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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胖墩儿将圆脑袋埋在郁夏怀里,蹭了蹭,过了一会儿才探出头来对乔越说:“谢谢乔越哥哥。”
    被抢走女朋友的乔宝宝特勉强的接受了附近小孩的谢意,还在心里想:真感谢我你就拿上烟花棒一边儿玩去,别霸占我女朋友!
    看郁夏和这些麻烦小孩处得那么好,他又有点恍惚,夏夏这么温柔细心,以后铁定能当个好妈妈。
    当晚陪附近小孩闹了一场,小孩子身上带火,闹够了回去喝一碗姜汤第二天啥事儿没有,郁夏有些着凉,把乔越紧张坏了。
    他昨晚刚觉得附近的小孩也没那么讨厌,郁夏这么一感冒,才升起来那点好感值又给降了回去。玩起来就没分寸的臭小子们他果然还是喜欢不来。
    看他赌气,郁夏变着法哄了,又是保证又是撒娇才把人逗乐。
    风寒感冒都是来得快走得慢,尤其郁夏这种健康宝宝,她整个冬都没病过,乍一不好就感觉浑身难受,等差不多养好,跟着就要开学了。
    宿舍楼是提前三天开放的,到时间乔越就帮着将行李提到楼下,因为租屋这边很多东西都是他从家里搬来的,需要郁夏运回宿舍的其实不多,除了那两身衣服,乔越把蜂蜜奶粉什么的也给装上,至于碗盘棉被他准备过两天搬回家去。
    二零五宿舍还是那样,也就是个把月没住人,屋里蒙了层灰,郁夏还是来得最早的那个,她把东西放下就准备下楼找乔越去,走到楼梯口就让王阿姨给叫住了。
    “你这闺女,那腊肠留着自己吃多好,一个人在京市过年还分肉给我!”说着她就从脚边的柜子里拿了两包水果糖出来,“我儿子在糖厂上班,他过年拿了不少这个回来,我哪吃得了那么多?闺女你拿两包去。”
    郁夏推说抓一把去吃就行,王阿姨拿着就塞她怀里:“我儿子他们单位过年都给发糖,这个不值当啥,你就拿着。”
    这两包糖放在王阿姨嘴里不值当啥,拿出去卖得也不便宜,郁夏回头仔细看了,是综合口味的水果糖,用亮晶晶的糖纸包着,看就是能进商场的货。再好的东西郁夏也见过,她倒是没太稀罕,想着如今天冷放得住,过些时候往家里寄信顺便捎回去好了,一个人的确吃不了这么两大包。
    郁夏忙着准备开学,她得赶紧从放假的状态里跳出来,回归到紧张的学习状态。之前丢下的翻译工作也得重新拾起,学期之初对其他同学来说是懒散的,她却已经全情投入了。
    上学期的成绩单也张贴出来,专业第一就是郁夏,开学第一周她就领到了学院派发的一等奖金,有好几十块钱。
    一切都以最快的速度回归正轨,波折也有,郁夏返校之后就去职工楼撸猫,结果那两只猫咪都和她闹上脾气了,就跟妻子逮住外遇的丈夫一样,喵喵喵叫了好几声,超凶的!
    郁夏一看那一脸凶相就是装出来的,她转身作势要走,猫咪就委屈巴巴抱住她小腿不让人走,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湿漉漉的。
    “喵呜~”
    除乔狗子之外,这画面谁看了都得心软。
    郁夏严肃认真的反省了自己,深刻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是,我不对,我应该抽空来看你们!我保证以后铁定不这样了,哪怕要走也先打个报告行不?”
    她说着把手往猫咪跟前一伸,两只小猫想了想,也跟着把爪爪搭上来,这样就说好了。
    @
    比起人在京市撸猫训狗的郁夏,s市老家那头用兵荒马乱来形容也不过分。
    年前感觉时间还挺充裕,过了个年回来,公社高中一下就紧张了,乡亲们扳起手指头数日子,距离七九年的高考也就是四五个月的事。郁夏那个高考状元仿佛还是昨天,怎么这么快又要考了?
    这段时间经常能听到人家爸妈说:“你看看郁夏!”
    也是托他们的福,郁夏的故事已经传遍全公社了。听说人家考了第一名,省里领导到她家来发奖金,全省的报纸上都刊登了她和领导的合影。听说她被京医大录取,什么床单被套开水瓶都是学校发的,每个月还能领十几块钱。听说她老师给她介绍了个很赚钱的工作。听说她寒假还去首都的大医院学习了,人家医院的领导对她特别满意,毕业之后就准备让她过去上班!对了,她上学期又考了第一名,学校给发了几十块的奖金,还要推荐她入党……
    这还不是老郁家自己吹出去的,是公社干部说的,说京市那边来调查郁夏的家庭情况,想知道她家是什么成分。干部就问了那头,问郁夏在学校咋样,人家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把公社干部给说懵了,干部老老实实告诉人家郁家几代贫农,都是本分人,没犯过事。
    那头还说呢,说他们公社会培养人才,郁夏同学在学校得到老师同学的一致认可,去医院学习期间也得到了院方的肯定,她结束学习之后医院那个主任还找过学校领导,说以后有机会让她再来学习,学好了毕业之后直接分配过去。
    和京市那头沟通过之后,公社干部回头就吹了郁夏一通,隔天郁爸扛着个锄头下地去,半道上就有人恭喜他,几句话把郁爸都给说懵了,问咋回事,人家回说:“公社干部说了,说学校那边推荐你们郁夏入党,上面在调查你家的情况。”
    郁爸吓得不轻,把地里的活都丢了,转身就去了他大哥家。
    “爸,我听说上头打电话到公社了,来问咱家的情况!”
    郁大贵就坐在院子里喝茶,边喝边看脚上的鞋,听到这话才瞅了二儿子一眼:“咱家这样有啥可问的?”
    “说是夏夏要入党,上头不得了解咱家的成分?”
    郁大贵恨不得一棒槌敲这蠢货头上:“你慌啥?咱家数代贫农,往上数从来没发过财,拖不了二妹后腿!”
    老太太在屋里做针线,听他们爷俩说话也跟着转悠出来:“你爸说的对!咱家就穷这一点最拖夏夏后腿!”
    “老婆子你又胡说八道啥?咱家前些年是穷,这不已经好多了?你这不是才给夏夏汇了钱吗?”
    “那一百块你们用着挺美,老太婆我心疼。”
    说的就是郁夏年前寄给她妈那一百,别人夸她本事大,老太太人前得意人后忧心,生怕孙女为了补贴家里苛待了自己。她琢磨了两晚,想起夏夏生在二月,就拿这个做借口,自个儿拿一百块寄了回去,说是让她吃顿好的,喜欢啥就买去。
    郁夏是周五收到信和汇款单的,过生日这事,她都忙得忘了。这会儿想起来感动是其一,跟着就坏了……
    这事,她没跟乔越说过,真没想起来。
    算算日子,她生日是过在下周,郁夏想着周末同乔越提一提,怕要是没说直接这么过去了,他得闹脾气。结果没等说出口,周日一见面,乔越就牵着她穿大街过小巷,去特偏院一胡同里吃了碗面。
    “这家有些历史了,前头不让做生意,他们被迫关了门,头年末政策一放开,又把摊子支了起来。”乔越一边说,一边低头玩手指,憋了半天才问,“夏夏你觉得怎么样?”
    郁夏捧着热腾腾的面碗,回说:“汤很鲜,面也劲道。”
    乔越听了就挺高兴的,就高兴那么一下,跟着又垂下头:“我本来想亲手做给你吃,跟我妈学了两天,老做不好,煮面比写计算机代码难太多了。”
    郁夏起初是笑,她挪了挪凳子,让自个儿靠乔越近一些,将闲着的左手搭在他手背上,捏捏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让你上头的领导知道我让这双足以牵动计算机革命的手替我煮面,他怕是不会给我好脸色看,”顺口调侃了一句之后,她猛的回过神来,偏着头去看有点丧气的乔越,跟着贴到他耳边小声问,“我过生日的事,宝宝你是不是知道了?”
    “听我妈说的,她那边有学/生/资/料,上面有填出生日期。”
    既然说到这里,乔越就顺势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夏夏你都没告诉我,我差点就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年后不是生病吗,病好之后就开学了,我真忘了这回事,”郁夏边吃面条边回忆说,“我小的时候家里条件差,那之后真是盼着过生日,就生日当天能吃上一颗煮鸡蛋。乡下就是这样,就那天给喝碗糖水吃个蛋,条件更好的有口肉吃,不过寿就不兴送礼。我生在六零年立春当天,看日子是今天,我爸就说往后每年立春就是我生日,我过的立春。”
    乔越就挺好奇的:“那怎么会取名叫郁夏?”
    “……”
    郁夏把嘴里这口面咽下去,然后才说:“我姐是春天生的,取名叫郁春。赶巧我又生在立春这天,我爸也没啥文化,就说给取名叫郁二春。他这么提了一嘴,就让我大伯娘给打趣了,说婆娘还是原配的,你就想着第二春;那后头要是再生一个,又在春天,不得叫郁三春?我爸听着是不对,就改口说按春夏秋冬顺下来,给我取做郁夏,后头要是还有姑娘就叫郁秋。”
    这事后头说起来挺逗,当时郁妈还怄了几天气,倒不是因为大伯娘说第二春咋的咋的,是怕自己真的再生了姑娘。
    哪怕在城里,连着生闺女日子也不好过,乡下地头你进门几年没个儿子,压力别提多大。婆婆不给好脸色还是其一,平常下地干农活洗衣裳啥的人家也会说闲话,吵起架来都能骂你专生赔钱货。
    郁夏是自己争气,没好脸色也去她奶跟前转悠,嘘寒问暖的,才把老太太给拿下了。也因为她争气,公社上只要说到郁家的郁夏谁都得竖个大拇指,就没有不夸她好的,哪还记得她刚出生的时候人人都撇嘴,说郁学农那婆娘又生了个丫头片子。
    说到名字的事,就难免想起这些,乔越也发觉她走神了,就伸手到女友跟前晃晃:“快吃面,再不吃就放冷了。”
    郁夏将碗里的面条吃得干干净净,还喝了口面汤,她这边拿卫生纸擦嘴,乔越找老板结了账,等走远出去郁夏才攀着胳膊问他:“不是说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是什么?”
    看乔越不说,郁夏就伸手去摸他衣服口袋,乔越赶紧把作乱的爪子牵住,回说:“东西放在我宿舍里,没在身上。”
    “噢,你准备邀请我去你宿舍吗?”
    乔越心里紧张得很,他点点头,接着满是期待的朝身边看来:“夏夏你想去我宿舍看看吗?”
    未婚男性的单身宿舍多半没啥好期待的,但因为乔越有轻度洁癖,他的房间郁夏倒挺好奇。
    研究所配发的宿舍其实并不太远,坐公车没几站路,到地方一看,那还是个挺新的单元楼,一共五层高,乔越住在三楼上。他拿钥匙打开门,进去就感觉屋里暖烘烘的,郁夏环视了一眼,在靠窗那边看到了暖气管道。
    “早先听师兄们说新建的大学宿舍都有铺暖气管道,我还在想有供暖是什么感觉,这么舒服。”
    乔越脱了外套,接过郁夏递来的羽绒服替她挂好,才说:“这边宿舍是去年才搬过来的,冬天那会儿我就想问你周末要不要过我这儿来,又怕咱俩一个屋待着反而会影响你。”
    每周见一面的年轻情侣同屋待着你还想好好学习,那不是做梦么?郁夏凑近点将双手烤暖和了,这才回身打量乔越这屋,面积只有四五十平方,但是该有的都不缺,一个人住还挺舒服。
    一圈看下来,她就发现了搁在床头的牛皮纸盒,看郁夏注意到了,乔越主动走到床沿边坐下,伸手将盒子取过来,放在膝盖上。郁夏跟过去坐他旁边,她刚坐下,乔越就将膝盖上的牛皮纸盒往郁夏这头推了推。
    虽然嘴上说过生日不兴收礼,真正拿到对象准备的礼物还是会很期待。郁夏在乔越的注视下将盒盖打开,里头放了一双做工精巧的小牛皮鞋,适合春秋两季穿,有点像牛津鞋的款式。
    她取出一只来仔细看过,细节的确很好,穿着应该挺舒服。
    郁夏偏头问说:“这是送给我的?给我的生日礼物?”
    乔越点点头,让郁夏试试合不合脚,看她穿上了又问她喜不喜欢,问完也没给郁夏回话的时间,说上次陪她去百货商厦给老家的阿爷阿奶买毛皮鞋,当时她脚上穿的是胶鞋,乔越很想劝说别你总想着家里人,捏着钱先给自己买双暖和的穿上,旧校舍还没铺上暖气管道冬天多冷啊……他最终还是没开口,女友是什么性子认识她的谁不知道?你劝她,她就回你说不冷,没那么冷,说什么年轻抗冻。
    乔越也想过自掏腰包买一双,又没找到说辞,怕送去她不收。
    听齐女士说郁夏要过生日了,这跟着都要暖和起来,买双毛皮鞋穿不了两天,他就去买了双小牛皮鞋。
    这鞋啊,都快成乔越的执念了。
    郁夏听他说着心里真是酸,感觉眼眶都热了,还有点想哭。所有这些人里面,要说最关心她的真的就是乔越,偏他嘴笨,经常是只会做不会说。
    嘴笨的人就是比较吃亏,像齐女士至今都还认为儿子不开窍不会疼人。
    作者有话要说:  滚来给你们更新=w=
    ☆、第29章 八零年,有点甜
    郁夏抱着鞋盒回宿舍的时候,苗燕人在门口站着, 脖子上围着条玫红纱巾, 正说呢:“这是我对象送的。”
    她把门口堵得严实, 郁夏没法, 只得请她让让, 苗燕好像才注意到有人要进去, 准备让开,又注意到郁夏抱了个牛皮纸盒, 就凑近了问说:“这拿的啥呀?”
    郁夏看了一眼苗燕脖子上的纱巾,回说:“和你一样的。”
    苗燕真还没听懂:“你这也是纱巾?一打打买的?咋这么大盒?”
    “不是, 我是说这也是我对象送的。”
    让郁夏噎了个正着,苗燕心里有些堵,就问里头装的啥?没等郁夏接腔, 她伸手揭了盒盖。隔壁二零六的同学也看见了, 是皮鞋!是一双造型别致做工精巧的皮鞋!一看就比闻着一股化纤味道的纱巾贵了不知道多少!
    就有人心痒,想拿出来看看, 又琢磨着同郁夏没那么熟, 怕她不高兴, 转而问说:“妈呀这真是你对象送的?你对象也太慷慨了, 这鞋得好几十呢吧?”
    郁夏回说不知道价钱, 又说是生日礼物。
    “原来你过生啊, 听名字还以为是夏天生的,生日礼物倒是说得过去,我还说平白无故谁给买这么贵的东西。”
    一转眼就被郁夏抢了风头, 苗燕气得不行,转身推开门就要进屋去,郁夏跟着进去,隔壁那两个女同学也进来,看她将鞋连盒子一块儿放进柜里,放好之后坐回来才说:“都知道你处了对象,就是没听说你对象是干啥的?”
    “苗燕儿也是,藏了那么久,才知道她对象是清大的研究生。”
    郁夏还真没想到,挺意外的看了苗燕一眼,苗燕自动将意外理解成震惊,还说呢:“我对象家里是没有郁夏他对象条件好,他自个儿争气,考上清大的研究生,毕业之后总还是不会差。哎,对了,郁夏你还没说,你对象是干啥的?看穿着打扮家里挺有钱的吧?”
    要说郁夏真没兴趣把自身条件家庭条件男朋友的条件摆出来和人比较,不过看这个架势,她今儿个不说肯定没完没了。搞不好跟着还会有闲言碎语,他要是正派人士,你藏着掖着做什么呢?
    这么一琢磨,郁夏就回了一句:“他是给国家做项目的,计算机工程师。”
    “要真是工程师,那工资得上百吧?”
    郁夏一摊手:“这个我真没问过。”
    “我可真羡慕你!你说你自个儿这么优秀,处个对象条件也是一等一的!咱国家那么多大学生研究生,能混成工程师的能有几个?”
    苗燕那脸都垮了半天了,听到这句再也压不住火气:“你啥意思?你是看不起我对象啊?有能耐你也找一个来看看啊!还羡慕郁夏呢,人家长成这样你羡慕不来的!”
    先前吧,苗燕拖着隔壁的明里炫耀暗里炫耀,人家心里也不是滋味儿,逮着机会不得刺她两句?看苗燕为这么点事气得口不择言,隔壁的女同学也不客气:“我们就是羡慕咋了?总比某些人气红眼来得强!不就是收了条破纱巾心里不痛快,不痛快找你对象说去,让他给你买鞋去啊!”
    二零六那两个说完转身就走,郁夏听他们吵了一通,也懒得在宿舍待了,她把柜子锁上拿了两本书提个开水瓶就要下楼。
    还没走出去就被苗燕叫住了:“你是不是也在心里笑话我?笑我样样不如你还跟人吹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