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怎么会这样!这是要她的命啊!
柳倾和只当是岳母心生嫁女儿的不舍,立即抬起头来挺直了脊背,郑重其事道:“岳母大人在上,小婿定然会对贺……叶儿好的!”
跪在他身侧的贺兰叶差点都笑了。以往一直以来他对她都是直呼其姓,从未喊过她名字,不料在这种时候,居然喊她叶儿了。
叶儿……有趣,当真有趣。
柳倾和以为这样承诺了,岳母该是放心,却不料听了他的话,平氏却哭得更大声了,捶足顿胸上气不接下气,撕心裂肺的不像是嫁女儿,像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我的女儿哟……这么怎么是好!你们好了,我死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给你爹说啊……”
贺兰叶有些糊涂了,她这正正经经成了个亲,有了个知心相伴的人,怎么就没法给爹说了?
平氏一会儿工夫已经哭成了泪人,旁边的周氏劝她不住,竟然也泪眼婆娑抱着平氏哭了起来。
“嫂子,怎么就出了这种事!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素来有主意不怎么哭的周氏也跟着哭,妯娌俩抱头痛哭,好似天崩地陷般的绝望。
柳倾和懵了,他没有见过这个阵仗,慌了手脚,立即拽了拽贺兰叶,声音干涩:“贺兰,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他反复回忆了下他刚刚说的话,自觉没有问题,怎么岳母和婶娘就哭成这样停下来了?
贺兰叶也懵,赶紧儿反手抓着柳倾和的手,试图从他这里借点力。
跪在地上的俩人紧紧握着手面面相觑,脸上大写的茫然。
哭得抽抽搭搭的平氏好不容易被周氏劝了劝,还记得自己才受伤好了的女儿还跪着,心系女儿的她抹了眼泪,打算先忍一忍,不料一扭头,就看见跪在那儿的俩人正牵着手。
这一看就悲从中来,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哗直淌。
她忍不住了,坐都坐不稳,扑过来想要撕扯开柳倾和的手,又怕贺兰叶生气,踟蹰了半天竟然无可奈何,只能抱着女儿的胳膊哭喊:“我的儿!你可想清楚了?当真要和……要和他一道?”
她这却是连喊都不想喊柳倾和一声了,只抬手指了指他,眼含委屈。
贺兰叶赶紧松开柳倾和的手扶着娘站起来,她腿有些疼,站得慢了,旁边的柳倾和赶紧也跟着站起来扶着她。三个人一个扶一个,都站起来后,平氏居然连看都不想看柳倾和一眼,别过头去抹着眼泪哽咽道:“三郎,娘真的不想看你这样……”
贺兰叶扶着娘去坐下,给周氏打了个眼神,旁边柳倾和赶紧摸出他女装时带在身上的帕子给她。
她接过帕子要给平氏擦眼泪,平氏却怎么也不配合,推开她的手:“别用他的东西!”
这又是再闹什么?
贺兰叶也无奈,看着周氏重新拧了个帕子来,这次平氏不抗拒了,等娘平复了一些,这才慢吞吞道:“娘,我和柳五好歹成了亲的,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也觉着彼此适合,继续一道相处下去并无什么不好的。娘,您不是挺喜欢他的么,怎么就忽然不愿意了?”
她刚说着,忽地想起了柳倾和来之前,平氏和周氏说的那话。这只怕是因为对柳倾和长期不在家,柳家又之前那股子事时要合离,让家里两个女眷不开心了。
贺兰叶想了想,对还在抹眼泪的平氏道:“娘,柳五他不是不在乎咱们家里,只是……”她转念一想,柳倾和与她一样去了边疆,去了幽鹿苑,这些都不能说,只能顺着当初柳家对外的理由说道,“您也知道他身体不好,我们家里头又是家又是镖局,生意上的事情他帮不上忙,家里头忙了他也没法,索性回家去养养身体罢了。”
旁边柳倾和却轻轻拽了拽她,不满这番话。
什么叫身体不好,嫁女儿谁家愿意看着女儿嫁给一个身体不好的,这反倒不是个好话啊。
眼见着平氏听了这话果然又不舒服了,柳倾和赶紧站出来对着平氏拍着胸脯保证道:“岳母,我身体已经养好了,哪哪儿都好,没有问题。回家只不过是因为……因为我娘身体不好!”
柳倾和机灵了一把,眼睛都不眨一下把锅推到自己娘亲的头上,拼着回头要被娘亲暴揍一顿的后果,在岳母面前还特别真诚道:“岳母尽管放心,日后我会好好和叶儿过日子,我娘那边若是身体不适,我该回去的还是要回去,只是如果没有大事,我绝对会留在家中陪您的。”
贺兰叶反应过来后,感觉柳倾和这番话说的没有错。只是柳夫人有没有意见她就不知道了。
她背过手抠了抠柳倾和的掌心,自觉眼前这一关算是过了。
“娘,您就放心吧,我和柳五没什么问题,您也就别操心什么合离不合离的,就把他当赘婿就是。”
贺兰叶感觉自己说的清清楚楚,特别明白了,却不想平氏听了这话,竟然是哭都哭不出出来,绝望地看着她,像是有话要说又含在嘴中说不出来。
还是周氏看不下去了,一脸震怒:“三郎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可你有没有想过别的?”
“别的?”贺兰叶有些茫然。
周氏狠狠扫了柳倾和一眼,对贺兰叶低语道:“你们两个女儿家能好多久,姓柳的要是想汉子了,你怎么办?你们又生不出孩子,镖局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柳倾和:我不想汉子只想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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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 111 章
贺兰叶当场脑袋一懵, 飞快扭头看身侧跪着的柳倾和。
比她高出了半个头的青年此刻一身罗裙, 面涂脂粉, 被修饰了硬朗的轮廓,显得柔婉了不少,从外表看,只不过是一个略显高挑的女子罢了。
贺兰叶这才发现问题出在哪里,头疼地捣了捣旁边的柳倾和:“你用本音说话。”
喊了半天的人了,柳倾和居然还用的是女子的伪声。
也难怪娘亲婶娘,竟然把她们当做了……
顶着平氏周氏茫然的眼神,柳倾和这才发觉自己疏忽大意了个什么样的问题,赶紧清了清嗓子,用他原本清朗的声音重新喊了声:“岳母。”
这一次,他的声音实打实的把身前的两个长辈镇住了。
平氏一愣, 与周氏交换了个眼神, 她还以为这是儿媳故意练得声音, 周氏倒比她要灵敏的多,很快摸清楚了其中问题,瞪大了眼睛死死打量着这个‘侄媳妇’。
上一次仔细看人家的时候,还是柳五初初嫁过来时, 那个时候正是少年身形抽条猛长的时候, 距今不足一年, 人长高了不少,肩膀也宽厚了。
更重要的是,他男儿身形的特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能遮掩, 若是有人知晓了,刻意寻摸疏漏,也容易看出问题来。
周氏就这么来来回回把眼前的侄媳妇看了几遍,这才小心翼翼拽了拽平氏,惶惶然耳语道:“嫂子,咱们这媳妇好像是……是个……儿郎!”
平氏还没有转过来弯:“什么儿郎?”
周氏打了个眼神。
趁着平氏转过来之前,贺兰叶特别无奈的把柳倾和的帕子攥在自己手里,粗鲁的转过身去给他擦脸。
脂粉不是随手就能涂擦掉的,她用了大力,蹭的柳倾和脸都变了形,疼得青年嘶了一声,却不敢躲,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任由眼前的小姑娘给他擦脸。
干擦没有擦掉多少,贺兰叶想了想直接把桌上一杯放凉了的茶水倒在帕子上,湿漉漉的帕子打在柳倾和脸上,三两下蹭掉了他脸上的脂粉,露出他本来俊朗的容貌。
正值最好年华的少年变化极快,若说一年前他还能装一装,一年后的今天,擦掉脸上用来伪装的脂粉,那张已经棱角分明的清隽容颜清清楚楚说明着他的性别。
平氏张大了嘴,不敢置信般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在贺兰叶手上三俩下擦了妆容,变成了……一个青年?
还穿着女装梳着妇人髻的高大青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等贺兰叶收了帕子,随手抬袖抹了抹脸上湿漉漉的茶水,纤长的睫毛一眨,凝结在睫毛上的茶水啪嗒滴落在腮边,他抬手摸了去的同时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又重新喊了句:“岳母。”
男儿家的声音,男儿家的容貌,在留意注意之后清楚能察觉的男儿家的体态,这一切落在平氏的眼中,不亚于一道天雷。
她哆嗦着唇,不敢置信看着自己女儿:“三郎?”
她无不虚弱喊了声,声音中充满了惶惶然。
贺兰叶赶紧扔了手中帕子,扶着平氏坐下了。她想了想,打算用最简单的方式给她娘解释这件事。
“柳五其实是男儿。娘您也知道,有些人家小郎君身体不好,就充作女儿养的。”
这是很多地方都有的一个习俗,漠北也有扎耳洞穿裙子的小郎君,故此贺兰叶就扯这个习俗来说。
平氏可不信:“谁家把儿子充女儿养能养到嫁人?”
贺兰叶一噎,她给柳倾和打了个眼神。
柳倾和赶紧上前来对平氏拱了拱手。平氏看着擦了妆容后还穿着罗裙的柳倾和,只觉着眼睛疼,扭过头去假装看不见。
“岳母,其实是这样的……”柳倾和斟酌着把贺兰叶扯得谎圆了回来,“我在家中的确充作女儿养,后来外头都当我是女儿家,到了年纪有人来求娶,偏偏我还不能说出去。真巧了我与叶儿相识,她愁嫁娶的问题,我也愁,索性就……”
“索性什么索性?”平氏听得差点跳起来了,她攥着女儿的手,难得硬气了一把,“你什么情况为什么不和我家里说?你这是骗婚!”
柳倾和哑口无言。
他一个女婿,可不敢跟岳母争辩,只能委屈巴巴地去看贺兰叶。
贺兰叶也头疼,她喊了句:“娘……”
“别叫我!”平氏松开她的手,捂着脸又要哭,“这都是什么事!她婶,你听听,这都是什么事哟!”
周氏也难得对着贺兰叶凶了句:“不知深浅的丫头,你怎么办得出这种事来!”
贺兰叶骤然被骂,也一头雾水:“我怎么了……这不是刚好么?”
话还没有说完,平氏眼泪一抹,顺手抄起交椅旁边放着的一个脚凳,劈头盖脸就朝着柳倾和砸过去。
“不要脸的骗婚混蛋,还不滚远些!”
柳倾和被砸的也懵了,眼见着屋里头娘亲婶娘的手边有啥就砸啥,难得喧嚣的阵仗让一直顶梁柱的家主贺兰叶都不敢正面迎上,赶紧缩着脖子拽着柳倾和躲闪避风头。
被打中几下的小两口好不容易才逃出门去,站在台阶下面面相觑。
“岳母为何打我?”
贺兰叶也纳闷:“我怎么知道。”
可即使不知道娘亲为什么忽然生气,贺兰叶还是知道,定然是她这事办的不妥当。
小两口好容易回了阔别月余的新房,两人这才发现,眼见着快立冬了他们居然身上都汗湿了一层。
屋里头柳倾和的衣衫大多还是春秋的,再厚一些的都是刚刚两个陪嫁丫头放进来的。他这会儿狼狈得很,屋里头也懒得继续做女装打扮,索性学以前去穿贺兰叶的衣衫。
他套了一半,忽地发现屋里头贺兰叶的衣衫,他穿着已经小了。
不得已,柳倾和只能重新翻出一套亚蓝色棉裙换上去把一脸的茶水洗掉。
贺兰叶找出了张纸,铺在桌上正在写着什么。
她总觉着娘亲的态度有些让她搞不明白为何,明明是个正巧的好事,怎么就打起他们来了呢?
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贺兰叶觉着她也委屈吧啦的。
柳倾和洗了脸过来看她写在纸上的内容,噗嗤笑了:“别猜了,我大概知道岳母是怎么回事了。”
贺兰叶放下笔叹气:“我都摸不透我娘怎么想的,你怎么知道?”
柳倾和才不告诉贺兰叶,是凭借着平氏骂他的那两句话。
骗婚的混蛋什么的,这一听就是把平氏本来摆在婆婆的身份打破,重回到岳母的身份。她不再是往家里娶媳妇的状态,而是要嫁女儿。
这好生生的女儿冷不丁被人就这么哄着成了亲,生气也是难免的。
柳倾和手指头敲了敲桌子,简略道:“不过是岳母心疼你罢了。”
同样的事情推换到他身上,养的宝贝女儿莫名其妙被一个不知根底的男人骗着成了亲,别说打两下了,说不得他要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