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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纪琅微微一笑,声音温柔:“我还当是什么事?薛夫人视你为亲生女儿,莫说她认的两个义女了,就是大公子李元郎也要排在你后面,你怕什么呢?”
    “不是的,那位……薛小姐用尽手段接近姨母,之前在栖霞寺就由平郡王妃引荐过一次,后来又见了姨母几次,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姨母对她好像很喜欢。”
    白怜儿慌了:“纪琅,我怕她抢走姨母的疼爱。你知道的,我母亲不在了,我只有姨母能依靠了。”
    她的慌乱是真的,这个消息让她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纪琅笑道:“我相信薛夫人不会受人蒙蔽,放着嫡亲的外甥女不疼,去疼别人。你别太担心了。或许那位薛小姐的确有过人之处,薛夫人不过是看顾一二罢了。”
    他言语间有着对薛锦棠的维护,白怜儿心头一沉,越发慌了。
    “你不知道。”白怜儿咬了咬唇道:“若只是她讨姨母欢心,我岂会这么担心?前几天我遇到了那位薛小姐,她……她好生霸道,她说恩录的名额、姨母的欢心,她都会一一抢去,让我知难而退。她还说……”
    纪琅皱了眉头,有些不悦了:“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她不管容貌才华,都在我之上,我与她同名同姓,就是她的耻辱。她让我趁早改名,因为我不配叫这个名字。”
    纪琅温润脸上露出几丝怀疑:“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白怜儿抓了纪琅的袖子:“纪琅,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她如此咄咄逼人,又会在姨母面前演戏。连你都不信她是这种人,姨母更不会信我的话了。”
    纪琅想了想道:“你别担心,我会找机会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欺负了你的。”
    正说着话,丫鬟进来禀报:“威武将军府的薛嬷嬷来了。”
    薛嬷嬷进来,先给纪琅、白怜儿行了礼,放下礼品,拉着白怜儿的手说:“表小姐清减了。夫人担心表小姐,让奴婢过来看看。”
    白怜儿忙道:“嬷嬷,我不过是小病,如今都大好了。”
    薛嬷嬷笑道:“那就好,表小姐既然好了,明天跟纪公子一起到将军府来吧。夫人认了两位小姐做义女,正好明天你见见。”
    白怜儿答应了。
    薛嬷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下了。
    薛嬷嬷走后,纪琅才说:“你看,薛夫人还是很疼爱你的,别担心了,好好休息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将军府,若那位薛小姐真是如此嚣张跋扈的人,我不会饶过她的。”
    等纪琅走了,小翠才说:“薛嬷嬷临走前说,让您明天到了将军府,先去见她,她有话跟您说。”
    第二天到了将军府,白怜儿果然先找了薛嬷嬷。
    “表小姐,那天失火,您先走了,之后连个影都没有。薛小姐救了夫人,夫人十分感激。她还说,嫡亲的外甥女倒不如旁人。”
    “您一走了之,事后连个问候都没有。这位薛小姐与杜小姐两个人陪在夫人身边,极尽讨好之事,把夫人哄得乐呵呵的。要不是奴婢说您病了,夫人还想不起来让奴婢去看望您呢。”
    “要说这事,也不怪夫人,一方面是您那天的所作所为,让夫人寒了心。另外一方面也是这薛小姐实在讨喜。”
    白怜儿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这个薛锦棠,果然是她命里的克星。她一直顺遂的很,自打她出现了,她就厄运连连。
    “嬷嬷。”白怜儿忧虑道:“我那天受到了惊吓,晕过去了,回去就发了高烧,昏迷不醒。昨天才醒,正准备来看望姨母,您就来了。嬷嬷,您帮帮我吧。”
    薛嬷嬷慈爱道:“奴婢是薛家的老奴,自然帮您。要不然,奴婢也不会在这里等着您了。那两位小姐不是给夫人画画,就是给夫人说笑话、捶背捏肩。您也该表现一二才是。”
    “可是我不会……我忘记了画画了。捶背捏肩我倒是愿意。”
    “那可不行,捶背捏肩她们两个做了,您再做不成了东施效颦了吗?”薛嬷嬷道:“您想想,有其他拿得出手的没?不肖多高雅,关键是一份心意。”
    白怜儿想了想说:“我给姨母做面吧,我会做刀削面。”
    薛嬷嬷笑了:“好啊,您亲自下厨,夫人一定很高兴。”
    薛嬷嬷领了白怜儿到厨房,见她和面揉面十分娴熟,夸赞了几句,就去报告薛夫人。
    薛夫人听了冷笑:“从前她什么都不做,一直没露出马脚。如今做的越多,露出的问题就越多。去,把纪琅领去。白怜儿厨艺这么高超,纪琅看不到多可惜。”
    “是。”薛嬷嬷应了,就去找纪琅。
    此时,纪琅正跟李元郎说话呢。因为白怜儿的关系,纪琅也经常到威武将军府来,与李家人都很熟悉。
    李元郎听了薛嬷嬷的话,顿时来了兴趣:“表妹也会做饭吗?这可是天大的稀奇!我母亲、我姨母,都不会做饭。姨母之前一直说表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厨艺一窍不通,没想到表妹也有洗手作羹汤的这一天。走,咱们去看看。”
    纪琅也笑:“说不定厨房被她弄得不像样。咱们是得去看着。”
    几人朝厨房走去,路过薛夫人的院子,院子里两个女孩子正在踢毽子呢。
    一人穿着月白色裙子,浑身上下什么首饰都没有,素雅的如银装素裹的冬雪图。随着毽子被她踢起来,她目光追着毽子抬起头来,白皙莹润的脸蛋露出来,让人顿生惊艳之感。
    五官明媚如艳丽的牡丹,双目映着阳光清澈如溪水,灵巧如小鹿。这一张完美无缺惊艳的脸庞,就像冰天雪地里的一支红艳艳的梅。其他都成了背景色,唯有那红梅娇艳欲滴,夺人眼球。
    纪琅愣了一下,有些痴了。
    李元郎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了?这两个都是我义妹,漂亮吧!”
    纪琅忙收回眼神,道:“走吧,去看盈盈。”
    他神色掩饰住了,但心房的跳动却骗不了自己。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看薛小姐会觉得熟悉了。因为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她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跟盈盈太像了。
    不是像现在的盈盈,而是像失去记忆之前的盈盈。他不否认,哪怕在盈盈身边,他也还是怀念从前那个明媚活泼、骄傲飞扬的盈盈。盈盈失去记忆,连骄傲都失去了,不知道她何时能想起来。
    纪琅有些怅然若失,他去了厨房,白怜儿正捧着一坨揉好的面,快速地将面削到锅中。她手很快,面条一根根飞出去,落入锅中。
    纪琅再次愣了一下,李元郎也愣了:“没想到表妹厨艺这么好,真不知她是跟谁学的。看来是看不到笑话了,我回去了。纪大哥,你还要进去吗?”
    纪琅笑道:“我不进去了,我们回去吧。盈盈是要给大家一个惊喜,若是知道我们看到了,她该不高兴了。”
    李元郎扬了扬眉毛,嘻嘻一笑。
    假的就是假的,他不信纪琅看不出来。
    ☆、71.失约
    薛夫人把薛锦棠、杜令宁介绍给白怜儿:“你们三个要和睦相处, 好了, 去踢毽子玩儿吧,一会儿就吃饭。”
    三人来到院中,白怜儿微微笑,半真半假道:“两位妹妹真是好福气, 这才几天就攀上了我姨母,这份攀龙附凤的本事,真真令人佩服。”
    一个人对你是友好还有敌对,往往一个眼神就知道了。
    杜令宁直爽又敏锐, 她立刻感觉到这个人对她们不太客气。她笑着说:“我们能把干娘从火里救出来,的确是我们的福气。俗话说,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某些人虽然与干娘是血亲,关键时刻却跑得比谁都快,比陌生人还不如。不怪干娘会寒心认了我跟锦棠做女儿。”
    白怜儿冷笑道:“我才是姨母的外甥女,姨母会认你们两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而已。我劝你们休要太猖狂!”
    “我们自然知道你是干娘的外甥女,表小姐不必刻意强调。”薛锦棠神色平静淡然:“干娘认了我们, 你这般慌张着急,不知道还以为你……”
    薛锦棠笑了笑:“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说也罢。”
    她越是含含糊糊, 白怜儿越是心里忐忑。薛锦棠用那样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她, 让她心里发毛。难道薛锦棠是知道了什么?
    不, 不会的, 不必自己吓唬自己。
    白怜儿挺直了腰杆,对丫鬟小翠道:“走吧,去看看姨母在做什么。”
    她快步走开,杜令宁眉头一拧:“锦棠,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薛锦棠目光灼灼看着杜令宁:“你猜?”
    杜令宁嘻嘻笑:“好个小美人,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游戏,你不说就算了,我就不猜!”
    薛锦棠幽幽叹了一口气。白怜儿的演技太拙劣,她表现的太明显,姨母的疼爱来的太突然,连杜令宁都有所察觉了。
    有了这个插曲,到了吃饭的时候,薛锦棠跟杜令宁坐一边,旁边坐着李元郎。白怜儿坐她们对面,旁边坐的是纪琅。
    饭菜摆好,薛嬷嬷笑吟吟过来,把一碗面条放在薛夫人面前:“表小姐孝顺,特意做的面条,就是要给您一个惊喜。”
    薛夫人慈爱地看着白怜儿:“你这孩子从前碰都不碰锅碗瓢盆,现在也知道做饭了,若是你母亲在,必然欣慰。”
    白怜儿抿嘴笑,一脸期待:“姨母快尝尝味道如何?”
    薛夫人吃了一口,夸赞说好吃,面条劲道,汤头鲜美。
    众人都夸白怜儿,只有纪琅眼中有疑惑,他把这疑惑压在了心底。
    饭后午休,白怜儿主动要跟薛夫人睡:“姨母,我给您捏肩。”
    她笑盈盈的过来抱住薛夫人的胳膊,薛夫人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她没有把手抽出来,而是笑着答应了。
    自打知道白怜儿是假货之后,薛夫人越来越腻味她,要不是怕惊动汝宁公主不能报仇,薛夫人早就将她身份昭告天下了。
    不过薛夫人也不是一味忍耐的人,已经设下了计谋,要让白怜儿永世无法登将军府的门。
    ……
    李元郎下午约了朋友,他让人领纪琅去客房,就离开了。
    纪琅在去客房的路上遇到了薛锦棠。客房的院子前头中了小小的一片竹子,薛锦棠就站在竹下。风吹得竹林沙沙作响,也吹动她裙摆飘荡、发丝清扬,她明艳的脸、精致的五官,在青竹的映衬下更添清丽之色。
    “薛小姐。”纪琅微微点头示意,就要进客房院子,突然听到身后薛锦棠说:“纪琅,西街卖糖人的,今天摆摊了吗?”
    纪琅立住脚,几乎是本能地扬起一个笑脸,眸中的温柔都要溢出来:“当然摆摊了,盈盈你今天想去吗?”
    他笑着转过身来,见身后站着的是另外一个明艳的女孩儿,不是他的盈盈。
    纪琅皱起了眉头。
    那一年,他七岁,盈盈四岁,她要上街买糖人吃,大人不同意,他带着她偷偷跑了,想去街上买糖人。糖人买到了,他们也忘记了回家的路,差点走丢。从那之后,只要她想出去玩,就会问他西街卖糖人的有没有摆摊。
    这是他跟盈盈之间约定的暗号,她怎么会知道?
    纪琅走回来,温润如玉的脸庞此刻十分严肃:“薛小姐,你刚才说什么?”
    薛锦棠重复道:“西街卖糖人的,今天摆摊了吗?”
    纪琅盯着她看,薛锦棠坦荡与他对视。
    她的眼神、她看他的样子,说话的语气,太像盈盈了。
    “你是谁?”纪琅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声音里不复昔日的谦朗,只有着急与探究答案的迫切:“这句话你是从哪里听到的?你怎么会知道?”
    薛锦棠正欲说话,白怜儿的丫鬟小翠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纪公子,我们小姐出了点事,你快来。”
    纪琅一惊,松开手就要走,薛锦棠反而抓住了他的衣袖,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明天,未时中,你来望月亭。”
    纪琅目露惊诧。
    望月亭也是他跟盈盈之前经常相约去玩耍的地方,她怎么会知道?
    纪琅与薛锦棠对视,看着她清澈如溪流的双眸,神差鬼使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从前常说的话:“好,不见不散。”
    纪琅赶到的时候,白怜儿正跪在地上哀哀痛哭呢。
    她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姨母,盈盈知错了,您原谅盈盈吧。”
    薛夫人面色不虞、威武将军沉着脸,杜令宁站在薛夫人身后,目光犀利。看着,竟有三堂会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