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BL小说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六章 准则

      脚步声进了正堂,段氏一抬头,便笑道:“慢些儿走,又没人赶你。”
    曲榕扭头望去,不出意外,正是段氏的娘家侄女,段文欣。
    段文欣似走得急了,尚抚着微微起伏的胸口,娇怯怯地笑道:“表哥回来了,”福了一礼,“表哥安好。”
    曲榕不待她话说完,已转回头来,鼻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段氏看曲榕一眼,又对段文欣笑着招手,“过来坐,”拉了她在身边的锦凳上坐下,“可用过饭了?若是没用,就和你表哥一块儿吃吧。”
    说着,目光落在曲榕脸上。
    曲榕的眼睛却只在桌上的碗碟之间来回,既不接段氏的目光,也不看段文欣。
    “不敢扰表哥用饭,姑母,我待会儿再用也无妨。”段文欣轻声回答段氏,一双眼睛却不住地瞟向曲榕。
    曲榕年方十八,生得面如冠玉,眉目隽秀。身上穿着湖蓝缎四合天华纹夹袍,头上未戴四方巾,只用一枝紫玉簪子松松地将一头如墨黑发绾在头顶。湖蓝色明亮澄净,衬得他肤色白皙,目灿如星,比起往日更显俊逸。
    段文欣目光痴痴流连,不想曲榕忽然抬眼,正对上她目光,她心里一慌,忙垂下了眼睛。
    段氏将此一幕看在眼里,只作不觉,仍旧笑呵呵地,“那也罢了,待会儿和我一起吃。”
    不多时,饭毕,丫鬟们伺候着漱口净手过了,曲榕就要出去。
    段氏知道留他不住,只得道:“去吧,正好我也要给你理些厚毛衣裳出来,晚间时候再说话。”
    曲榕应了,转身就往外走。
    段文欣神色怏怏地望着曲榕离去的背影,轻声道了一句“表哥慢走”,被曲榕只作没听见,抛在了身后。
    *
    隔天早间,陆嘉月故意起得迟些,估摸着曲榕也该出府回国子监去了,这才出门往孟氏的正房来。
    孟氏携了曲英,正要往曲老夫人的上房去问安。
    陆嘉月因听说这几日里曲老夫人也病着,便欲随了孟氏一道去问安。
    孟氏道:“如此也好,你病了那些日子,老夫人还问了你几回呢,如今她老人家病着,你去瞧瞧也是好的。”
    孟氏走在前头,陆嘉月与曲英携手,说说笑笑地跟在后头,众丫鬟婆子簇拥着,一路来至曲老夫人的上房-菊安堂。
    陆嘉月初入曲府那一日,便来菊安堂拜见过曲老夫人。只是此时想来,也都是前世的事了。
    曲老夫人孀居数年,性情端重,素来喜爱菊花风姿高洁,陆嘉月今日重来,只见庭院中的菊花依旧开得如火如荼,纷繁绚丽一如前世。
    五六个穿着水红缎子袄的丫鬟迎上来,行礼的行礼,打帘子的打帘子,将孟氏母女与陆嘉月迎至曲老夫人的宴息室。
    曲家虽非公候王爵,祖上却也是世代为官,历代积累下来,在燕京也算得是根基稳固,富贵有余的高门世族。故而这宴息室虽只是曲老夫人日常起坐的一处地方,却也是布置得甚是雅致华丽,装点摆设无一不精。
    曲老夫人头戴貂绒额帕,身穿鸦青缎金丝团绣福纹大袄,半搭着一张簇新的彩织百花羊绒毯,倚着个银紫缎绣黄绿二色菊花的大引枕,懒懒地歪在暖炕上,身旁围着四五个大丫鬟,身前锦凳上坐着一个穿宝蓝缎绣如意纹夹袄,头上梳着桃心髻的妇人,那妇人手中端着一盏燕窝牛乳羹,正一勺一勺地喂给曲老夫人。
    丫鬟们纷纷向孟氏行礼,那妇人闻声转过头来,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张小巧圆润的面容,细眉丹目,秀鼻薄唇,正是曲家四夫人,方氏。
    方氏未语先笑:“大嫂子来了。”
    孟氏点了点头,先瞧了瞧曲老夫人的脸色,在暖炕下面的锦凳上坐了,柔声问:“老夫人今儿可觉得好些?”
    曲老夫人是曲老太爷的继室,曲老太爷故去多年,曲老夫人却还不过花甲之年,身处富贵锦绣之中,养尊处优,虽发间花白,面上却依旧光润,不见几丝皱纹,此时只因在病中,才略显出几分憔悴。
    曲老夫人笑了笑,“原也不是什么大病症,只是入了冬,着了些寒气罢了。今儿倒觉得这身子比昨儿松泛了些。”
    “那就好,”孟氏见曲老夫人用完了羹,便接过丫鬟们递上来的温白水,亲自服侍曲老夫人漱了口,“程太医的方子向来用药温和,多以调理静养为主,老夫人再喝上两副汤药,静养几日,想来也就大好了。”
    方氏笑着接过话头,“可不是?程太医的本事,大家都是瞧得见的。大嫂子的外甥女病得那样重,喝了他几日汤药,就痊愈了,老夫人不过是为时气所感,想来自然痊愈得更快些。”
    孟氏闻言,便向曲英递了个眼色。
    曲英会意,牵着陆嘉月的手,上前与曲老夫人行礼问安。
    曲英是常来菊安堂的,言行举止自是熟稔。陆嘉月此时说来尚只来过菊安堂一回,然则前世里在曲家住了三年,曾随孟氏和曲英来过许多回,故而也算不得陌生,便落落大方地随着曲英一道给曲老夫人和方氏行了礼。
    曲老夫人见陆嘉月今日神态竟全不似初到那日一般胆怯瑟缩,不觉有些意外,留心细细瞧着,见她模样儿依旧柔弱娇嫩,只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更见清澈明亮,眼神里更透着一股沉静如水的气韵。
    于是心里不由生了几分怜爱之意,向陆嘉月点了点手,将她招至身前,含笑拉着她的手又细瞧一番,抬头对孟氏道:“这孩子,病了一场,却像换了个人似的,模样气度愈发出众了。”
    曲老夫人夸好,方氏自然跟着捧赞,“老夫人向来眼光最是独道,我原还说这孩子是个极招人疼的瓷娃娃,如今一瞧,可不成了人见人爱的金娃娃了?”
    一句顽笑话引得满屋里人都笑起来。
    陆嘉月唇角弯弯,笑得极是温婉柔顺,依依行礼,谢过了曲老夫人和方氏的称赞。
    曲老夫人果然又对她更添几分喜欢。
    孟氏瞧在眼里,也跟着高兴。
    陆嘉月虽跟着她养在长房,一饮一食却都出自曲家官中的花费,三两日尚无不可,若是时日长久,难免上下人等背地里嚼些闲话舌根,以为陆嘉月占了曲家的便宜。可是如果得了曲老夫人的另眼相看,谁还敢小瞧了陆嘉月去?
    需知曲老夫人的态度,正是曲家上下人等行事的“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