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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侍女小满已经陪着自家小姐逛了好几家成衣店了,只可惜一无所获。她的杏眼朝左右扫了扫,目光突然落在了一块招牌上:“香螺······阁?小姐,这里新开了一家成衣店。”
    李苑苑也看了过去,她没什么兴趣地说道:“新开的成衣店而已,都是一般货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当下李苑苑就想走,还是小满劝她:“小姐,这家新开的成衣店说不定有什么新花样呢,咱们便进去瞧瞧吧!”
    李苑苑想了想也是,抱着一点希望,抬脚进了铺子。
    这厢,刚刚婉拒何逸清和何父的女掌柜的见进来一位身着水绿如意妆花褙子,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茶绿宝石的小姐,立刻抛下何逸清,殷勤地迎了过去,“恭迎贵客!这位小姐想要什么样的衣裳?”
    李苑苑恹恹地扫了铺子里一眼,撅噘嘴,果然没什么新花样,无趣。
    女掌柜看出李苑苑对铺子里的衣裳兴趣不大,再接再厉道:“若您不满意,我们店里还有手艺精湛的裁缝,可以为您量身定制衣裳,包您满意。”
    一旁本打算退出去的何逸清见状,挑了挑眉,拉住了何父。她放下手中的包袱,将淡绿色的裙子展开,装作在整理的样子。
    第23章 上门还债
    李苑苑本来是无意识的,可却突然被何逸清手中的裙子给吸引了,她快步走了过来,发尾系着的两枚镂空金铃铛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
    那女掌柜的随着李苑苑的动作看了过来,待看清了,脸上也露出惊奇的神色。
    李苑苑仔细端详着何逸清手中的裙子,颜色,绣工,款式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真是越看越喜欢,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象自己穿上的样子了。出言问道:“这条裙子是你的?”
    何逸清点点头,将几套衣服一一展开,摆在李苑苑面前,“这几套衣服虽然款式一样,但上面绣了不同的花色,这位小姐可以选自己喜欢的试一试,穿起来一定很漂亮。”
    李苑苑一听,对何逸清更有好感了,她也不客气,仔细挑选了一套绣海棠花的,便进了这家铺子的试衣间,小满也急忙跟上。
    这女掌柜站在一旁,脸色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暗恨自己误把珍珠当鱼目,错失了一单好生意。
    “这……这位姑娘,不知你剩下的衣服可有意出手?”那女掌柜的期期艾艾道。
    何逸清眉头一挑,淡笑道:“自是有意的。”
    还不待那女掌柜的高兴,何逸清顿了顿又道:“不过还是等刚刚这位小姐试完了再说吧,毕竟咱们还不知道上身效果好不好呢!若是不好,总不能让掌柜的做亏本生意,您说是吧?”
    女掌柜的闻言,心里明白何逸清是想待价而沽,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更加后悔刚刚没有多些耐心,让银子从自己眼前白白地溜走。
    不多时,一阵清脆的叮铃声传来,帘子被轻轻挑起,帘后走来一道身影,她一袭淡绿长裙,腰肢不盈一握,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清新自然。
    李苑苑凝视着落地铜镜里的自己,很是满意,脸上不禁漾出一抹笑意,脑海中已经想着要如何在姐妹们面前炫耀一番了。
    何逸清也适时开口了,“这套衣服与这位小姐你很是相配呢!”
    李苑苑倒是好哄,闻言便笑了,雪白耳珠上的翡翠滴珠耳环便跟着一晃一晃的,像一抹流动的绿水。“你说的可是真的?”
    何逸清点点头,脆声道:“当然了。”那女掌柜的想做何逸清的生意,自是出言附和道:“这位小姐这么一穿再合适不过了,到让我这一屋子的衣服都失色了呢!”
    李苑苑彻底被哄高兴了,多日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很大方地开口道:“这套衣服多少银子?我买了!”
    何父见女儿三言两语便扭转了无人问津的局面,很是高兴,刚打算开口说出他们在家商量好的价钱即二两银子,何逸清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何父不明所以,但出于对女儿的信任,他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何逸清浅笑道:“这衣服竟然与小姐如此相配,也是有缘,价钱我就不开了,您看着给,总不会亏了我们的。”
    李苑苑想了想,便让小满给了何逸清父女五两银子,她也不傻,虽被捧得高兴,但也不会失了头脑一掷千金。这衣服款式新颖,绣工精巧,但料子却不名贵,五两银子尽够了。
    她留话道:“下次你们若有什么漂亮衣裳,便直接送到平良街上的李府,价钱上不会亏了你们的。只是千万不要糊弄我啊!”
    李苑苑又在落地铜镜面前自我欣赏了一番,连衣裳都不换,便满意地出门了。
    剩下来的三套衣裳,何逸清也没有多抬价,以三两银子一套的价格卖给了香螺阁的何掌柜,双方都很满意。
    期间,何掌柜不着痕迹地打听着衣服来源,都被何父和何逸清给含糊过去了。
    两人临出门前,何掌柜又道:“何姑娘,今儿可真巧,你姓何我也姓何,说不定咱们以前还是本家来着呢!以后你们若有什么好东西,可记得送我这儿来啊!”何逸清点点头,这何掌柜既精明又识趣,不失为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出了门,何逸清便又跑了几家布庄,挑选了不同花色的布匹,是上次三倍的量。既然有了合作对象,自然不必再束手束脚了,何逸清便打算扩大一下规模,也好赚更多的银子。
    父女俩高高兴兴地回了家,家中,沈氏瞪圆了双眼,看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一共十四两,久久回不过神来。她走到柜子前,打开盖从里面摸出个木盒小心的把银子放了进去,宝贝似地晃了晃,听着银子咣咣作响,笑得合不拢嘴儿。然后盖上柜盖,顺手又把柜盖给锁上了。
    何逸清看着喜气洋洋的爹娘,提议道:“爹,娘,趁现在手里有银子,咱们先把家里的欠债给还了吧!你们也好了了一桩心事。”
    何父和沈氏想了想欣然同意,但心里却担心着:“这......咱家突然拿出这么一大笔银子,别人会不会起疑?到时候咱们怎么解释?”
    这事儿何逸清早就想好了,还得借用一下金掌柜的名头。“爹,娘,咱们就说这银子有一部分是镇上绣品店的金掌柜问咱们买绢花付的定金,还有一部分是咱们问他赊的,我就不信别人会专门为了这事儿跑去求证。”
    就算去了,以金掌柜那精明的性子,肯定也不会急着否认,说不定还会帮着打圆场,只是免不得要欠他一个人情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何父和沈氏带上礼品和银子先去把村长,王婶子和莫大娘家的银子还了,最后再轮到大哥家。思量着好些时候没去看爹娘了,何父便将女儿和儿子一到带去了大哥家。
    第24章 矛盾
    蒋氏正在院子里洗菜,见何父一行四人突然上门,愣了一下,眉头微皱。待看见了何父手里提的一斤咸肉并十来个鸡蛋,她的脸上方才露出笑容,招呼道:“弟弟,弟妹来啦?快进来坐!当家的,快出来!”
    蒋氏穿着一身朴素的白底蓝碎花小褂,一条白色的布裤子,她的皮肤灰暗,常年累积下的风霜在她的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像没有上釉的陶器,嘴唇干得都爆起了皮。她两腮内陷,多纹且杂乱,下巴尖细,颧骨突出,鼻子尖小,眉间有褶皱,一看就是一副刻薄的面相,而蒋氏的性子也正是如此。
    何成财正在家,他听见声儿,迎了出来,“二弟啊,你怎么来了?”他看见何父手里提的东西,顿了顿又道:“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呢?快进来!”
    “哎!”何父把东西递给大哥,带着沈氏和一双儿女进了屋。
    何老爹出去串门子了,只有老何氏坐在正厅里。何父和沈氏上前道:“娘,我和阿芸来看看你。最近身体还好吧!”何逸清和安哥儿也跟在后面叫道:“奶奶。”
    老何氏点点头,冲小儿子笑笑,“身体还好。”又对安哥儿招手道:“快到奶奶这儿来,哎呀可真是长得快,几个月前我见了还小呢,个子只有这么高,这转眼又窜了个头了......”老何氏看着安哥儿的目光带着笑意极为热情道。
    何逸安缩在沈氏身后,肉嘟嘟的脸上还带着红晕,闻言踱到不太熟悉的老何氏面前,声音怯怯地叫了声:“奶......”
    “哎!”老何氏眯着眼睛笑,伸出手,捏捏了那软乎乎的脸蛋,而站在一旁的沈氏和何逸清,则被无视了个干净。沈氏有些尴尬,何逸清却浑然不在意,有了前世的恩怨,她没冲老何氏甩脸子就算不错了!
    有心算无心,何父一家是踩着饭点来的,突然多了四张嘴吃饭,蒋氏的心里有些不嘎实,但她不愿在何父一家人面前丢了面子,还是咬咬牙多做了一道肉菜。
    吃饭的时候,何老爹和在外面疯的何逸如,何逸元都回来了,至于何家的大儿子何逸明,他在县里给人当木匠学徒,半个月才回来一次。何逸明读过一年书,可惜脑子不太行,科举这条路走不通,何成财便把他送去学门手艺,也好混口饭吃。
    何逸如看见何逸清就没好气儿,冲她翻了个白眼,轻哼了一声。饭菜上桌了,她一副主人翁的样子,第一个坐上去了,还把桌子上的一碗肉菜划拉到自己面前,挑衅似的看了看何逸清。而蒋氏和老何氏对两个小辈的矛盾视而不见,何成财有心说些什么,却被蒋氏瞪了一眼,顿了顿咽下了口中的话。
    何逸清看着涨红了脸的沈氏和一语不发的何父,眼中泛上冷意,心生一计。
    何逸清故意将筷子往何逸如面前的肉菜里伸,何逸如果然一把将碗捂得严严实实的,“不给你吃!”何逸如一副小鸡护食的样子,“这是我家的,你不许吃!”她听娘说了,何逸清家穷,问自家接了好多银子不还,以后说不定还会吃他们家的,喝他们家的,娘说这个叫打秋风!
    何成财被女儿这一声吼,弄得十分尴尬,最可气的是小儿子还在一旁点头!当下便沉着脸道:“你闹什么呢?闭嘴!快点道歉!”
    何逸如被何成财一吼,吓了一大跳,咬了咬唇,眼睛不自然地游移起来,但当她对上何逸清得意中带着挑衅的眼神时,瞬间涨红了脸,声音比方才更大了,“我又没有说错!他们欠钱不还,就是来打秋风的!”
    老何氏和何老爹瞬间沉下来脸,何成财粗喘了两声,舍不得打女儿,可是又觉得她这话说得实在难听,定是她娘挑唆的。这些年因为弟弟一家过得实在困难,他才才不忍心的多照顾几下,怎么蒋氏就在自家小子丫头面前添油加醋,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这让年轻一辈以后怎么相处?让以后他怎么面对弟弟一家?
    何成财陪笑道:“二弟,弟妹啊!阿如她还小,你们别跟她一般计较,大哥跟你们赔不是了!”
    何父和沈氏早在他们父女两人吵架的时候就放下了筷子,一语不发。何父颓然地摆了摆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推到何成财面前。
    蒋氏见状,眼前一亮,何成财愕然地看着,出言问道:“二弟,这是......”
    “大哥,这是你这些年借给弟弟的钱,一共五两银子,一分不少,你点点。要是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何父说罢,就站起了身,心中长久以来压着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松开了,欠的东西终于还了。
    “不是,你这钱哪儿来的?”何成财不舍地看了铁钱袋子好几眼,扭过头道,“这些钱你先拿回去,我这儿不急。”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身边的蒋氏拧了一把,只好沉默了下来。
    “大哥就别管哪儿来的了,这钱本就是我欠你的,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说罢,何父便带着沈氏和儿女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屋内,老何氏虽不喜沈氏和何逸清,但到底还是心疼小儿子的,叹道:“这叫什么事儿?家宅不宁啊!”不过她只敢小声嘀咕,毕竟她现在要靠大儿子和大儿媳生活。
    何成财怒瞪着蒋氏,高声吼道:“你现在开心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刻薄。”
    蒋氏可不怕他,操着她尖利的嗓门道:“你冲我发什么脾气,你弟弟竟然还了五两银子,你原来还偷偷背着我补贴了他们不少啊!你个没良心的,自家过着苦日子,钱都让你送出去了!我真是命苦啊!”
    何成财被说得哑口无言,沉着一张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只能闷声不言。  他虽心疼弟弟一家,可心里到底还是向着自家人的。
    天已经黑了,夜路不好走,何父抱着安哥儿,沈氏牵着何逸清,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你说大嫂怎么回事?把我们当成穷酸了?竟然这么看不起我们!”沈氏不满地看着何父,这些话她平时压在心里,委屈只能自己受着,今日终于能吐出来了。
    何父心里也不好受,亲耳听到了,才知道大嫂她们是怎么看自家的,大哥对这些肯定也知情,说不定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他沉默了半晌,哑声道:“算了,反正钱都还清了,你以后远着点大嫂就是了!”
    何逸清在一旁听着,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笑。
    第25章 清明祭祖
    沈氏这些年来一直明里暗里被蒋氏挤兑,嘲讽,受了不少闲气。但好在,欠蒋氏的还清了,她压抑许久的怨气终于发泄了出来,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心情愉悦地跟何逸清一道研究新衣服的样式与花色。
    如此过了几日,便到了清明节。
    清明,是一年中祭祖的日子,这天一早,天空中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倒真应了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
    何成富提前一天就准备好了清明用的挂纸、纸钱和祭品。何家村的坟地在距离村外不远的一座不高不低的山丘上,附近几个村子的坟地都在这片儿。何父一行四人都穿着用稻草制成的蓑衣,山路不好走,又在下雨,道路一片泥泞,何逸安年纪小,走路不顺当,何父便把他背在背上。
    坟地很大,起起伏伏的坟堆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何父他们到时,已经有不少村民带着儿孙前来扫墓了,坟地里的人也越来越多,没有一个人高声说话,显得十分庄严肃穆。
    何父走到一排坟堆前面,说道:“这一排挨着的坟,埋的都是我们何家的祖辈。”这几个坟包上枯枝缠绕,杂草丛生,显然还没人来过。
    何父伸手把坟堆上的树枝捡走,用镰刀把野草割干净,做完了这些,他又用锄头把那些垮塌的泥土堆砌好,把坟堆周围的小沟疏通好,有些带刺的荆棘,还把根给挖掉了。
    沈氏和何逸清也过来帮忙,何父却舍不得让她们插手,自己一个人都干完了。
    等做好了这些,何大哥一家才姗姗来迟。两家人打了个照面,沈氏和蒋氏前几天闹翻了,互不搭理,何成财有些不自在地跟弟弟打了个招呼,“二弟啊,这么早就来了?真是辛苦你了。”
    何父也点点头应了,只是明显比以往多了些客套与生疏。“是啊,大哥。”
    何逸如和何逸元应该是知道今天是个严肃的日子,很安静地跟在蒋氏身后,看见何逸清也没有作妖。
    何成财和何父一起把白色的挂纸用石头压在坟头,点上香蜡,插上几株野花,摆上一些祭品。等做好了这些,他们就开始火化纸钱,众人也一一跪下来磕头。
    今年跟往年不一样的是,沈氏又带了何逸清去了沈家的坟堆,她要带女儿去祭拜她的外婆——沈柳氏。沈柳氏的坟包前有一堆烧完了的纸钱灰烬,显然是有人来祭拜过了。
    沈氏有些伤感地看着外婆的墓碑,说道:“清姐儿,快来给你太婆磕几个头,谢谢她传你手艺。”
    “哎!”何逸清走上前去,跪下来,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头,心道:虽未见过太婆,但迫不得已借用了您的名头,还希望太婆理解我的难处,不要怪罪于我。
    山上风大,又下着毛毛雨,何父怕妻儿着凉,他们没呆多久,等纸钱化完了就打道回府了。
    下山的路上,雨渐渐停了。
    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直瘦骨嶙峋的野狗挡在四人面前,它身上的毛东一块西一块的,露出了里面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皮肤。它气势汹汹地冲着何逸清四人狂吠,眼露凶光,可把大家给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