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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怀瑜道:“你在这里卖过东西?”
    明长宴摇头:“我身上哪儿有什么能卖的宝贝,这些都是听秀玲珑说的。她来路不正的东西实在太多,这才弄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鬼赶集出来,就跟赌博似的,发财或者倒霉就在一念之间。而她身边那些烫手的宝贝,通过这么一个方式,也被洗了出去。”
    二人边走边说,停在了入江的渡口处。明长宴从怀中摸出一根透明清澈的琉璃筷子,在渡口处的大钟上敲了一串没有规律的动静。
    一条鬼气森森的船,从江面缓缓而来。
    明长宴道:“上船吧。”
    江面里,雾气比外面更浓。
    明长宴跳上船,船在江上晃了一会儿,隐入雾气之中。
    明长宴道:“秀玲珑住在江上的一个小岛上头,除非这船带路,否则谁也找不到。她亏心的事儿做的太多了,仇家不比我少,盯着她钱财的人,说不定比盯着苍生令的人还要多。”
    怀瑜问道:“你刚才敲的是什么?”
    明长宴道:“暗语。在鬼赶集的时候,明人说暗话,所以,一般误入集市的人,也买不到什么东西。我刚才敲的暗语,是给船夫听得,普天之下,不会超过十个人知道。现在,你也知道啦!”
    怀瑜:“秀玲珑的暗语?”
    明长宴点头:“这女人惜命得很,从来只有她找你,你想去找她简直比登天还难。你看着,她连我都防着,这处水域,刚才我们分明来过,这船带着我们绕了好几圈了,她就是怕我记路。”
    怀瑜道:“雾这么大,什么都看不清,如何记路?”
    明长宴道:“所以说,她实在太谨慎了。”
    果不其然,小船晃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了一处小岛。
    泊船上岸,船夫领着二人往前走,最后,一座穷尽奢华的宅院出现在眼前。
    明长宴感慨道:“黄金做屋,珍珠做灯,不愧是玲珑阁。走罢,她应该知道我要来了。”
    大门由两名极为俊俏的少年打开,一路进去,周边或提灯或端盘,无一不是俊美无暇的青年。明长宴沿着走廊一路走进正厅,只见秀玲珑摇着扇子,卧在贵妃榻上,已然等候多时。
    “今天吹了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
    明长宴道:“废话少说,我来找你问几个问题。”
    秀玲珑嘻嘻笑着,猛然从榻上坐直了身体:“长宴公子,别人找我谁不是跪着哭着,偏你一进来就命令本阁主,你好大的本事啊!”
    明长宴道:“我还有更大的本事。若你在叽叽歪歪,我便将你扇子上的毛扒光。”
    秀玲珑笑得更加厉害,她对着扇子吹了口气,眼神轻描淡写的落在明长宴身上:“你可知,天下敢与我秀玲珑如此说话的,能有几个?”
    明长宴笑道:“我必然是其中一个。”
    秀玲珑哈哈大笑,笑罢,眼神晦涩不定地看了明长宴一眼:“你是唯一一个。”
    她扇了两下,慢吞吞说道:“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你。但杀了你,本阁主又少了一个好玩儿的朋友。”
    明长宴道:“你还没杀我,你要是真把我当朋友,就把天涯海角上本少侠的名字扯下来。”
    秀玲珑道:“赐坐。小长宴,那名字可不是我要写上去的,是大家推选上去了,我若是把你拿下来,别人说我徇私枉法,顾念私情。”
    明长宴刚往凳子上一座,便有两名少年端茶递水,桌上放了果盘与点心,唯独没有酒。
    他此刻无心吃茶,直接问道:“我要看庄家小少主的那块玉。”
    秀玲珑摇着扇子的手一顿,笑道:“我没有。”
    明长宴道:“你没有?”
    秀玲珑道:“看你的表情,合该我有似的。庄家少主的那块玉我倒是听过,只不过当年一场大火,谁知道那玉丢哪儿去了。再者,那会儿我才多大,怎么会有这块玉。”
    明长宴站起身:“你多大?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到底多大年纪。没有也罢,那我再问你,你可知道当年庄家的夫人。”
    秀玲珑:“我怎么知道,你随我来,查查便知。”
    明长宴转身对怀瑜开口:“跟着她。”
    怀瑜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和她很熟?”
    明长宴:“十几年的孽缘交情,算不上多熟,只希望她别成天想着怎么弄死我就好。走罢。”
    秀玲珑一路分花拂柳,过了几个抄手游廊,又绕了一面池子,这才走到一扇木门面前。
    推开门,里面别有洞天,皆是成千上万的卷宗。
    她开口道:“我帮你查,你给我什么好处?”
    明长宴开口就道:“先打白条。”
    秀玲珑笑道:“你在我这里打的白条,扔出去恐怕都能填平江水。不知明少侠打算几时兑现?”
    明长宴摆摆手:“不急不急,你死前肯定给你还完。”
    秀玲珑但笑不语,走至一张桌前,摊开一张白纸,写下“华亭庄氏”四字。明长宴拦着她的手,突然道:“且慢,再帮我查一个人。”
    秀玲珑开口:“但说无妨。”
    明长宴迟疑片刻,缓缓开口:“前朝太子南烨。”
    怀瑜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
    秀玲珑写罢,将两张纸条递给候在案几前的青年。
    一炷香之后,一本册子被递了上来。秀玲珑翻了几页,便扔给明长宴:“庄家的东西全都在这上头了,你借去看了,回头要还我。至于你后面说的前朝太子,我可不敢藏匿他的资料。”
    明长宴挑眉:“我不信,你会没有?”
    秀玲珑用扇子遮着脸,眼神却落在怀瑜身上。
    明长宴暗道:她要说什么东西,竟然还有不能让怀瑜知道的?
    他:“无碍,你直说便是。”
    秀玲珑道:“那我可说不了了。”
    明长宴与怀瑜对视一眼,后者冷着脸走出门。
    甫一出门,明长宴便转过头,抱怨道:“你可把我害惨了!”
    秀玲珑笑道:“我怎么害惨你了?”
    明少侠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只能在心里想道:还不够惨么!这小祖宗被你赶了出去,回去不跟我作一次妖,这事儿就摆不平!
    他越想,心中越气。
    哄了几天才哄好,现下好了,一朝就打回原形。
    明长宴不耐烦道:“有什么话快说。”
    秀玲珑眯了眯眼笑道:“怎么,跟他在一起就高兴,跟我在一起就愁眉苦脸的?小白眼狼,你可是在求我帮忙呢,还敢给我摆脸色看?”
    明长宴问道:“你到底是有什么话,非要把他支开说。”
    秀玲珑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查前朝太子之事。你真是把我想得太了不起,私藏前朝太子的东西,那是掉脑袋的事情。”
    明长宴道:“你做的掉脑袋的事情难道还少么?拿出来。”
    秀玲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笑着坐上了桌子:“东西我没有,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点儿内幕,你听是不听?”
    明长宴略带迟疑:“你的嘴白的都能说成黑的,我不大信你。”
    秀玲珑摇着扇子:“不信你还来问我,那你别来问我了,我也不愿意说。”
    明长宴道:“等等,你还是说罢!”
    秀玲珑笑道:“你问南烨太子,无非就是想打听含珠公主的事情。我只告诉你,你娘亲和他乃是同门师兄妹,季老这辈子只收过这两名徒弟,他二人一同在白鹭书院求学,就这些。”
    明长宴问道:“后来呢?”
    秀玲珑道:“后来祈福大典,赵家的嫡女赵意婵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子南烨对她一见钟情,前朝皇帝便下旨赐婚。”
    明长宴听罢,微微一愣,追问道:“赵意婵?那不是……”
    秀玲珑道:“不错,她就是现如今的皇后。不然,为何太子南烨的相关书籍被销毁得一干二净,你以为皇帝的位置怎么坐上去的?他自幼与赵家姑娘一同长大,赵家姑娘又生的国色天香,妩媚动人,皇帝自然爱慕非常。只可惜兔子也知道不吃窝边草,赵家姑娘若对他有意,何苦迟迟不表明心意。那日祈福大典,赵意婵遇太子南烨,初见面便齐齐心动。皇帝求爱不成,弑兄夺妻,谋权篡位,强占赵家姑娘为妻,登基大典后,又不顾文武百官反对,封她为后。”
    明长宴道:“反对者呢?”
    秀玲珑:“如今这皇帝,自然是有他自己的办法,他连皇位都能强占成功,你认为他会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吗?从此以后,谁人敢说他一句不是。你在秀玲珑此处都无法找到关于太子的一星半点儿文书,更遑论其他地方。劝你早日死心,你一个江湖中人,管什么朝堂的事?”
    明长宴道:“我娘亲呢?她和太子,如何?”
    秀玲珑笑了一声:“你娘亲性子孤傲,冷若冰霜,谁若靠近她三米之内,必然被冻成冰棍。她武功又高,精通六艺,不喜热闹,不喜说话,位高身寒,谁也打不过她。她这样的女人,难不成你还要去相信民间谣言,认为她能爱上谁吗?”
    明长宴叹道:“她确实不爱说话。”
    秀玲珑问道:“你可是听到了什么,这才来问我此事?”
    他敲了敲桌子,却不答话。
    秀玲珑伸出手,看了眼自己刚做的蔻丹,眼神一变,暧昧道:“你和小国相吵架啦?”
    明长宴从烦乱的思绪中抬起头:“什么?”
    秀玲珑叹了口气,岔开话题,故作哀怨道:“怎么上一回还好好的,这一回吵成这样。”
    明长宴被她说得很不自然,回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秀玲珑打开扇子,遮住脸,嘻嘻一笑。突然,她又收起扇子:“不同你废话了,你留心着,当年被针所灭门派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庄家家主的旧友。”
    明长宴道:“旧友?为何是旧友?”
    秀玲珑道:“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剩下的便是需要你自己去调查的。不过,有一句丑话我说在前头,见你武功恢复一二,却并未达到你以往的水准,甚至还差了许多。我不知你是用什么方法做到这个程度的,但年底就是大宴封禅,苍生令重新择主,你切莫大意。这刀不在你手中,必然要掀起江湖一场血雨。”
    明长宴道:“我知。”
    秀玲珑又道:“我今年可全压你了,好好表现。”
    明长宴道:“……我知!”
    他说完,原本打算直接往门口走。结果不知怎么的,脚步顿了一顿。
    秀玲珑道:“怎么?还要和我叙旧么,本阁主的时间很宝贵的。”
    犹豫再三,明长宴吞吞吐吐的开口:“问你一个问题。”
    秀玲珑挑眉:“你问。”
    他又沉默了很久,这一回,还把桌上的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喝完,明少侠视死如归,又期期艾艾的问道:“我有一个朋友,他被别人亲了,但事后两人都当无事发生,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说罢,又觉得不太对,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对方的意思,不是我那位朋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