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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节

      田保、范逯倒台后,甄韩两家已有许多裂隙,跟甄家反目是迟早的事。
    杨氏虽对甄皇后恭敬守礼,要紧事上哪会任人牵着走?当即道:“今日之事关乎皇嗣,外妇诰命与内司妃嫔毕竟不同,臣妇以为,当交由刑部或锦衣司查问。”
    这话倒没错,刑狱司职在管教约束宫人,拿住诰命查问,毕竟不妥。
    且甄皇后虽从容镇定,方才范贵妃那含怒的眼神瞥过去,终究勾起疑影。
    永昌帝想了想,便吩咐禁军将当时在场的令容、章斐及两位命妇和宫女们送去锦衣司,查问清楚了再送回。
    甄皇后还想说情,永昌帝却记挂着范贵妃,匆匆走了。
    她心中不悦,扫了杨氏一眼,紧随永昌帝去瞧范贵妃。
    禁军随后过来,请令容和章斐等人先行,却将宫女们尽数押着,抄近路前往锦衣司。
    第122章 算盘
    范贵妃这一摔瞧着虽不重, 那怀了九个月的胎儿却经不起变故,抬到殿里一瞧,果然见了红。伺候她的太医在请过平安脉后还没回到太医院, 便被人有事请走, 说是两个时辰才能回来。应召而来的太医是从前照顾过甄皇后身孕的,经验老道,为人持重。
    范贵妃疼得几乎晕过去,永昌帝满心焦灼, 在外等着。
    折腾了半天, 里头太医满头大汗地出来,说是贵妃羊水早破, 怕是要早生。
    永昌帝又急又气,因贵妃临产的东西都是备齐的,方才已叫人取了过来, 便千叮万嘱,要太医务必尽力, 保母子无恙。他这皇位来得容易, 登基后声色犬马, 被内监妃妾们哄得高兴, 还甚少碰见这样难熬的事。
    顶着层薄汗来回疾走, 目光扫见甄皇后,心里又犯起嘀咕来。
    看方才的情形, 应是有人指使宫女生事, 损及贵妃。这宫廷里头, 有这手段胆量的,算来算去也就甄皇后而已。可甄皇后素来温和柔顺,自范贵妃怀孕后也格外照拂,连晨昏请安的事都免了,要真不喜范贵妃的孩子,从前多的是机会,何必拖到如今,众目睽睽之下闹那样一出?
    看甄皇后的样子,坦荡从容,不像心里藏奸。
    且今日让贵妃来赏花,原本是他顾着颜面,让刘英亲自去请过来的。
    永昌帝猜疑不定,满心烦躁。
    甄皇后倒是岿然不动,见永昌帝焦灼,还起身劝道:“皇上坐着喝杯茶,贵妃身子向来康健,胎象也稳,有太医在,不会有事。”
    “朕不会让她有事!”
    甄皇后面色沉静,“是,贵妃向来有福气,不会有事。”
    里头宫人匆匆忙乱,外面帝后各怀心思,好半天,里头帮忙的小太医躬着身子匆匆走近,看都没敢看永昌帝的脸色,跪地道:“贵妃出血得厉害,再拖着怕是……臣请皇上示下,保贵妃还是……保皇嗣?”
    “废物!”永昌帝大怒,“两个都要!”
    太医战战兢兢,跪地不敢答话,那帘帐里头,宫人却端着水盆脚步匆匆,隐约可见骇目的红色。
    甄皇后深吸口气,婉言劝道:“皇上别生气,既是情形危殆,还是早做决断得好。”
    这道理永昌帝自然明白。
    即便九五之尊,坐拥天下,能轻易取万千人的性命,碰上这样的事,也是一样回天无力。他双手紧紧攥在袖中,鬓边细汗冒出来,目光死死盯着重重帘帐隔绝的内殿。
    甄皇后跨前半步,“皇家子嗣单薄,孩子只要生下来,臣妾必定尽心抚养……”
    “保贵妃。”永昌帝仿若未闻,盯着里头模糊的人影,喃喃道:“保贵妃。孩子还会有,她不能再出事。”
    “可皇嗣……”甄皇后还想再劝,碰上永昌帝几欲喷火的目光,到底忍住了。
    太医应命而去,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里头才安静下来。
    孩子没保住,范贵妃虚弱之极,好歹保住了性命。
    永昌帝进去瞧了瞧,里头尽是血腥味,范贵妃满头是汗,睡得死沉。接引嬷嬷怕不吉利,极力劝他离开,永昌帝不放心,留下刘英在这里看着,看都没看甄皇后,自回宫去了。
    甄皇后脸上温婉的笑容早已不见,目送皇帝远去的背影,忽然冷笑一声。
    “里头如何了?”左近无人,甄皇后声音压得更低。
    “人太多,她没能靠得太近,不过趁着慌乱的时候做了点手脚。”嬷嬷凑过去,声音几乎消失在风里,“哪怕熬过来,往后底下添许多病,也没法伺候皇上,更没法跟从前似的兴风作浪了。”
    “记得封口。”
    “奴婢知道。”
    甄皇后回望永昌帝消失的方向,出神片刻,声音冷嘲,“他对那女人倒情深意重。”
    空中不知是何时堆了云层,沉沉笼罩宫阙,甄皇后无心回宫,带着嬷嬷往阁楼走,近身宫人中两位被禁军带去锦衣司,余下的都奉命跟得颇远。
    渐渐走近阁楼,范贵妃摔倒的地方,还留着一团小小的红色印记。
    阶梯上,散落的珍珠原样摆着,只有那段串珠的线被带走。
    嬷嬷是甄皇后从娘家带来的,瞧着有点担心,“人被押进了锦衣司,怕是未必能顶住。娘娘要不要跟相爷说一声,提前想个法子应对?”
    “应对?”甄皇后冷笑,“珠串的事没挑破,多的是善后的法子,追究起来也只能怪她倒霉,皇上也未必敢动韩家。如今挑破了,人进了锦衣司,哪怕全都吐出来,自有人指使安排,又与我何干。皇上就算怀疑,没有铁证也是枉然。”
    “奴婢就是担心皇上怀疑……”
    “怕什么?只要东宫不移,父亲还在中书,他还能废了我?”甄皇后蹲身拣了两粒珠子,放在指尖捻了捻,眸光微冷,“只没想到,韩家竟会那样应对。”
    先前对付田保和范逯,甄嗣宗跟韩镜极为默契,杨氏也对甄家殷勤备至、恭敬客气,摆明了是投在太子麾下,将范家踩得死死的。即便几日前,那对婆媳来进宫问安时,也十分乖顺。
    这样的事,连章斐都知道不问缘由地奉命行事,以杨氏察言观色的机变应对,本该心领神会,暗中襄助,怎会突然反目?
    揪出蓄意谋害的事,对甄家无益,对韩家又有何好处?
    甄皇后想不透,临风站了半天,喃喃道:“可惜。忍了这么久,终究没能要掉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