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北境之局
杨季修身受重伤,杨越遥必定会穷追不舍。这林子枝密叶茂正是藏身的好地方,若是此时便急忙赶到村子中为杨季修疗伤,杨越遥定会察觉。
程月棠看着脸色苍白的杨季修,双眸之中忽的涌出一股懊悔和心痛,杨季修为了自己身受如此重伤,然而自己在刚才还气他没有救出那些村民。倘若不是杨季修舍身相救,只怕倒在地上的便是自己。
程月棠让影卫前去放哨,自己将杨季修的衣服扒了下来,而后从身上撕下一段衣衫,给杨季修认真的清洗伤口。
拔除毒箭的那一刻,程月棠清晰的看到杨季修伤口处的白骨,程月棠知道里面的毒血已经全部被白玉龙吸了干净,但是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清洗完伤口之后,杨季修缓缓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程月棠正在给自己穿衣服,当即挤出一丝笑容道,“有劳王妃了。”
程月棠闻言瞪了他一眼,“都这时候了还贫嘴!”
不料杨季修畅然笑道,“能得王妃如此照料,便是再来几箭也没事。”
杨季修的轻功在宋明之中可谓是拔尖的存在,正常情况下无人可以沾到他一丝衣角,此次若不是眼疾手快为程月棠挡下这一箭,便是杨越遥出手也不可能伤得了他。
然而对于杨季修来说,这一箭根本不算什么,为了程月棠,便是万箭穿心他也在所不惜。
程月棠看着杨季修的狭长凤眼,心里虽是温暖,但仍是懊悔。想着,程月棠扶起杨季修,温声道,“以后不许你再受伤了。”
杨季修闻言露出爱惜之色,伸手抚摸着程月棠的脸颊道,“为了你,这点伤算什么。”
程月棠听罢,脸上立刻浮现一抹红晕,微微垂首将杨季修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后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此时他们不能进村子,这些村子因为失踪已久的人突然出现必定热闹万分,人多眼杂。倘若杨越遥追来,到时候程月棠与杨季修自保不暇,可还如何去分心照顾那些村民。
以杨越遥的性格,此次丢了如此金矿,定然会派人紧咬程月棠与杨季修,一丝一毫的线索也不会放弃。程月棠与杨季修不想再连累村民,当即朝林子深处走去,打算到了晚上再寻一处村子过夜。
好在这林子实在是深密,地上灌木丛更是齐腰,一众影卫护着程月棠与杨季修一直走到天黑这才停了下来,而杨越遥的人却始终没有追来。
程月棠想到杨越遥身中白玉龙之毒,尽管会派人前来追踪自己与杨季修,但比起自己和杨季修的命,杨越遥只怕更爱惜他自己的命。
那白玉龙之毒乃天下奇毒,非全身换血不能救,这一次,杨越遥在劫难逃。
到了夜间,经过影卫探路,确定村子周围没有杨越遥的人后,程月棠这才扶着杨季修缓缓走进了村中。
此时家家户户已然灭灯睡觉,程月棠连敲了几家村民的大门都不见回应。无奈之下程月棠只得继续扶着杨季修往村子里走。
杨季修看了看这寂静的村子,不由叹道,“看来这金矿一事实在将这些百姓吓得够呛。”
此时不过刚过晚饭时间,然而整个村子都已灭灯睡觉,可见这些百姓的警惕和恐惧,生怕无端祸事再度发生。
最终程月棠还是敲开了一家百姓的门,来开门的是个中年汉子,见到程月棠后疾呼“救命恩人”,程月棠这才想起此人正是在金矿之中前来与自己商议里应外合救出村民之人。
那汉子急忙将程月棠请了进去,看到杨季修重伤又连忙将自己睡的床腾了出来,让杨季修躺下。
“你们家就你一个人吗?”程月棠将杨季修安置好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问到那中年汉子。
只见那汉子闻言摇头,叹道,“婆娘和孩子回娘家去了。”
程月棠知道,这汉子失踪小半年,家里没了主心骨,他的妻儿自然不能再在村子里等着饿死,所以这才回了娘家。
程月棠闻言道,“那你日后怎么过?”
那汉子抬头看了一眼程月棠,苦笑道,“还能咋过,该怎么过怎么过呗。”
从这汉子的话里不难听出,他没有要离开这村子的想法。程月棠知道,这是因为他已经在此处生活了数十年,虽然不曾富有,但在这片土地上留有他的印记。那些背井离乡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求出路的人,要么有着一技之长,要么家财万贯,北境留不住他们,但是可以留住这庄稼汉一般的其他人。
第二日,程月棠早早就便杨季修叫醒了,在这村子之中长久待下去始终不是善法,必须找些草药先让杨季修的伤口消炎才好。
然而这村子附近方圆十里都没有一株可用草药,程月棠不得不扶着杨季往外面起走去。
直到来到刚开始进来的镇子上时,程月棠这才找到一家破旧的药店。
因为担心被杨越遥的人发现,程月棠还可以易容了一番这才走进镇子。所以镇子上的人只以为程月棠与杨季修是附近村子的村民,却并未发现其他什么。
待得给杨季修敷好药,程月棠看了看外面稀疏的行人道,“北境继续如此下去始终不是善法,朝廷每年虽拨款救济,但以此也会滋生贪官污吏,得想个办法从根源上解决北境穷苦。”
杨季修微微翻身,叹道,“谈何容易,北境地势本就险恶,道路不通,盗匪四起,若想彻底解决,修建官道乃是重中之重。可是你也知道,这样的群山环绕要想修建官道是何其困难。”
程月棠若有所思的道,“北境山高林深,若是在此地种植一些药材,定然能有好收成。”
杨季修闻言,不由怔道,“你如此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去年翠微谷被破,南境药材市场遭到重创,曾一度因为药材紧缺而引得官府出手整顿,若是能在北境也弄一个翠微谷,想必定然不会比南境的翠微谷差。”
“正是如此!”
“可是道路仍然是难题,想在这样的高山峻岭之间开辟道路,实在是难于上青天。”
北境道路一直都是一个严峻的问题,若非因为如此,以北境如此秀丽的风景,就算北方乃是匈奴,没有行商,但前来游玩之人定然会不少。
可是因为北境道路始终无法延伸而深入,以至于许多地方只能靠山里百姓带路才能进得去,所以前来游玩的人自然无法品尝到北境的奇景。
杨季修接着道,“此事倒可以与通天关的曲善才大将军商量一下。”
程月棠闻言皱眉道,“动用官军前来修路?”
杨季修点头道,“若不如此,只靠平民百姓想要修通北境的道路,你觉得可能吗?”
北境大城兖州尚且没有几个住户,更何况再里面的山里,人力不足乃是修路的第一大难题。
程月棠闻言沉思片刻,而后抬眼看向杨季修,“匈奴此次扩军实在有些诡异,此时提起此事只怕朝中的反对声音会居多。”
匈奴大肆扩军一事,程月棠已经命张承冲上报朝廷,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朝中怎生议论此事,但以老皇帝的疑心和谨慎,断然不会允许杨季修和程月棠在此时调动通天关守军前来北境修路。
“此事看来还需再等些时日才行。”
乌苏和南蛮虽然已然被稳住了,至少近段时间没有太大的动作。若是能彻底解除东境和南境的边境问题,那北境修路一事方可提上议程。
程月棠当然知道乌苏和南蛮各自也在忌惮对方,不然她不会在朝堂之上献策,让宋明从中挑起两国矛盾。只是程月棠无法肯定的是,杨越遥背后之人究竟在等什么。
这是程月棠最大的疑惑。
如果不能搞清楚杨越遥背后之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那乌苏和南蛮之事便无法彻底善了,北境修路一事也就无从谈起。
杨季修看了看程月棠,继而皱眉道,“此次杨越遥中了白玉龙之毒,那人只怕也会坐不住。”
然而程月棠闻言却是摇头,“不见得,从去年金州翠微谷之事和今年宁王府贪贿案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此人对杨越遥似乎并没有太多关注,反而对金州十分上心,以至于冒着被暴露的风险也要派兵部侍郎齐瑞祥南下。”
“可是齐瑞祥南下并未使得此人暴露,可见此人隐藏极深。杨越遥中了白玉龙之毒,生死只在旦夕之间。若是杨越遥当真死了,此人失去了这个傀儡,如何还能安稳的继续隐藏?”
杨越遥身上的蛇毒乃天下奇毒,若是杨越遥一命呜呼,那他背后之人便少了一个可以在朝中与各方势力抗衡的傀儡,如此情形之下杨季修料定此人一定会适时出击,寻找下一个傀儡。
只是程月棠却并如此以为,因为杨越遥手里还有没有筹码她尚不清楚,就算杨越遥当真一命呜呼,此人只要能掌握杨越遥留下的筹码,一样可以在朝中抗衡各方势力,并不需要出面。
一时间,两人都是沉默。
乌苏,南蛮,匈奴,此人如果当真与三方都有联系,那之前程月棠所布的一切局,只怕都要随之作出改变。而北境之事也只怕要后移许久才能提上议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