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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百里无奈道:“赵公子,你既然知道江湖险恶,就应该远离江湖,莫要参和其中,以免酿成不可挽回之大错。”
    赵小岚道:“放心,不会的,越危险的东西,我才越喜欢。毕竟,我可是要当天下第一的人!哪儿能遇到这点困难就退缩!说起来,最近这段时间我的武学又有所突破,距离天下第一也不远了。一会儿烟花大会结束了,我跟你切磋切磋!”
    “再者,我还有祝兄呢,我打不过,他会帮我的!我让他连你也一起罩了!”
    百里道:“好。”顿了顿,他突然提醒道:“只是赵公子,人心叵测,不得不防,你还是千万小心,保重自己才是。”
    赵小岚却并不怎么在意,摆摆手,示意不必为他担心。百里灯顿了一会儿,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明长宴提醒道:“赵小岚,你的离离姑娘来了。”
    赵小岚眼睛一亮,转身便去接心仪之人。
    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响动。
    声音空灵超然,静心静神,浮在夜空之下,由近及远,从太白烟雨楼,缥缈至小寒寺紧闭的大门之内。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冷不丁,一串血珠,飞溅上了银铃。
    叮铃之声戛然而止,祝瑢停下脚步,微微一笑:“很痛吗?”
    脚下,一名血肉模糊之人,翻滚挣扎,双手紧紧抠抓喉咙,直到将脖子活生生剜下几块血淋淋的皮肉,露出其中密密匝匝之针。他目眦尽裂,眼口大张,几欲裂开,口中吞针百根,从脸颊、下巴、喉咙狠狠扎出。
    祝瑢随意地踢开他,一路转着扇子,闲庭散步一般,出入小寒寺于无人之境。
    每隔五步,地上就有一个死人。或还在垂死挣扎,或已然气绝身亡,无一不是死状可怖,眼珠爆突,脓血粘稠,滴滴答答拉成了丝,泼在地上,成了一个小血洼。
    今日烟火大会,小寒寺为彰显门派威严,去了一半的人到现场维持秩序,因而小寒寺内只剩一半的人。
    祝瑢脚步轻快,心情不错,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三步并两步,走进了小寒寺的菩萨殿。殿中,一共十八尊菩萨,面目狰狞,凶相毕露。正对大门的方向,祝瑢一脚踹了端坐在神台上方的菩萨,自己跳上去,霸占其位置,一脚挂在神台之下,一脚屈膝,笑眯眯的打量地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和尚。
    “方丈,是不是很疼?”
    地上,道玄方丈口吐脓血,喉咙被百针扎穿。他毅力惊人,这般折磨之下,竟然还能站直了身体,摇摇晃晃。
    他声音如同破了的老风箱,嘶哑难听,只剩下气音:“放了……放了我们……”
    祝瑢笑道:“老和尚,我听不见你说什么?大声点儿?”
    道玄方丈死死盯着他,祝瑢脸上的笑意逐渐冰冷,冷不然,他突然一脚踹在道玄心口,道玄突遭重创,跪地不起。
    祝瑢声音如坠冰窖,带着迫人的寒意开口:“我说了,我听不清。”
    “求你……放了……放了我们……”
    道玄和尚目光所在之地,原还有几个门派弟子昏迷在地上。悠悠转醒之后,几人如遭雷劈,吓得不敢动弹。仔细看去,他们的手和脚都被一根又细又长的银针钉在地面上,稍稍移动就皮开肉绽,钻心疼痛。
    祝瑢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扇子,脸色神情一变,大发慈悲道:“好啊。不过老和尚,我只放三个人,你看着选。”
    说罢,他又补充:“我数十声,给你考虑一下。”
    道玄和尚听完,脸色惨白,那边的徒弟更是惊惧不已,齐齐望向道玄和尚。目光中有祈求、恐惧、以及深深的希望。
    道玄和尚左右为难,这厢,祝瑢却慢条斯理的开始倒数:“十,九。”
    他饶有兴趣看着两边的人,眼底是歇斯底里的疯狂与偏执。
    突然,他跳过了中间的几个数字,哈哈一笑,直接毫无预兆报道:“三,二,一。”
    道玄和尚来不及反应,几名弟子身体猛地一震,血溅佛像,其中一滴,落到了佛祖眼下,缓缓滑落,宛如慈悲不忍之血泪。
    祝瑢耸着肩膀,先是低声闷笑,接着是放肆大笑,仿佛看到了人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他根本就是歹毒心思,耍弄人心,玩弄情谊!全然没有想要放过小寒寺,而是满足自己恶劣的兴趣,看他们在泥潭挣扎罢了!
    道玄和尚恍然大悟,于是发了疯,神志全无,朝着祝瑢连滚带爬而来,势要将他扒皮生吞,千刀万剐。
    祝瑢晃着脚,不躲不走,脸上带着笑意,风轻云淡的坐着。仅仅距离他还有一步之时,道玄和尚气绝身亡,往地上砸去。
    台上的青年,笑意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没意思。”
    他转了一转扇子。
    “没意思。”
    他从神台上跳下来,踩在道玄和尚的尸体上,往小寒寺大门走去。
    祝瑢掀翻桌上的油灯,任由火苗由小变大,将他阴冷苍白的脸色照出了几分人气。他动作娴熟,好似非第一次做此绝情残忍之事。火光中,隐隐出现百人嚎哭。那影子虚虚实实,围绕在他的身边,它们身着华服衣裳,俨然非小寒寺之人。
    耳边,仿佛传来冤魂鬼哭,一声一声惨叫:“庄笑……庄笑……”
    “恨啊……我好恨啊……”
    “你竟如此歹毒……弑父杀亲……你不得好死……”
    祝瑢面无表情,沉默无声,唯有铃铛清音,叮当作响。
    每走一步,铃铛镇心神的效果就愈发明显,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到了门口,华亭的第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
    他忽然想起,自己与赵小岚有约。
    第60章 照花拂影(十六)
    烟火大会开的正热闹, 明长宴来到中原之后, 虽一直呆在江南,却从未来过华亭。往年, 他倒是听说过华亭的烟火大会, 碍于平日里天清的繁忙程度, 任由钟玉楼等人如何软磨硬泡,他都一拖再拖, 只说来年去看。未曾想到,这个来年竟然是诀别。
    明长宴闭上眼,叹了口气。他心口处猛地一抽,令他蹙起眉头。
    怀瑜在他叹气时便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他问道:“你怎么了?”
    甫一靠近,怀瑜身上那股暗香几乎是铺天盖地,将他紧紧包围。
    明长宴摆摆手,笑道:“我能怎么, 站得久了,头有点晕, 不打紧的。”
    怀瑜俨然是信不过他说得话,突然伸出手,将他的右手抓起, 探了一探脉搏。脉象平稳, 并无大碍。
    只是,这样一来,二人的距离就愈发亲密。
    原本明少侠做贼心虚, 不知顾忌着什么,站得离怀瑜远远的。后来烟火大会一开始,他又觉得自己这个距离太远,没有拿捏好,于是找了百般理由,诸如:“太远了不方便说话”、“万一这小祖宗多想了怎么办”、“我还是站得近些好,否则刚才站得近,现在站得远,看起来十分古怪”。总之,自我纠结一番,明少侠不动声色地又靠近了一些。
    怀瑜把脉之后,将原本就近的距离,现下拉得更暧昧。
    明长宴身体一僵,不自然地将目光放在烟花上。
    只可惜,现在天上放的是何种烟花,烟花又是何种颜色,明少侠一概不知。
    怀瑜问他:“你要不要坐一会儿?”
    明长宴回过神,说道:“不必,我站着就挺好!站着……上面的空气清新!”
    怀瑜淡然道:“你不是说,站着头晕吗。”
    明长宴听罢,哑然。
    怀瑜招手,吩咐侍卫取了一张椅子过来,明长宴恭敬不如从命,能坐着看,索性就不站着看。
    一坐下,他便情不自禁想道:小怀瑜虽然平时的臭脾气跟个小霸王似的,但是其实他对自己真挺好的。
    除了娘亲之外,再也没有对他这么好的人。明长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有仇报仇,有恩就报恩。但是怀瑜给他的恩,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到了最后,他几乎要还不起这份恩情了。
    此刻,光落在怀瑜的脸上,忽明忽暗。明长宴看着看着,就走了神,胡乱想了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怀瑜平视前方,突然问道:“什么事?”
    明长宴听罢,微微一笑:“没什么,我今天看你格外亲切。”
    他正欲多说几句话,不料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反光。明长宴素来好奇心极重,但凡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就非要去看清楚。结果,定睛一看,发现是小寒寺的和尚脑袋。
    他猛地笑了起来,怀瑜道:“你笑什么?”
    明长宴勾勾手,怀瑜不疑有他,弯下腰,准备听明少侠对他说点儿什么。
    骤然离得这么近,明长宴神情一顿,无可避免的想起那晚上半真半假的亲吻。
    怀瑜等了半天,没等到明长宴说话,于是转头看去,见他一脸呆愣,不由开口道:“明长宴?”
    明长宴陡然回过神,哈哈一笑,指了指不远处:“你看那边,是不是小寒寺的和尚?”
    怀瑜看去,点点头,答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明长宴哑然,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小寒寺的光头实在好笑么。若我说,他们寺庙里大可不必购置蜡烛,只消晚上的时候,站在月亮底下,被光一照,整个寺庙都亮堂起来!”
    怀瑜沉思片刻,大约是在思考那个场景,便笑了一笑。
    他很少笑,就算是笑,也只是微微勾起嘴角。像现在这样,笑出声的,实乃少见。
    明长宴忽然开口,诧异道:“小怀瑜,你有虎牙?”
    怀瑜突然意识到什么,笑意消失在脸上,又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模样。
    明长宴不依不饶,好似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起了玩心,他连凳子都不坐了,双手摸到怀瑜脸上,作势要撬开他的嘴巴看一看。
    “给我看看!好小子,难怪不得你总是不怎么笑!要不是本少侠目光如炬,我还不一定能发现的了!”
    怀瑜啧了一声,推开他:“起开。”
    明长宴乐道:“不起不起!你让我看看!”
    怀瑜双手并用,连推带拉地扯开明长宴。奈何明长宴此刻黏得更块糖糕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一边扯着怀瑜的脸颊,一边哈哈大笑:“喂,小怀瑜,给我看看嘛。完了完了,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为有虎牙才不爱笑的!”
    怀瑜一愣,随即恼羞成怒道:“你别动我了!”
    明长宴偏不遂他的意,不作不死道:“我偏要动!你奈我何!”
    怀瑜比他高些,退后两步,左思右想,打也不行,骂也不行,他如同明长宴说的,果真奈他不何,对他束手无策。
    他岔开话题:“你要是闲得没事情做,就去找小寒寺的麻烦,不要来找我。”
    明长宴送开口,说道:“那怎么行。秃驴有什么好玩儿的!我看着就烦!”说罢,又道:“小寒寺他们全来了吗,怎么我倒没看见多少人?”
    话音刚落,百里灯正在一边,顺口答:“大概来了个一半。华亭的烟火大会,是远近闻名的节目。这会儿几乎所有的人都到了太白烟雨楼附近,小寒寺的和尚们配合官兵管制沿岸百姓。门派里估计就留了几个守门的,或是做功课的。”
    明长宴暗道:如此盛大的宴会,按照小寒寺那个德行,恨不得倾巢出动,彰显门派威严,现下只来了一半的人,倒是我低估他们了。
    百里灯道:“不过,华亭的烟火大会确实美妙。烟花大,种类和花样繁多,难得一遇。就是苦了我们这些做侍卫的,乱糟糟的环境,听也听不清声音,若是出了事情,别说抓到人了,能不能马上知道都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