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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室内的光线比外边要暗上一些,却柔和许多,洒在薛令蓁的衣裙上,随着她脚步的走动,裙摆上的蝴蝶似是突然活了过来一般,翩然在裙摆上绣得同样栩栩如生的花卉上,优雅漂亮。
    小小年纪,便可看出姝色不俗来,就连这仪态,也必是有人特特教过的,比其他姑娘,身姿更轻盈好看。
    的确如此。别说是魏元秀,便是满京城的闺秀有几个有这般的容色?没见到这薛令蓁和薛令芳姐妹俩一进来,不少女孩的手帕都捏紧了。
    看着魏元秀淡定成熟的作态,魏老太太满意地笑了笑。容色好自然有大用处,可有时候,容貌太盛并非好事,尤其对于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来说。自古以来,以容色绝世而出名的皇后有几个没被骂成红颜祸水?像元姐儿一般,秀美娴雅,柔善端庄,才是极好。
    只是目前,还需要与泰安郡主交好。毕竟秦烨只对她特殊,与薛令蓁交好,借此逐渐消除烨哥儿对魏家的恶感才好,再加上元姐儿与先太子妃的几分相似,总会在烨哥儿心底留下一些情分。而且薛令蓁在圣上与吴贵妃面前得宠,若能美言几句,自然更好。
    魏老太太盘着佛珠,缓缓想着,露出和蔼的笑意,对薛令蓁招了招手,将手上的一个羊脂玉镯子脱了下来给薛令蓁:“在阳溪就听说过郡主的美名,今日可算让我这老太太开了眼,一见了这样可人的孩子,我就觉得心里欢喜。只恨不得是了我的亲孙女。”
    薛令蓁垂头看了眼镯子,玉润的光泽,衬得手愈发洁白柔嫩,果真是极为难得的上好玉料。
    魏元秀对薛令蓁露出和善的微笑,转而对魏老太太道:“祖母这是不喜欢我了吗?”
    魏老太太拉过薛令蓁,又拍了拍魏元秀的手,笑道:“你呀,连郡主的醋都吃。祖母两个都喜欢还不行吗?”
    薛令蓁因是郡主,倒是不用行礼,只是魏老太太毕竟是个老长辈,她只简单地躬了下身子,以示对魏老太太的尊敬,手上顺势将那个玉镯子送了回去,而另一边,雪松将早就准备好的贺礼交给了魏老太太身侧的丫鬟。
    魏老太太的笑容稍稍凝滞片刻,眼底里掠过一道失望的神色。若当真薛令蓁有意与魏家交好,又是个小小的晚辈,自然愿意给魏家全了面子,可如今连礼数都未曾做出,摆明了只是因为自己年岁长且辈份高罢了,不愿意同魏家交好,有意与自家疏远。薛令蓁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魏老太太随即恢复了从容,笑了笑,仍拉着薛令蓁的手,让人打开了薛令蓁送来的礼盒。
    众人也不禁有些好奇,眼神向那边瞥去。
    人人皆知这泰安郡主自己有封地,自她出生后,燕阳一地愈发富庶,宋家又被赏赐了许多,更不用说她背后还有个颇会赚银子的谢三娘,倒不知会送怎样的贺礼。
    就连魏元秀也起了好胜的心思,眼睛往薛令蓁送上的礼盒里望去,长长窄窄的如意吉祥蝠纹锦盒,一瞧便知,里面摆着的是幅画作。而她自己的贺礼乃是一幅仙姑贺寿图,作为魏家精心教养的嫡长女,她的四艺皆是名师教授,自然有些傲气。
    坐在下方的薛令芳与云氏不禁捏了捏帕子,总算看出了魏老太太的主意。薛令蓁准备贺礼时,自己拿的主意,谁也不说,让她们此刻也跟着紧张。
    魏氏女在仪容和身份上已经输给了薛令蓁,先前又有故意散播菩萨福女的名声在,愈发落了下成。唯有在德才二字上拼个高低,方能让魏元秀名声好些,得了贵人的看重。就算魏元秀原先准备的贺礼输于了薛令蓁,但魏元秀献礼在薛令蓁之后,又是在魏家自己家,也有个机会调换。左右是要让薛令蓁在此失了面子,让魏元秀得了风头。
    魏老太太淡笑着望着薛令蓁,若她愿意卖个好,这主意自然是不会实施的,可偏偏这薛令蓁拒了她。
    第57章
    薛令蓁没想多站,直接坐在了另一侧的榻上,自然就比坐在魏老太太身侧绣墩上的魏元秀高上一截。魏元秀微微皱起了眉,并不喜欢这种被人低望的位置,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挡了自己前程的人。
    魏老太□□抚了略微有些气恼的魏元秀,目光深深看了眼薛令蓁。
    薛令蓁的贺礼拿着那锦盒包裹着,从外看,实在华美,但也与其他夫人小姐送的贺礼没什么两样。
    薛令蓁出身高,名份地位已定,又将宋家给兴旺起来,这京城里的闺秀谁能压了她一头?往后谁家女儿入了宫,都要在她手下过日子,谁又能心里甘心呢?不少的夫人既盼着这泰安郡主能将太孙的煞气化去好让自家的女儿也可入宫,又觉得这泰安郡主实在太过好运,有所嫉妒。
    吕夫人扫了一眼身旁几位夫人,嗤笑:“便是看贺礼,也该老太太您回去瞧,哪有当众便拆了的道理?”
    云氏亦皱眉道:“魏老夫人当众便打开郡主的礼物,您虽辈分高,可也与郡主平级,这样不免有些对郡主不尊。”
    魏老太太当家做主多年,岂会不知,只是想拿个法子让魏元秀在京中洗去那些不好的名声。对于云氏与吕夫人的问话,她自然有应对的法子,算准了不少人相看好戏的心思,只拍了拍手,面上作出一副万分欢喜的模样,对众人笑道:“我今日很是有幸,得咱们的祥瑞郡主前来贺寿献礼,莫要怪我显摆了,可要将这好物同你们看看。”她似是在解释为何会当众打开这贺礼,可众人心里皆知,不过是漂亮的场面话罢了。
    坐在中下位置的一位夫人笑容灿烂,明显是想看好戏的,果然便附和道:“哪能说您显摆?我们也好奇的紧,郡主到底会送些什么物品。郡主所赠必是不凡。”
    云氏与薛令芳看向了薛令蓁,薛令蓁感觉到了两人的视线,回首对两人一笑,以示安抚。早知这魏家居心不良,她向来是个做事万全的性子,哪能早无防备?
    连薛令蓁都不曾出言反对,这魏老太太的举动自然也就没人说道,扬了扬手,身侧两个丫鬟拿清水净了手,提裙跪在毯子上,另有一个处事稳妥的老嬷嬷净了手将如意吉祥蝠纹锦盒打开了来,取出一幅已经装裱妥帖的画作来。
    魏元秀不禁带了些笑意,略微握紧了些魏老太太的手。
    老嬷嬷缓缓将画作打开,下方的两个丫鬟随即便将画接着拉开。
    这画长约三尺多一些,待逐渐显露出了全貌,万松堂内的气氛骤然冷结下来,便是那几位等着看笑话的夫人小姐也暗自睁大了眼,但只沉默着,不再言语。
    魏老太太的面色乍变,慈和的笑容随即敛下,沉着脸将手中的连枝梅花纹白瓷茶盏重重放在榻上的小案上,茶盏的茶盖震得抖了一下,强压着怒气道:“泰安郡主,老身好意请你来,你为何偏要送这等不吉利的东西来咒我,又或是来咒魏家?魏家来京不久,如何就能这般得罪了您?”魏老太太一想起这薛令蓁是十分灵验的,更觉此画不详,心中不安。
    只见薛令蓁送来的那幅画上,本该是个莲花盛景图的,论画技笔法当是一绝,可偏偏色调有些暗沉不说,更有那满湖的莲花各个都是干枯的,花瓣皱巴巴地缩在一起,倒像是个花骨苞。虽画上那湖水碧绿如翡翠,倒越发衬得花瓣干枯枯的,毫无生机,没个好意头。对于正过六十大寿的魏老太太以及渐显颓势的魏家来说,这幅画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贺寿,倒像是来咒人家的。
    便是那一直自持柔善文静的魏元秀也不禁恼怒地望着薛令蓁,偏薛令蓁十分的镇定自若,没将魏家人的面色放在心上。
    “此画……”薛令蓁方开口,魏元秀眼圈微红,面上带着几分委屈,却仍全着礼仪,假意为将薛令蓁开脱道:“莫非此画不是郡主所画,是有人拿来陷害郡主的?”
    倒有些夫人姑娘暗道这泰安郡主是个小气性的,反而对这宽和待人的魏元秀有了些好感。
    这人还真是个睁眼瞎不成?薛令蓁拿帕子掩嘴轻笑,她那画下印了她的印章,如何就能成了是别人陷害的?不过是假意想图个好名罢了。
    薛令蓁莞尔一笑:“魏姑娘说错了。此话正是本郡主所画,只是尚未画到最后一步。这最后一步需要在老夫人面前画好,才是最为合适的。老夫人打开了这画是正好的。”
    见她这般镇定的,原先有些担心的吕夫人、云氏与薛令芳才算是心安了。
    魏老太太和魏元秀俱是心中惊疑不定,不知这泰安郡主葫芦里装的什么花样,倒有些怕自家反中了她的计谋。
    这厢薛令蓁起身理好裙摆,缓步走向那丫鬟举起的画作来,手指上方凝出一点点的异能。
    众人皆是不解,泰安郡主没要什么笔墨,如何完成这幅画作。可瞧她那模样儿,又并不像是没有把握的。
    薛令蓁指尖微微抚过着这画上的花瓣,这原就是拿真莲花花瓣风干后做成的干花,拿来固在这画上,待得了薛令蓁异能中木系精华的滋养,竟是原来暗沉的花色逐渐恢复起粉嫩来,皱缩起的花瓣得了养分,自然就伸展开来。
    在众人的眼里,只觉便是泰安郡主玉雕似的指尖轻轻一拂过这幅画,就让这画中的莲花尽数成了真物,缓缓开放。碧湖粉莲,瞧着便是生机勃勃的好景色,让人心中欢喜,另让人觉得惊奇的便是,随着花瓣的伸展,众人还真觉得有些些的莲花香气卷入鼻中,心下不由惊叹,果真是祥瑞神迹,这般的寿礼,哪里是什么不吉之物,分明就是送了个神迹给魏家,日后好好供着,也便有福气上门来。
    几位家中近年有些落魄的夫人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去看魏老太太和魏元秀的神色,只恨不得将这幅画抱回家中,好沾沾这祥瑞的福气,不求能像宋家那般起死回生,只求家中的子弟能有些出色的。
    倒有一些对画技有些钻研的夫人和小姐,虽被那一招奇术给惊艳,却没忽略这画技,尤其这一手色彩搭配极好,先时湖水碧绿之色在周遭的暗淡之色中并不突兀,反而映衬出色调的暗来。后来花瓣娇粉,便与碧绿搭配的极为明艳,一瞬间驱走了先前的暗色调,让人眼前一亮,整个人都觉得心情明媚起来,便不禁赞叹这薛家郡主跟随谢三娘学习,倒是天资过人,又独有一份巧心思。以往她只不出来,倒让她没显露出来。
    吕夫人心下虽惊叹,可自家的前程往后有着呢,自然不愁,惊艳一番后,转身去瞧魏家那对祖孙的脸色。
    旁人皆道泰安郡主是好心,送了个神迹之画给了魏家,可魏元秀只觉自己是被薛令蓁讥讽了一番。她以往在阳溪的传闻不知被谁大肆在京城里传播,现在薛令蓁大大方方地使出了奇术,就仿佛是在嘲讽自己是个假货。好好一场本该自己出彩的计谋反被她夺去了所有光彩。魏元秀苦笑,便是她画技再如何出色,能比得过这等的神术?
    魏老太太注视许久不能回神,拍手笑道:“原先竟是错怪郡主了,这一幅好画,果真是珍物!”手下却将身侧靠着的石青色引枕给揪紧了,心头起了一阵凉意。薛令蓁此举为何,正是想警告自家,魏家如今正如她手中的莲花,虽外里仍在,可内里已经败了,若想重复生机,只能依仗着外孙秦烨之势。可秦烨能有如今是为何?正是因了薛令蓁她给了其一线生机。
    魏老太太不曾想,连旁人都极少瞧出魏家如今的颓势,这薛令蓁看得分明,不管是不是秦烨告诉的她,这心思着实聪慧。魏家有顾虑,可薛令蓁没有,她乃是举世无双的祥瑞,就算旁人嫉妒,可也只能在心中想想,哪个敢真的伤了她半根毫毛?至于宋氏那些至亲,有她保护,也是无恙。若魏家惹怒了她,便当真不会留手了。
    想明白了此处,魏老太太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许是日子过得久了,竟也忘了,这小郡主可是当年谢三娘子的学生,她教出来的人,半点儿气都受不得,还要想方设法地讨回来。只是这画中的莲花枯而复生,若魏家真如此才好。魏老太太的心稍定下,命人妥善将画作收好,当着众人的面,再三地夸赞薛令蓁,才将人放走。
    一回自己的座位,云氏便道:“蓁蓁提前也不说一声。不过蓁姐儿做得好,魏元秀既想算计着你,踩着你的名声搏个美名,你也不必手下留情了。”她宽慰一笑:“你舅舅也不是个好惹的脾气。”
    薛令蓁微微一笑,道:“我准备了此画,本只想借那枯莲警告下魏家,可谁知她们非要当众看了我的画,索性就让枯莲复生,倒成了一幅神迹之作。”说罢,她颇有些坏心眼地望向了魏老太太,“若魏家还真能拿出压得过我这幅《莲湖风光》的贺礼来,我也就服了他们了。”
    吕夫人笑道:“那这样不是便宜了魏家?若真沾上了你的福运,让他们得了好处,岂不是糟心?”
    薛令蓁伸出食指摆了摆,“待人走后,有他们气坏了的时候。”
    在薛令芳的贺礼之前,就轮到了魏元秀。丫鬟递上了长型的礼盒,竟也是一幅画。魏元秀将礼盒捏得紧紧的,直到转交给了嬷嬷,没有人提出来好奇她的画,不禁松了口气,又有些酸涩。
    薛令芳准备的则是一幅绣图,经过了薛令蓁的教训,魏家可不敢再算些什么。
    第58章
    待魏元秀坐回位子上,虽魏老太太心疼她,夸了几句,又有几个夫人想要同魏家交好,也夸她一些话,可众人的眼光仍叫她心头不畅,只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犹如针扎一般,穿皮破肉直直刺到了心坎里。好在她心性比同年岁的少女坚强许多,面上仍带着笑意,只是那笑容比之方才更是失意了。
    等薛令芳贺完了寿,这万松堂内的姑娘小辈们也大多都贺完了寿,魏老太太便吩咐几个丫鬟带着这些小姐往园子里去玩,和蔼笑道:“今日是老太太我的寿辰,我最不喜拘束着女儿家的,你们都好好玩儿,若是玩累了,就叫丫鬟嬷嬷们在园子里摆了筵席就是,不必与我们搀和在一堆儿的。”
    虽薛令蓁是里面年岁较小的,可压不住她身份最高,魏老太太话音落下后不久,她便起身谢道:“那就多谢老夫人了,我正想着去瞧瞧你们家园子的景色呢。方才来时就觉得与京城的布置不太一样,想必是阳溪的风格了。”
    薛令芳转头笑着虚点了下她的额头,没这么直白的,当真是想让魏老太太今天一天都气不顺了。
    魏老太太心头一哽,只得笑着点点头,提起魏府的富贵,她语气里还是不自觉带了些傲气:“郡主说得对,这府上皆是按着我们在阳溪的宅子布置的,确实与京城不同。”
    薛令蓁笑着应下,待薛令芳行完了礼,便先行一步,离开了万松堂。其余的姑娘见此,也都福了福身子,先后离去,万松堂内顿时就空荡下来了。
    吕夫人见魏元秀仍留在屋里,便问道:“魏大姑娘怎么不同她们去玩?”
    魏元秀不能直言自己不想同薛令蓁出现在一起,只笑了笑,上前替魏老太太的茶盏中续了杯茶水,柔声道:“我性子是个沉闷的,不喜热闹,怕打搅了郡主和诸位姐妹的兴致,祖母这里也需要人陪着,我陪着祖母便好。”
    吕夫人了然地笑了笑,只道:“是个孝顺孩子。”
    倒是一旁的楚王世子妃荣氏因与魏家有着生意上的往来,她自己又是个喜欢拜佛拜观音的,魏家又对其交好,对这魏元秀倒是有些好感,心底暗道这魏家大姑娘倒也不似是有京城里那般传闻的,为了上位散播自己是菩萨转世福女的心机,若真想和泰安郡主分个高低,巴不得去园子里再比较一番,哪能这般甘心留在魏老太太身旁,倒是个孝顺的。
    魏老太太笑着拍拍魏元秀的手,道:“你这孩子,你呆在这,我同这些夫人太太说话,还要顾及着你,还不如去同那些年轻孩子们逛园子有趣儿呢。快去吧,我这里有嬷嬷丫鬟伺候,还缺了你不成?”
    魏元秀一想起薛令蓁,不由就生出些犹豫与胆怯,魏老太太低声道:“你若是不去,只怕别人会以为你怕了泰安郡主,又或是疑心你算计了她而心不安,只有大大方方地去了,才不让人看轻了。”
    旁人只见是魏元秀不舍魏老太太,笑了她几句,魏元秀才出了万松堂,左右薛令蓁她们一边走一边闲聊,走的不快,她几步就追了上去。
    薛令蓁这厢与薛令芳刚出了门,几个年纪略小些的小姑娘尚未定亲,许是如今正跟着先生学习四艺,纷纷上前行了礼来同薛令蓁询问那幅画是如何画的,一时热闹起来,连薛令芳都苦笑不得。
    薛令蓁只将自己如何进行色彩搭配以及笔法上的一些心得同这些小姑娘说了,只是她们最好奇的花瓣如何复生的,却只能严肃地回答道:“这是本郡主天生的法术,你们学不来。”倒惹来一群小姑娘的艳羡和崇拜。
    正当这时,就听见有人进来传话,道是太孙殿下与楚王嫡长孙前来贺寿。一众女孩不禁便把目光望向了薛令蓁和而后赶来的魏元秀身上。
    薛令蓁笑道:“太孙殿下和楚王孙来了,咱们行礼便是,不必紧张,楚王孙脾气温和是出了名的,太孙殿下也是极好的人。”
    众人连着薛令芳都不禁腹诽,楚王孙的脾气好倒是真的,可太孙殿下接连将李家收拾个完,一身的煞气,也就只有她这个天生祥瑞才敢去亲近了。
    秦烨刚走到游廊的转弯处,就听到隔着墙壁,不远处的万松堂传来的熟悉的女孩声音,面上漠然的神色稍暖,与身侧的楚王嫡长孙秦炎一向温和的神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夏直立刻心领神会,对前方引路的下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带路。”
    万松堂前,一群女孩走也走不了,只怕冲撞了太孙,只得站着等着与太孙和楚王孙行了礼,方可离去,只不过在心里好奇着身有煞气的太孙到底是不是生的也是凶神恶煞的。
    秦烨一眼便瞧见了站在一众闺秀中的薛令蓁,而同时,薛令蓁也正微微抬眸,看秦烨是否来了,抬眸的一霎那,两目相对,不自觉便笑了起来。虽秦烨说过,在他面前,薛令蓁倒也不必多礼,只是现在周身有旁人在。薛令蓁便也行了礼仪,只是因是郡主之尊,倒与周遭的少女有些不同。
    夏直道:“不必多礼,殿下和王孙前来,只是为了与魏老太太贺寿。”
    众人才缓缓起身,几名正值芳龄的少女飞快瞥过太孙俊美如冠玉的美资容,面上薄红一片,心中暗道倒不知是如此的俊雅,转念一想起,他身上的煞星之名,小脸又转白,生怕自己被克了去。只是心里仍对那半大女孩的泰安郡主难不生出一番嫉妒,上天便这般钟爱她,好好的太孙,偏要赐了一身孤煞,别是早早预备下给她的郎君吧。少女们又是嫉妒气恼,又是羡慕起人家天生的福命,什么也不用操心,老天爷自然就安排的妥妥当当。
    魏元秀年已十四,称得上一句品貌俱全,家世又好,在阳溪早就有人上门说亲,若非为了嫁入皇家,必是如她其他堂姐妹一般,定下亲事了。她此刻见这位太孙表兄生得极为俊美,身姿如竹如松,连一旁也能称得上一句儒雅的楚王孙秦炎也映衬的没了光彩,不免悸动。她又看向了那容貌极盛的薛令蓁,二人站在一起,不论年岁,亦是明珠宝玉般的相衬。纵使她再如何端庄大方,心头便只觉得不爽快了起来。
    秦烨不喜魏家人,对于这魏元秀也没什么好感,倒是见其抬头,露出面容,不禁冷笑。
    魏元秀体型略微丰润,脸庞也有些圆润,长相也是十分柔善的,穿着也多以浅色为主,可偏偏今日发髻上戴了几支色彩鲜明的琉璃、翡翠所制的花钗,虽不算特别突兀,但总不算搭配相宜。
    秦烨眼神敛下,魏家到底把魏太子妃看得太高了些。魏太子妃喜好艳丽华美之物,这般的花钗最为她喜爱,至今那西厢房中还保留着一套十二色花钗,与这魏元秀发上的花钗虽材质不同,却大抵模样相似。方姑姑果真对魏家忠心耿耿。
    魏元秀见他的脚步稍稍在自己跟前停下,不禁心思浮动,微微低垂的面上带了些笑意,方氏所言不假,这花钗还是起了作用。
    下一刻,她的笑意顿在了嘴边。秦烨直接命夏直上前取了她发上的花钗,径直去与薛令蓁说话。
    夏直取下了花钗,也不顾魏元秀的发髻散乱了一些,将花钗随意交给了身后的一个小太监,才对着脸色急转直下的魏元秀道:“姑娘看着不是个蠢笨人,何必偏要和旁人一般,又要自作聪明地做蠢事呢?这花钗还是奴才替您收起来。”
    夏直虽说是“收”,却只随手将花钗交给了小太监,便是那小太监贪便宜将花钗私藏入袖,他也只作没看见,而若没了太孙的不重视,夏直怎敢如此?太孙殿下这哪里是生气自己戴花钗冒犯了魏太子妃?分明是厌恶这花钗的表现!魏元秀被这突然闪现在自己脑海里的念头吓得浑身微微颤抖,心头乱跳,不觉掌心湿漉漉的一片冷汗。
    秦烨缓步走到薛令蓁跟前,周围的女子便很有眼色地后退了几步。
    他今日穿的是件牙白色直裰,衣服上简单无花纹,腰带上挂了个龙纹玉佩,最简单的贵公子打扮,却也十分衬他。
    “蓁蓁,今日魏家可曾难为了你?本该早些来的,只是朝中的奏折有些多。”他缓缓说着,面上才带了些他这个年岁该有的朝气。
    “有!”该告状就要告状,薛令蓁这个脾气倒是直白,一张粉面气鼓鼓的,皱着眉,道:“魏老太太方才还想让魏元秀踩着我在这京城里扬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