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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庄青未惑道:“软筋散?这是?”
    周怀素看他一眼,说道:“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你自然不懂。这软筋散是风轻逐给我的,江湖上的东西,说是能使人四肢酸软,使不上力。”又道:“一切安排好之后,我便再无后顾之忧,只管好好地同圣上讲话。等到那刺客一出现,我便舍身护她,替她挨上一刀,那刺客见是我,大惊之下定然失了准头,他感念我的救命之恩,一击之下自然不会刺这第二刀。而且他中了软筋散,下手根本没什么力道……”伸手抚上庄青未的手背,温柔笑道:“所以我这一刀看似凶险,其实偏离心脏一寸,加之匕首刺入不深,根本没什么大碍。青未你就不要再担心了。”
    庄青未叹口气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够不担心?”想起一事,忙追问道:“那刺客认出了你,会不会向圣上说明实情?”
    周怀素道:“不会,他只当我不愿圣上遇刺朝堂大乱,故而舍身护主,不会往深处想,而且他二人虽然头脑简单,却是难得的正直仗义,又把我视作救命恩人,绝不会那样做,我不会看错人的。”冷笑一声道:“而且我给了他毒丸,他清楚圣上手段,一旦被捕,必定服毒自尽,死人不会开口,又怎么能出卖我呢?”
    庄青未见他是这样一副轻描淡写的做派,不知怎么,心里很不舒服,想到那兄弟二人的下场,只觉怅然:“……是这样啊,原来,你都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周怀素只道他仍是担心自己,反手握住对方温暖的手掌,对他安抚一笑,继续说道:“圣上听了我那番话之后,若是有意杀我,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一定会不施救治,任我中毒而亡。而我心知此毒虽然古怪刁钻,但一时三刻绝不会要人性命,我有意在圣上面前提起你,说你医术高明,大约会解此毒,王府与宫里向来关系密切,加上圣上对段尧欢又是十分关心,那兄长得手后,圣上一定会第一时间从宫外得到消息,到时候太医解不了毒,而你又在前段时间因崔小姐一事闻名京城,加之我先前引导,圣上一定会想到你。她素来小心谨慎,又对段尧欢十分在乎,她得知宫内外行刺的是同一批人,又是同样的行刺手法,加上我特意在毒/药中添有一种特殊香料,香味遇血发散,持久不去,极好辨认,圣上稍一联想,派人前往一探,一定可以确认那两拨刺客用的是同一种毒,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势必会让你先拿我试药,等确定解药可行之后,才会拿去给段尧欢服用。”苦笑一声,看着庄青未道:“她心中忐忑万千,我却安然自若,因为我知道我不会死,我知道你一定会救我。”
    “你这又是何苦?”庄青未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道:“你就算机关算尽,可她若是心里没有你,到头来,也是枉然。”
    “她此刻心里没有我,不代表以后也没有,青未你如今这样说,不觉的言之过早了么?”周怀素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放心,我这一刀不会白挨,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段王府内。
    “甚么?!”宋卿鸾猛地拍案而起,厉声喝问道:“死了?!那两个刺客全都死了?!”
    霜影垂首立在桌前,回道:“……是,属下失察,没来得及制止,教他们服毒自尽了。”
    宋卿鸾重重换了一口气:“可查明他们是什么身份?”
    “是吴广义留守边关的两个义子。”
    宋卿鸾闻言大怒:“混账!我早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甚么身负重伤,坠下山崖必死无疑,现在好了……难不成,刺杀我和太傅的那对吴氏兄弟还是鬼魂不成?!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今怎么交代!全是一帮废物!”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了一瓶营养液,开心,谢谢小天使~
    第47章 雪影上线
    正是时, 门外有人推门而入,朝宋卿鸾慢慢走近,一面说道:“是谁惹得我们圣上这样大发雷霆, 真是好大的胆子!”
    宋卿鸾望着来人,倒怔了好一会, 等反应过来, 不免惊喜道:“雪影?你甚么时候回来的?怎的也不派人提前通知我一声?”
    雪影道:“今日刚到京城, 回宫见你不在,就上这儿来了。”歪头笑道:“至于为甚么不提前通知你一声——你若是一早知道了, 又何来惊喜呢?”
    宋卿鸾绕过书桌,走到他面前,双手握住他的肩头,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一番, 莞尔笑道:“几个月不见, 我的雪儿, 倒好像又长高了。”又蹙眉道:“不过,也更瘦了。”
    雪影闻言笑道:“是么?又长高了?我倒没发觉。”一面向霜影望去:“那我现在, 岂不是比三位师哥还要高一些了?”
    霜影面无表情,与宋卿鸾道:“圣上,那属下便先行告退了。”
    宋卿鸾并不看他, 只道:“去吧。”
    霜影走后,雪影问她道:“方才见你大发雷霆,究竟是为了何事动怒?”宋卿鸾于是将事情大概与雪影讲了一遍。
    雪影听后说道:“圣上息怒,可犯不着为他们动气, 那帮蠢材,我回头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们。”
    宋卿鸾烦躁道:“怎么就这么让他们死了呢?那对吴氏兄弟,真应该将他们千刀万剐。”
    雪影摇头道:“可惜,那对吴氏兄弟已经死了,就是千刀万剐,也是无知无觉,未免扫兴。”
    宋卿鸾冷笑道:“那可未必。”忽的眼睛一亮,转头与雪影道:“我刚想到一个顶有趣的法子,雪儿你附耳过来,我讲与你听。”
    雪影依言照做,听宋卿鸾在耳旁低声细语,讲述她那个“有趣”法子,不禁面露微笑,点头道:“果然好主意,圣上真是聪明。”
    宋卿鸾退开身去,看着雪影,颇为自得地笑道:“那么,就劳烦雪儿,替我办这一桩事了。”
    雪影闻言笑道:“必不辱使命。”
    这时小全子在门外喊道:“圣上,段太傅醒了,您看……”
    宋卿鸾闻言大喜道:“是么?”连忙过去将门打开:“快带我去看他!”却见风影不知甚么时候已站在门外,撞上她的视线,连忙低头道:“圣上……属下,属下有要事禀告。”
    她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思听他说旁的,便道:“待会再禀罢。”绕过他匆匆离去了。
    风影转身见她背影渐远,不禁眉头紧蹙,轻叹了一声。
    不防身后突然有人道:“师哥何故叹气啊?”
    风影连忙回头,看着眼前的这名俊美少年,欣喜道:“小师弟,你回来了?”却又面露愁容,摇头叹气道:“也不知圣上受不受得住……只怕,马上就要变天了……”
    雪影闻言略一挑眉,玩味笑道:“哦?”
    宋卿鸾进屋时,果然见到段尧欢已然醒转,正靠在床栏上,由摇蕙服侍着喝些汤药,见她进来,连忙直起身子,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见她安然无事,方才微笑道:“圣上,你来了?”
    宋卿鸾连忙走近,挨着他在床沿坐下,说道:“太傅,你可真是担心死我了,你武艺不弱,平素也算谨慎,怎么就教那名刺客得手了呢?”
    段尧欢握住她的一只手,安抚笑道:“是我大意了,倒害你担心。”
    宋卿鸾笑道:“不过还好,总算是虚惊一场,太傅眼下已无大碍,青未果真神通,我以后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段尧欢道:“是么,原来,是那位庄大人救的我。”
    宋卿鸾笑道:“对啊,你就是服了他给你开的药,这才醒过来的。”想起一事,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摇蕙,伸手道:“给我罢。”
    摇蕙一动不动,淡淡道:“这样的粗活,圣上怕是做不来。”
    宋卿鸾脸色一变:“我又不是废人,难道连喂个药都不会么?”
    段尧欢生怕摇蕙惹得宋卿鸾不快,忙小声呵斥道:“摇蕙!”又转而哄宋卿鸾道:“你自然是会做的,不过喂药这种事,有甚么好玩的呢?若是一个不小心,烫着手了,可又要哭鼻子了。”
    宋卿鸾冷笑道:“太傅这样说,可真是把我当小孩子来看待了。”转头去看摇蕙,执意道:“给我。”见摇蕙仍未有所动作,是一副置若不闻的做派,心中邪火更炽,一个起身,便即伸手去夺:“反了你了!”两人争夺间,汤药洒出大半,宋卿鸾忽然“啊”地一声,退出两步远,站定后举起右手,放在嘴边吹气——原来是烫着了。
    段尧欢连忙转头去看,见宋卿鸾右手上,原本雪白的一片手背,此时已微微泛红,一时心疼到了极点,忙道:“快过来,让我看看,究竟伤的怎么样了?”又改口道:“不,还是快去冲一遍冷水,再上些药罢。”宋卿鸾泪眼汪汪地看他一眼,依言出去了。她其实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但眼下段尧欢有伤在身,需得静养,她这个时候对摇蕙发作,于他养伤无益,何况真闹起来,倒叫他夹在中间为难。她总不能,逼他将摇蕙杀了吧。既然如此,她也无谓为他平添烦扰。倒不如就此作罢。她这样一想,觉得她自己竟颇具奉献精神,可她平素明明不是这样一类人,因此倒更觉委屈了。
    段尧欢目送她出门,等到她的背影再望不见了,他的一张脸立刻垮了下来,先是冷哼一声,继而冷笑道:“我看,段王府这座小庙,已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摇蕙听他这样说,只道他要赶她走,一时六神无主:“王爷,我……”
    段尧欢道:“圣上平素只要稍有磕碰,我看在眼里,也觉十分痛惜。你今日倒好,给她这样看脸色,还将这滚烫汤药往她手上泼,我对你也真是气到极点了。你素来知道我对她的心意,如今这样做,也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留你了。”
    摇蕙闻言,扑通下跪道:“王爷,摇蕙知错了,求王爷饶恕我这一次,我保证日后绝不再犯。我自幼在王府长大,你如今要赶我走,我又能去哪里呢?只怕也只有剪了头发去当姑子,这一条出路了。”
    段尧欢听她这样说,究竟心中不忍,遂叹气道:“你起来吧,我一向将你视作长姐,你如今这样做,又算甚么呢?你知道错在哪里,愿意改正,也就是了,但若有下一次,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正说话间,宋卿鸾将右手包扎好,已经进来了,随行的还有雪影。
    雪影见摇蕙跪在地上,径自走了过去,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往上用力一挑,道:“你就是那个摇蕙?哼,哪里来的贱人,居然敢冲撞圣上。”轻笑一声道:“像你这样胆大包天,胆敢顶撞主子的贱婢,就该先拔了舌头,卖到妓院里去,等经历百般凌/辱之后呢,再划花脸蛋,拖出去喂狗。”摇蕙见眼前之人俊美非常,笑起来更是貌美动人,然而此刻说话神情却如毒蛇吐信一般,教人不寒而栗。正在这当口,面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却是佩剑出鞘,速度之快,教人不及反应,等回过神来,已有一缕发丝飘然落下。
    宋卿鸾大惊,忙出声喝止道:“雪影!”段尧欢亦是紧张问询道:“摇蕙?”
    雪影剑已入鞘,转头看向宋卿鸾,吐了吐舌头,笑眯眯道:“我不过是吓她一吓嘛,知道她若死伤,圣上不好向段太傅交代,我又哪里敢动她呢?”
    宋卿鸾摇头嗔怪道:“你呀……”
    雪影嘻嘻一笑,上前一步与宋卿鸾道:“圣上,师哥说他所禀之事事态紧急,如今段太傅既然已经无恙了,你看……”
    宋卿鸾道:“先前已耽搁这么些时辰了,也不差多这一会,我再与太傅说会话,雪影,你先回去吧。”
    雪影道:“那我在这儿等你。”
    宋卿鸾笑道:“怎么?你不是说想来看望太傅么?如今人也已经看过了,还不回去?”
    雪影撇嘴道:“那好罢!”转头看向段尧欢,似笑非笑道:“王爷,别来无恙啊?”
    段尧欢闻言,与他点头致意,雪影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第48章 风雨欲来
    摇蕙也与段尧欢道:“我先下去替王爷煎药。”朝宋卿鸾略一福身, 随即退下了。
    宋卿鸾“哼”了一声,走到段尧欢身旁坐下,笑道:“太傅, 如今可就剩我二人了,咱们好好说会子话吧。”一面伸出手, 小心触碰他右手伤口上那层层缠绕的纱布, 蹙眉道:“还疼么?”
    段尧欢摇头笑道:“不疼, 一点皮外伤而已,倒是你, 被烫了那么一下,现在可好些了?”
    宋卿鸾不以为意道:“我那下比起你来,又算得了甚么呢?要不是青未,你可就有性命之忧了。”说到这里, 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恶狠狠道:“说起来, 都怪那个刺客!”
    段尧欢心中一动,试探问道:“那个刺客……如今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宋卿鸾冷哼一声, 说道:“真是晦气,教他给服毒自尽了!”
    段尧欢听后,竟是松了一口气:“他为了替父报仇, 不惜以身犯险前来行刺,也算是个孝义之人,既已死了,就让人好好安葬了罢。”
    宋卿鸾嗤笑一声, 漫不经心道:“来不及了。”
    段尧欢一怔,心中预感不祥,蹙眉问道:“……来不及了,这话怎么说?”
    “就是……”宋卿鸾一面起身,退后两步,看着段尧欢道:“就是他的尸首,我已经另行处置了,总之人都已经死了,他的尸首如何处置,太傅你又何必多问呢?”
    段尧欢看着她道:“你究竟……是如何处置的?”
    宋卿鸾道:“那我说了,你可不许骂我。”
    段尧欢道:“你先说来听听。”
    宋卿鸾道:“呐,其实呢,刺客有两个,行刺太傅你的那个,是哥哥,此外还有一个弟弟,你没见过,他二人被捕后,就立刻服毒自尽了……我于是命人将他兄弟二人的尸首切割开来,只留下二人的躯干,之后分别把他们的头颅和四肢剁成肉酱——骨头太硬,那么,就用榔锤敲碎!再掏出二人腹中的内脏,在他们空了的肚子里,分别填入对方的肉酱,用针线缝合如初,真正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后将他二人的躯干,连同那堆多出来的内脏,一起丢去喂狗。”说到这里,脸上颇有自得之色:“他二人胆敢前来行刺,我就让他们兄弟死后也不得安宁,让他们腹中装有亲人血肉,‘自相残杀’,最后齐齐落入狗腹之中,教他们去了阴曹地府,也没有脸面去见他们的短命老爹!”
    段尧欢听她这一番形容,只觉胃里翻江倒海,不由俯身干呕:“你……”好容易直起身来,看着她道:“你何必……何必做这种事……”
    宋卿鸾将她一双手,反手藏于身后,十个手指头来回不住绞弄,说道:“我……我原本也不打算说,是你非要我告诉你,我说了,你又反倒来怪我,我……你不舒服,我去替你倒杯水。”说着转身欲走。
    段尧欢道:“不必了。我这儿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其实吴广义之死,究其原因,我也逃不了干系,他二人要为父报仇,也是应该,我即便死在他们手里,那也不算冤枉……”抬眼看向她,沉痛道:“你又何必做出这样有损阴德的事来?”
    段尧欢如今有伤在身,宋卿鸾本不欲惹他不快,也就忍耐了性子,抱着一种息事宁人的态度,不与他争辩。可此时听他说出这种话,也实在忍无可忍,当下冷笑道:“只怕我不做这等有损阴德的事,你段王爷的阳寿,也不会长了!我从前就对你说过,斩草必须除根,你却一直不以为然,现在也算是自食恶果,我还当你会痛定思痛,却原来你仍是这般不可理喻!”重重换口气道:“我从前只道你是妇人之仁,今日才知道,你非但是妇人之仁,而且还不识好歹——那个刺客害你受伤中毒,险些要了你的性命,你不亲自报仇也就算了,反而还起了悲悯之意;而我让青未救了你的性命,又想方设法为你出气,你不但不感激,倒要骂我恶毒。呵,那我也真算得上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那吴氏兄弟要取你的性命,你却说他们为是父报仇,理所应当。既然如此,你何妨将你的一条性命,直接双手奉送呢?我看,你的这种作为,实在可以称得上是菩萨行为了!我这等凡夫俗子,只怕想破脑袋,也无法领会你的深意。那么,便不再这里碍眼了。”说完转身便走。
    段尧欢虽痛恨她的种种恶行,但对于她这个人,实在是爱到了极点,此刻见她真的动气,又马上懊悔先前那番言语,连忙下床追出去道:“圣上……”可宋卿鸾因为心中负气,步子迈得极快,而段尧欢身体虚弱,未及追到门口,便倒坐在地上,只能扶着门栏,朝她背影喊道:“圣上……”而宋卿鸾也不知听到了没有,自始至终未曾回头,一个劲地往前走,等走到走廊尽头,便往右一拐,段尧欢目力所及,便再瞧不见了。
    宋卿鸾闷头走了一路,蓦地停住脚步,她此时气已消了大半,回想方才那一通发泄,倒不禁后怕起来——上次吵架的缘由,与这次大同小异,也是他这般骂我,我气不过,对他一番讥讽,他足足一天未曾理我,闹到后面,还是我在雨中站了好几个时辰,才换得与他和好。这次要再这样闹一通,我可受不住!转念一想,又道:好笑,我不去和好,难道他会忍着不来找我么!上次也实在是我太傻了,白淋了那一会雨,倒叫那个摇蕙把我好好戏弄了一番!有了上次教训,这样的蠢事,我是决不会再做了!却又想道:可如今太傅余毒未清,身子尚未见好,我那一番话,也确实刻薄,一定把他气得不轻,我明知他身子不好,还这样气他,我也有不对之处,何妨现在回去看他一眼,嘱咐他,不必将我那些话放在心上,先将身子养好呢!这样想着,就要回转身子,复又去找他。不防从一旁忽然蹿出一道人影,倒将宋卿鸾吓了一跳,她按住胸口,往后退了一步,等看清来人后,方才松了一口气:“雪影,你事先没有一点动静,就这样突然冒出来,可怪吓人的!”
    雪影笑道:“既然出来了,难道还要再回去么?是他气你在先,你吵开了,也算稍有解气,如今再回去,岂非很没有面子?要我说,圣上如今,未免太惯着他了,从前他可是跟块狗皮膏药似得,只管粘着你,怎样都赶不走,现在倒要你低声下气,去向他求原谅了么?圣上对他,要再这么纵容下去,只怕他以后,愈发蹬鼻子上脸。”
    宋卿鸾蹙眉道:“你怎样偷听我和他讲话?我不是教你先回去么?你说我纵容他——你倒有脸这样说,只怕上天入地,也再不找出第二人,比你让我更纵容的了。”
    雪影笑着一歪头,轻耸肩膀道:“倒也是。”转而又垂头叹气道:“不过,这又有甚么用呢?你对于他和我,究竟是两种心思,我倒宁愿你像待他一样待我。”
    宋卿鸾道:“我待他和待你,有甚么不同么?你在我心中,分量不会比他低。”
    雪影苦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在这一方面,是永远开不了窍,我也不必和你再费唇舌。”牵过她的手道:“好了,走罢,师哥说有十分要紧的事要告诉你呢,这会怕是等急了。”
    其时黄昏将尽,外面的天色已近全暗。
    屋内却并未点灯,门窗亦早已关得严实,整个好似将黑暗团团笼在一处,不见一丝光亮,闷沉沉地弥漫开一股阴森之气。
    宋卿鸾就隐在这片黑暗中,自屋内光线昏暗之时慢慢熬至如今,只坐在那椅子上,自始至终,未曾开口说过一句。
    这般近乎沉重的漆黑/逼的人烦躁起来,雪影短促地吐出一口气,饶是他目力过人,能暗中视物,此时也不过堪堪描摹出她的轮廓,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询道:“圣上?”一面走上前去,绕过书桌来到她身旁,摸索着点燃桌上的油灯。又蹲下身来握住她双手,借着灯光,抬头打量她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