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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节

      夫人聪慧,胆识过人,失去夫人,实乃侯爷的损失。
    章言有许多话,都在舌尖滚过,打个结,没有说出口。
    下山时,章言一路盘算,从北安州到西南来回路上少说要两个月,自己放慢速度,三个月后赶回毓秀山,侯爷身体恢复差不多了,不至于像知道夫人出走的消息时吐血,给身体带来过多损耗。
    西南信王府
    前院偏厅,宋庭跟魏昭辞行,魏昭道;“宋庭哥,你回去告诉兴伯和金葵他们放心,我在这里很好。”
    宋庭眼睛望着瑞兽活耳三足玉香炉飘出袅袅熏香,“你在信王府要住到什么时候?”
    “等过两年徐曜忘了我,另娶妻室,我就自由了,我可以回新北镇,或者南边的生意开起来,你们也可以过来。”
    徐曜倨傲,自然不肯低三下四求她回去的,哄她几句都是在他理亏的情况下,并没有多少耐心,她走了,徐曜的后宅无人主持中馈,过两年徐曜总要娶新妇,一切就都过去了。
    宋庭收回目光,看着她,心下不舍,也不放心魏昭一个人留下,“不然我陪你留在西南,我不住王府里,购置一套宅院,反正我们也打算以后的生意往南扩展。”
    “宋庭哥,等我跟徐曜的关系真正了断了,我们好好计划一下,京城时局稳定了,京城的两间商铺要重新开张。”
    “有事你给我们稍信。”
    说完,宋庭大步朝门口走去,迈出门槛时,又忍不住回头,魏昭跟在身后,距离他两三步远,“宋庭哥,路上小心。”
    魏昭目送宋庭上马,离开王府。
    萧重回后宅,走进西院,正房里,卫侧妃正低头做针线,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笑说:“王爷来了。”
    把手里的活计放进针线笸箩里,萧重坐下,问:“你做什么呢?”
    “郡主的衣衫开线了,我补一补。”
    “照顾安平,你辛苦了。”
    卫氏亲手倒茶捧给萧重,“郡主年纪虽小,很懂事,在我这里,我非但不费心,她还能给我作伴解闷。”
    “孩子总归要操心的,你把她教养得很好。”
    卫氏对面坐下,“王爷提起,我倒是有一件事,郡主该请个女先生教导读书。”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女孩,略通晓诗书便可,她生在皇家,皇家的女孩就要比普通的女孩多懂些道理,书读多了眼界宽,我正寻思给她请女先生。”
    萧重想了想,突然道;“眼前便有一个人最合适教导安平。”
    卫氏急忙问:“王爷说的是府里的……”
    她想了一遍,王府里没有王爷说的合适的先生。
    “你不用想了,你想不到,我说的是客居我王府的魏姑娘。”
    “魏姑娘?”
    “魏姑娘的先生闲云道长,书画自成一派,多少人想拜他为师,当时节儿选师傅时,我想请他教导,他一口回绝,闲云道长平生就收一个弟子,就是魏姑娘。”
    卫侧妃不解地道;“闲云道长是一代书画名家,妾只是不解,以王爷跟道长的交情,小王爷要拜他为师,他都不肯,为何他肯教魏姑娘,一个女孩子。”
    “当然是因为魏姑娘的生母的缘故。”
    “魏姑娘生母就是……”
    萧重咳了声,“这种话以后休要提起,母女相认现在还不是时候。”萧重看着卫氏,“你怎么知道的?”
    卫氏难为情,“妾有一次给王爷和闲云道长送瓜果,偶然听到王爷跟闲云道长谈起,妾听了一两句,妾不是故意偷听。”
    “你知道就别往外说了。”萧重嘱咐道。
    “妾也不是爱嚼舌根的人,能跟谁说。”
    “本王知道你跟她们不一样,所以把郡主交给你教养,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她走了,就留下这点骨血,我不能对不起她。”
    卫氏望着萧重,王妃走了五年了,萧重很少到后宅,心里大概忘不了王妃。
    王爷到后宅一般去离夫人屋里,离夫人能说会道,善解人意,讨得萧重欢心,萧重经常来看安平郡主,考萧节功课。
    萧重从卫夫人屋里出来,沿着夹道朝王府西北方向走,走到曲风苑门口,听见庭院里传出来琴声。
    萧重迈步进了垂花门,黄昏的光晕透过梧桐树叶照在树下女子身上,魏昭穿着素淡的绿衫白绫裙,清新脱俗,风姿绰约,纤纤白玉指下流淌出美妙的琴音。
    萧重静静地听着,琴声空灵,高旷悠远,没有世俗女子琴声的缠绵悱恻,伤春悲秋,他心想,燕侯夫人一定是胸襟豁达的女子。
    第113章
    玉屏端着一碟子鲜果从屋里走出来, 看见门口站着的信王,叫了一声, “王爷。”
    琴声戛然而止,魏昭站起来,敛身行礼, “魏昭拜见王爷。”
    萧重温和地说;“本王扰你弹琴了。”
    “今日闲着没事, 我许久没弹了,生疏了, 王爷屋里请。”
    “屋里闷, 在院子里坐坐。”
    萧重边说, 走到树下的藤椅上坐下,朝魏昭道;“魏姑娘坐, 本王有事想跟魏姑娘商量。”
    魏昭谢座, 隔着茶几坐下。
    玉屏把一碟鲜果放在茶几上。
    萧重的耳边琴声余韵, 方才有那么一刹那,恍惚淑贞不曾离去,魏昭弹琴的样子, 很像淑贞,嫡妻走了都五年了,淑贞嫁到王府时, 跟魏昭差不多的年纪, 年轻时夫妻琴瑟和谐, 画眉之乐恍若昨日。
    耳边传来清柔的声音, “王爷有什么事?”
    萧重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魏昭,魏昭跟淑贞长得并不像,不知为何看见魏昭第一眼,就觉得她像淑贞,他收回思绪,道:“我有个嫡女,她生母是我结发妻子,我们成亲十几年后,我已故的妻子才生下滢儿,却因此难产而死。”
    魏昭听信王的声音低了,听出他话里的伤感,道:“王妃一定很贤惠,才让王爷这样留恋。”
    “我妻子她很贤惠,因为她一直不生养,她觉得对不起我,给我挑了几个姬妾,我后来才知道她身体弱生产有危险,她一直瞒着我。”
    “王妃真的很爱您。”
    不惜丢掉性命为一个男人生个孩子,这个女人一定爱极了这个男人。
    “是,她不想我没有子嗣,后来有了节儿,她才安心。”
    魏昭知道信王庶长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萧节,也就是卫侧妃生的。
    萧重又接着说;“魏姑娘,我想让滢儿拜你为师,魏姑娘是闲云道长的徒弟,方才弹奏的曲子,有乃师之风,不愧是闲云道长亲自教授的弟子,魏姑娘来投奔本王,本王又怎能放过这个给滢儿找个好先生的机会。”
    魏昭没想到萧重说了这么多,原来想让自己教安平郡主,委婉推辞,“王爷对我的了解有很大的偏差,我从小顽劣,师傅的本领我连五成都没学到,岂敢做郡主的老师,误人子弟。”
    “魏姑娘何必过谦,这样好了,你在我王府住,抽空教滢儿,等以后你离开王府,我再给滢儿找师傅,现在滢儿小,魏姑娘可否在琴棋书画上指点一二。”
    魏昭想,自己在信王府多说住二年,算了下,王妃死了五年,安平郡主虚六岁,两年不算耽误,自己白住王府,也过意不去。
    抬头道:“我最多教两年,这两年王爷替郡主找先生,王爷如果给郡主找到好师傅。”她俏皮地一笑,“我就辞馆了。”
    萧重看她答应,一本正经地说:“那先生束脩费多少?”
    “先生初次坐馆,王府供吃住就行,教的不好,束脩费可是退不了的。”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
    安平郡主每日辰时中过曲风苑跟魏昭读书,中午休息,下午练半个时辰琴。
    安平郡主在魏昭这个先生面前都是规规矩矩,显然,卫侧妃教养一个生下来就没有母亲的孩子煞费苦心,安平郡主深受父王的宠爱,却没有嚣张跋扈的个性,反倒跟卫侧妃有几分相像,温婉善良。
    清明后,气候温暖,早起,玉花就把窗扇支开,清爽微凉的空气进来,魏昭精神一震。
    魏昭给安平郡主规定读《幼学琼林》,《声律启蒙》。
    信王萧重上午公事不多,步入后宅,不由自主朝曲风苑方向走,走进院子,正房窗扇半支开,屋里传来朗朗读书声,“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魏昭的声音清澈悦耳,滢儿的声音清脆稚嫩。
    萧重没有进屋打扰她们,站在院子里,梧桐树上鸟儿鸣叫,合着屋里郎朗读书声,一种久违的温馨。
    萧重踱步走出曲风苑。
    下午练完琴,安平郡主回去了。
    玉花说;“姑娘自从进了王府,没出过几次这方小院,今天好,姑娘去花园逛逛。”
    魏昭笑着点了一下她额头,“是你这个丫头想出去玩,拿我做引子。”
    “姑娘,奴婢今早到花园摘花,王府的花园可大了,树绿了,满园子的花全开了。”
    “那我们去花园看看。”
    曲风苑离王府花园西北角门隔着一条夹道,主仆穿过夹道,走进花园角门,一条石子路,这一带栽种金镶玉竹。
    王府花园面积很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园子里栽种都是名贵花草,春意盎然,江南风光。
    两人只走了半个园子,下午阳光足,魏昭觉得身上热,两人走累了,玉花手指着附近一处孔雀蓝琉璃瓦顶的八角凉亭,“姑娘,我们去亭子里歇息。”
    凉亭地势略高,十几级台阶,主仆二人上到亭子里,玉花掏出手帕,铺在石鼓上,魏昭坐下。
    亭子里阴凉,坐了一会,身上热气散了。
    这时,凉亭左侧青石路上走来两个人,一个十六七岁公子,穿着春绸单袍,袖口金线绣着精致的花纹,金冠束发,身后跟着一个小厮,正从魏昭歇息的凉亭前经过。
    这公子看见山坡上凉亭里坐着一位姑娘,姑娘身姿纤细袅娜,乌发蝉鬓,问身后的小厮,“小林子,凉亭里的姑娘是哪里来的?”
    小林子讨好地赔着笑,“小王爷还不知道,那是魏姑娘,郡主的师傅。”
    又悄悄趴在萧节耳边小声说;“她从前是燕侯夫人,不知道犯了什么七出之条,被燕侯给休了。”
    “燕侯真有眼无珠,这样风流标致的女子他都不要,府里父王的几个姬妾给她当丫头都不配。”
    小林子咧咧嘴,“这样的话您小王爷敢说,奴才可不敢听,让侧妃夫人们知道,还不揭了奴才的皮。”
    魏昭看见身穿杭绸袍子的少年朝她们所在的凉亭走来,猜到这个少年的身份。
    看他走进亭子,站起来,敛身道;“魏昭拜见小王爷。”
    萧节拱手道:“魏姑娘,你是我妹妹的师傅,我这厢有礼。”
    魏昭侧身,让过,“不敢当。”
    萧节坐在魏昭方才坐过的石鼓上,玉花的手帕还铺在哪里,也不方便拿走。
    萧节若无其事,暗地里打量她,“听说姑娘是闲云道长的弟子。”
    魏昭想起信王说过,想让萧节拜师傅为师,被师傅拒绝,道;“我生下来体弱多病,正好遇见道长,治好我的病症,便尊一声师傅,不敢妄称道长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