝璋伺候着珠珠沐浴完,最困难的一步就是他要教珠珠如何用月事带。他拿着那月事带,耳垂红得像石榴花,眼神闪烁,说的话也是吞吞吐吐,“珠……珠,你把这个……这样子垫在那里。”
    上一世他教珠珠用,已经觉得是在火上煎熬了,没想到再来一世,他还要再来一回。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是教人怎么用月事带而已。
    这样一折腾下来,半个时辰后,珠珠才重新躺进了被子里。李宝璋把珠珠抱回去之后,先把脏了的被褥直接丢了,再打了盆水蹲在浴房把珠珠脏了的衣服全部洗掉了。他正洗着,听见门口传来点声音,不仅抬头,“谁在外面?”
    “是奴才。”香柳的声音。
    她推开一点门,露出半张脸。李宝璋从她和水莲那里拿了月事带,她便猜到定是珠珠来了癸水,本想过来问问有什么能帮忙的,却看见李宝璋蹲在地上洗珠珠的衣服,不由一愣。
    “李公公,您怎么亲自洗啊?这多脏啊!”香柳脸色古怪,这葵水都是男人避之不及的东西,李宝璋亲自过来找她们问月事带已经够让她惊讶的了,怎么还给珠珠洗脏了的衣服啊?
    李宝璋见是香柳,便把眼神收了回来。他给珠珠洗惯了衣服,并不觉得有什么,上一世珠珠脏了的衣服都是他洗的,因为他问过太医,知道女子来癸水不能碰凉水。
    香柳看见李宝璋低头继续洗,只是语气冷漠地同她说了一句——“有事?”不由地觉得有几分失落。现在宫里的宫女都知道李宝璋是皇上最器重的,连那些老臣怕是都敌不过李宝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皇上破格给李宝璋赏宫殿,还给李宝璋赏了好些好东西,从来没有一个奴才能这样,连他从宫外买的媚奴现在也能勉强当个主子,有奴才伺候着了。现在宫里的好些宫女都对李宝璋有些想法。
    况且李宝璋又生得一张好容貌,眉心的朱砂红就像廊下的红灯笼,一摇一晃地晃进女人的心里,可李宝璋是个无情的,他从来不对她们这些宫女笑,甚至遇见了连话都不会说。
    其他太监瞧见了宫女,都是恨不得贴上来多说几次,哪怕挨一下打,脸上也是笑眯眯的。唯独这李宝璋,与旁人不同。
    “奴才过来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香柳柔柔一笑,但她这笑是把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李宝璋连头都没抬,只是冷漠地回,“没有,回去吧。”
    香柳尴尬地笑了下,只能回“是”,她方转过身,却又听见李宝璋的声音。
    “等等。”
    香柳连忙转过身,又听得李宝璋下一句。
    “珠珠明日起来应该会肚子疼,你记得明早给她煮一碗红糖水,盯着她喝完,她若不肯喝,就说我回来会罚她。”
    香柳脸上的笑更是挂不住,她低下头应了一声,连忙转身离开了。
    等李宝璋把衣服洗完,珠珠还没有睡。她听见李宝璋回来的声音,便连忙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宝璋,“哥哥,你回来了!”
    “怎么还不睡?仔细长不高。”李宝璋走到床边,欲脱了外衣上床,却听到珠珠冷不丁地说。
    “哥哥,我有个事非常困惑,你是不是每个月也会屁股流血啊?”
    李宝璋瞬间浑身僵硬,他缓慢地转过头盯着珠珠,脸色十分差,只可惜烛火昏暗,躺在床上的珠珠并未看清,还张着一张嘴,言之凿凿地说:“所以你才懂那么多对不对?”后半句声音小了些,但可惜的是,李宝璋完全听清了,“原来阉了之后还会像女人一样屁股流血啊。”
    李宝璋:“……”
    第27章
    “珠珠。”
    珠珠正托着腮脑补李宝璋流着血还要在御前伺候可怜兮兮的样子,听到李宝璋一声极其温柔的声音。她循声望去,就被狠狠地捏住了两边的腮帮子。
    李宝璋磨了磨牙,语气十分恶劣,“你脑瓜子能不能聪明点?你每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珠珠无辜地眨了下眼,她费力地挣开了李宝璋的爪子,边揉脸边说:“那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啊?我身为女孩子我都不知道呢。”
    “你是女孩子?”李宝璋不客气地笑了,“你应该是头猪吧?”
    “啊?”
    李宝璋决定不理会珠珠,反正跟她置气,她都不会知道对方生气,还笑嘻嘻地凑上来找骂,罢了。李宝璋躺进被子里,身体一侧,背对着珠珠,不想再同珠珠争论这个问题。
    可珠珠不服气了,她现在屁股正流着血,李宝璋还说她是头猪,太过分了。
    有她这么好看的猪吗?
    她盯着李宝璋的背影,想了想,“我是猪的话,那你岂不是头公猪?”她又想了下,李宝璋被阉了,也算不得公猪,“被阉了的猪叫什么猪?”
    李宝璋咬咬牙,决定沉默。珠珠上一世每月来癸水时,是她最无理取闹的时候,他不要跟她争这么蠢的问题。
    珠珠见李宝璋不理她,皱了皱眉,干脆爬起来半个身子趴在李宝璋的身上,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宝璋的脸看,先是伸手戳了下对方的脸,李宝璋没回应,她便对着李宝璋的脸吧唧了一口,还在李宝璋那张俊脸上留下了可疑的水渍,“喏,猪亲你了。”
    李宝璋“唰”地睁开眼,他耳垂微红,但脸色却十分难看,他把珠珠抓进自己怀里,恶狠狠地说:“你今晚再不睡,我就把你丢出去。”
    这一声威胁,果然让珠珠安静了。
    李宝璋暗松一口气,心里却忍不住想,珠珠比上一世长歪太多,养成了动不动就亲人的习惯,真不知道他现在养的是头猪还是只狗了。
    被人疑惑品种的珠珠倒没想那么多,被威胁之后,她便乖乖地闭上了眼,没过一会就在李宝璋的怀里睡着了,只是苦了李宝璋。
    翌日,李宝璋眼下微青地去御前伺候了。梁帝自从得了瘟疫,虽然痊愈,但身体却大不如以前,批改堆积如山的奏折让他力不从心,故而梁帝做出一个决定,他让李宝璋先把奏折分类,把折子分为三类,一类是请安折子,这种折子梁帝便不看了,一类是各地上报的日常折子,例如每月当地的税收等,最后一类则是最危急的,各地的天灾人祸。
    梁帝便只看后面两类折子,第一类的,他让李宝璋来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