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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有些人要上来理论,但是想想薛锦棠是个厉害的。她身边有个会功夫的婢女,今天婢女不在,说不定薛锦棠身上也有功夫呢,贸然上前出头,要是被打就不好了。
    有几个看薛锦棠不顺眼的女学生站起来出去找女先生去了。
    教授丹青的老师正是徐樱,她听说薛锦棠惹了事,把苏月儿弄哭了,就有些怀疑了。
    薛锦棠脾气坏,但她并不随便欺负人呀。苏月儿她也认识,穷人家的姑娘,小门小户出身,胆子小,从不惹事。
    反正马上就要上课了,徐樱拿了东西就来到课堂。见苏月儿正哭得一抽一抽的,薛锦棠在旁边正在说什么。这个场景咋一看上去,还真像是薛锦棠欺负了人。
    徐樱走过去,沉声问:“苏月儿,这里是学堂,你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徐樱声音严厉,吓得苏月儿立刻不敢哭了,只抽抽搭搭的看着薛锦棠。
    “薛锦棠,这是怎么回事?”
    薛锦棠看了一眼哭得不能自已的苏月儿,垂手道:“苏月儿与我是旧识,我们很多年不见了,她见了我想起从前的事情,一时难以控制情绪。并不是有意哭泣,更不是存心扰乱课堂,请徐先生念她年纪小又是初犯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
    徐樱这才去看苏月儿,绷着脸,很是威严:“是这样吗?”
    “是的,徐先生。”苏月儿哽咽点头,小声愧疚道:“都是月儿不好,请先生不要怪锦棠,跟她无关。”
    她眼睛红通通的,像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样。
    徐樱看了薛锦棠一眼,又看了苏月儿一眼:“以后不许再如此了,这里是课堂,读书学习的地方,哭哭啼啼的实在不成体统。再有下次,就要受罚了!”
    “是。”苏月儿忙不迭地点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徐先生朗声道:“大家准备一下,我们来上课。”
    第一节丹青课并未讲什么内容,徐先生以“牡丹花开富贵”为题让大家作画。
    薛锦棠也知道,徐先生这是要先摸摸大家的底,看看众人的水平。
    薛锦棠也想知道大家的水平,所以她不急着作画。杜令宁已经在打底稿了,见她站着不动就催促:“还不快画,呆站着做什么?”
    薛锦棠笑着说:“杜表姐,我给你磨墨,你先画。”
    杜令宁也不客气:“好,等会我给你磨墨。”
    杜令宁画的是红牡丹、粉牡丹,一共十几朵牡丹都开得灼灼其华。大红色与粉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将牡丹的富贵、雍容、艳丽都画出来了。底色以绿叶衬托,如火如荼,十分好看。
    杜令宁一气呵成,收笔后问薛锦棠:“你看我画的怎么样?”
    薛锦棠笑着指着牡丹上面的空白处:“国色出来了,还缺天香。”
    杜令宁眼睛一亮,立马抓了笔重新低头画,不一会,薛锦棠指过的留白处就多了几只翩翩起舞的彩蝶。
    杜令宁笑吟吟,对自己的画很满意,她小声对薛锦棠说:“国色天香,煞是动人。果然美人才知美画如何画。”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调戏薛锦棠。
    薛锦棠捏了她一把:“别油嘴滑舌,来替我磨墨兑颜料。”
    杜令宁跃跃越试,对薛锦棠充满了期待,她心里笃定薛锦棠会画得很好。
    “你好好画。”杜令宁说:“我都打听了,每门课都要选一个课首的。你争取成为丹青课首,课考单上都会标明的,据说表现优异的课首还能有机会越过内舍生直接升级为上舍生,足足省了一年的时间不说,等上舍生结束,也可以在才女评选大赛上加分。”
    女学是三年制的,第一年外舍生,考试合格升级为内舍生,第二年内舍生考试合格升级为上舍生。上舍生可参加才女评选。这些都会在课考单上写明,直接影响女官的职位。
    薛锦棠摇了摇头:“我是不行的,课首就指望你了。”
    丹青绘画是她最后的底牌,她不能现在就亮出来。所以薛锦棠画了一副勉强垫底的牡丹图,她画得非常非常快,寥寥几笔就画完了。
    杜令宁见她画的这么差,有些不敢相信,明明刚才她还指点她画蝴蝶来着。
    不过杜令宁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小瞧了薛锦棠,不管她画画如何,成绩如何,她们依然是好姐妹。
    大家把画好的画交上去,徐樱一张一张地看,薛锦棠看到她挑出杜令宁的画放到了一边,对杜令宁眨了眨眼:“杜表姐,你很有希望成为课首。”
    杜令宁点头:“我要是成了课首,就罩着你。”
    两人说着话,徐樱还在看手里的那一幅,那是薛锦棠画的画。
    薛锦棠心想,徐樱能做女先生这么多年,肯定是有真才实学的,她刻意掩盖自己的画工,能瞒过杜表姐,还真不一定能瞒过徐先生。
    徐先生看了半晌,最终将薛锦棠的画放下,并未单独拿出来。
    经过筛选与众人投票,徐樱任杜令宁为丹青课首,杜令宁站起来,板着脸,冷冷清清地说了句:“以后我会好好帮助徐先生的,也请大家配合我。”
    其实她心里很高兴,只不过对着外人她总是板着脸。不过板着脸也有板着脸的好处,课首本就要替女先生处理事务,维持秩序,太软绵了可不行。
    丹青课结束,徐樱留了杜令宁:“你跟我去一趟我的院子,将洒金贡笺分送给大家。”
    薛锦棠跟杜令宁一起去,她在徐先生院子门口等着,没一会杜令宁捧着一个盒子出来了。
    “这里头是宫里御用的洒金贡笺,每年圣上都会赏赐给女学,徐先生在女学多年,诲人不倦,良工心苦,每年得到了贡笺都是最多的。她说每人两张,算是她给大家的见面礼。”
    “走。”杜令宁捧着盒子,笑着说:“我们俩个先挑。”
    两人回了杜令宁宿舍,打开盒子,拿出洒金贡笺。
    不愧是御用贡笺,质地细密,表面光滑莹润,比一般的纸厚实硬朗很多,上面洒有金粉,看着就知道不是凡品。
    杜令宁看了半天,啧啧称赞:“我还从未用过这么好的纸上,写出来字一定很漂亮。”
    她从上面拿了两张给薛锦棠。
    薛锦棠见她喜欢,就说:“这两张送给你吧,留你写字用,就当是庆贺你成为课首了。”
    这纸的确好,薛锦棠之前是常用的,她并不觉得稀罕。
    杜令宁笑着接了:“谢谢锦棠妹妹。”
    她又把洒金贡笺交还给薛锦棠:“一共三十二个学生,除了你我,还有三十人同窗,一会咱们俩个一人发十五人。这两张纸送给锦棠妹妹,就当是感谢你替我发纸了。”
    薛锦棠明白她是要有好东西两个一起分享的意思,接了纸放到一边。
    杜令宁去把自己的两张纸也拿下来,然后去分发。不料拿到第二张,突然发现下面的一张纸上有点点墨迹。她赶紧翻下面,一连十几章都有墨迹。
    杜令宁眉头一皱:“这该如何是好?”
    有墨迹的纸张有十几章,就是她们俩都不要那也不够。她当上课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发洒金贡笺,把有墨迹的纸派给谁都不合适。
    薛锦棠把有墨迹的纸张挑出来摆在桌面上,数一数一共十五张。
    薛锦棠凝神看着纸张半晌,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风险要大一些。”
    ☆、47.可耻
    薛锦棠说:“这十几张纸虽然有墨渍, 但并不是很严重, 你看这几点墨渍可以连成线化成花枝,再画上粉色花朵,可以遮盖过去。”
    “这个主意很好。”杜令宁眼睛一亮,拿了笔在手里犹豫了半晌又放下来:“不行, 我画工不行,今天的牡丹已经到我的极限了。”
    杜令宁这话里有水分。
    她画工其实还不错的,折枝花卉对她来说不算很难,只是这纸她从没用过, 怕贸然落笔弄坏了。而且这纸很精致,她画风偏豪放粗犷, 与纸张的精细典雅并不匹配。
    她还存了一个小心思,就是想让薛锦棠替她画。虽然薛锦棠在课堂上极力藏拙,但是她落笔极快,显然心有成竹。画的时候很敷衍,杜令宁认定薛锦棠故意把丹青课首的位置让给她。
    “好妹妹。”杜令宁拿了一张纸,可怜兮兮捧到薛锦棠面前:“你帮帮我吧,我知道你能画的很好。”
    用花朵遮盖污渍只有老手才会, 她相信薛锦棠一定画工不俗。
    薛锦棠知道自己想瞒着杜令宁那是不可能的了,她说:“你替我研磨, 兑颜料。颜色要清新丰富。”
    杜令宁笑着应承:“放心吧。”
    她们的颜料笔墨都是昨天新发的, 平时要用到的颜色基本上都有, 杜令宁会画画又是配颜色的熟手, 很快就备好了。
    第一张洒金贡笺上墨渍在纸头, 薛锦棠看了一会,落笔下去,很快就勾勒出两三树枝。枝叶破节,粉色桃花绚烂,细枝上有花苞,空中几片桃瓣飘落。形神兼备,行迹宛然,生动有趣。
    杜令宁眼睛都看直了,她惊讶地捂住了嘴,怕自己发出声音打扰了薛锦棠。她心想,怪不得锦棠要藏拙,这个画技可以就是当她们的丹青先生也绰绰有余了。
    薛锦棠不停手,一口气画了三十张,或是海棠春睡、或是幽兰吐芬芳,有的在纸上方,有的在纸下面,根据不同的墨渍来画不同的花枝,没有一张是重样的。
    这些纸张分到女学生们手里,一张是画了花枝的,一张是没画花枝的,画了花枝的更加受欢迎。
    有一个女学生家里有钱,就出了一大笔银子买了十几章有花枝的贡笺。第二天贡笺就涨价了。
    “要不是其他人不愿意卖,她还想把所有的花枝贡笺都买去呢。”杜令宁毫不掩饰自己对薛锦棠的佩服:“靠着这一手画工你就可以发家致富了。我果然火眼金睛,有识人之才。”
    薛锦棠只是笑,卖画的事情她也不是没做过。
    在京城她的画不说千金难求也差不多了,她以甘棠楼主署名的画,特别是仕女图每每拿到铺子里都会被一抢而空。
    她去燕京城的画铺打听过,这边没有她的画,掌柜的甚至连听都听过甘棠楼主的名号。
    她现在不缺钱,等忙过这段时间,的确要画几幅画拿去卖了。
    两人收拾好了准备去上学,苏月儿来了:“锦棠。”
    她看到杜令宁在,微微一笑:“原来杜小姐已经来了,我正打算找了你然后跟你一起去找杜小姐呢。”
    杜令宁翻了一个白眼。她不喜欢苏月儿,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月儿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又很快恢复如常。
    薛锦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她:“你的宿舍离我这里远,怎么还特意跑过来一趟?”
    苏月儿笑着望着薛锦棠:“不过几步路而已,怎么能算得上远?你忘了我们小时候为了偷寺院的桃子,跑了好几里地,鞋子都不知道跑丢到哪里去了,还是慧明法师出来找你背你回去的。”
    她提起从前的事情,薛锦棠也想起之前温馨的时光,她也笑了:“你当时还哭来着。”
    说话的功夫薛锦棠已经收拾好了,苏月儿自然而然上前来接薛锦棠的书包。
    杜令宁不高兴,一把抢过来替薛锦棠拿着,苏月儿也不生气,只是抿着嘴笑。等到上课的时候,苏月儿也跟她们坐在一起,下了课跟她们一起回来。
    直到午休,苏月儿才走了。
    杜令宁气鼓鼓:“总算是走了。”
    苏月儿见到薛锦棠就哭,弄得薛锦棠好像怎么了她似的,杜令宁实在无法喜欢她,她对薛锦棠说:“这个苏月儿有点装,明明是佃户出身,却装什么娇小姐,说话扭扭捏捏,声音细细小小的,好像谁怎么着她似的。你最好远着她。”
    “我知道。”薛锦棠握着她的手:“你放心吧,咱们俩个最好,旁人都靠边站。”
    她跟杜令宁脾气相投,两个人处得很好,突然多了一个人,别说杜令宁不高兴,就是她也不太喜欢。苏月儿一直很热情,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冷着她,估计过段时间苏月儿就不会来黏着她们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有人来叫杜令宁,说徐先生有事让杜令宁过去一趟。
    杜令宁到了徐先生那里,徐先生把画了花枝的贡笺拿出来,问她是怎么回事。
    徐先生冷眉冷眼的,杜令宁也不狡辩,就把如何发现墨渍,如何用折枝花遮盖的事情说了。只不过她没说作画的是薛锦棠,她自己一力承担了下来:“是学生自作主张,任凭先生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