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董骏程身边的年轻助手只感觉自己四肢一下子变得冰冷，他颤抖着牙根, 开口道：“我们怎么办？”
    如果被证实他们实验室项目成果造假，不仅是董骏程，他们这些研究员的履历上也将被烙上一个深深的污点。
    董骏程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台上马文敏的动作。
    一张张照片陆续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们实验室此刻分享的这项技术，想必大家并不陌生，就在半个小时前，董骏程教授就已经向我们介绍了它的大部分原理。没错，它就是‘体外器官再生’技术。”
    “李铮实验室已经实现了体表器官的活体移植，且实验表明，由牛软骨细胞繁衍接种的体表器官同生物本身器官一样，拥有成长、自我修复的能力。”
    “嗡……”会场里的讨论声更激烈了。
    “马研究员，你说你们的成果已经出来了，有实物吗？总不能拿几张照片打发我们吧。”
    马文敏闻言，微微一笑。
    “自然不会。”她对着台下的张跃军比了个手势，张跃军用力点点头，和张超一起，一个搬玻璃箱，一个提着生物柜向台上走去。
    一模一样的玻璃箱，比起董骏程实验室浑浊的悬浮液，李铮实验室培养槽里的营养液要干净得多，至少学者们通过玻璃能够清晰地看到人造鼻的外形与构造。
    郑玲玲起身给一众学者们分发橡胶手套，张跃军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直接把培养槽里的人造鼻取了出来。递给台下一个学者。
    “这位教授，一下子脱离培养槽，人造鼻会有一点不适，从而加速组织液渗出，您小心衣服。”张跃军好心提醒道。
    那位学者头点得飞快，却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张跃军一个，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人造鼻，犹如捧着什么无价之宝。
    “老王啊，你看完没，倒是快点啊。”
    “就是，我们一大群人还等着看呢，动作麻利点！”
    旁边坐着的学者大喊道。
    马文敏微微一笑，开口道：“人造鼻离开培养槽，大概能保持三到四个小时的活性。支架用的是可降解高分子材料，移植到活体后，高分子材料自动降解，且不会对活体造成太大伤害。”
    “这简直是奇迹！”
    “还有呢，马研究员，那只老鼠，长着鼻子的的老鼠！”有人大喊道。
    此时众人看向马文敏的目光不再是轻视与不屑，而是郑重与疯狂。
    马文敏将手放在了生物柜上面的电灯开关上，她深吸一口气。
    “啪嗒。”生物柜的内置灯泡被点亮。
    柜子中的生物仿佛被吓到一般，吱吱叫出声来，随即向柜子最深处跑去。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是最前排的学者们已然看到了，一只活的仗着人鼻子的老鼠！
    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香江生物圈几乎要疯狂了，
    好比某国一下子宣布确定证实火星是适合人类生存的，全球人民震惊欣喜，然后没过一小时，又有国家出来说，没错，火星能住人，我们已经将人移民过去过了，而且反应不错！
    这足以让全世界疯狂！
    马文敏从生物柜中取出人鼻鼠。人鼻鼠安安静静地躺在马文敏的手掌上，引得一阵又一阵的抽气声。
    马文敏取出一把很小的手术刀，她轻轻在人鼻鼠背上的鼻子处花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台下的老教授们见到马文敏这个动作，恨不得立马扑上来，夺下马文敏手中的刀。
    “你在做什么！放下刀！”
    马文敏被老前辈们的激动吓了一跳，差点错手捅死老鼠。
    她干咳两声，“老师们放心，我只是划了很浅的一道伤口，为了证明这移植到活体的鼻子是和生物器官一样，拥有自我修复的功能。”
    众人闻言，不吵了，也不闹了。
    几个自认为资格老的，直接上台近距离去观察伤口修复情况。
    “止住了！血止住了！”某个老教授像孩子一样大喊道。
    台下的教授一拥而上，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众星捧月。只是这回主角不再是董骏程而是马文敏。
    李铮抬头看向董骏程的方向，那位董教授颓然地瘫坐在座位上，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他实验室一众研究人员，也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沮丧、恐惧、害怕。
    在场的媒体挤不过那些老教授们，于是新闻灵敏度高一点的记者，直接将注意力放到了董骏程身上。
    “董教授，您对李铮实验室拿出的体外再生器官技术有什么看法？”
    董骏程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在战栗。
    “教授。”年轻助手略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董骏程的耳朵，董骏程的手一下子攥紧了拐杖。
    他强扯出一个笑容，“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李铮先生是个生物学天才。”
    记者一听董骏程只说李铮，丝毫不提台上那位马文敏马研究员，心下明白这是有大新闻了。
    “据李铮先生所说，马研究员是本次项目的发起人，且在实验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董骏程牙龈几乎咬出血来，“对于马研究员我不做评价，我只能说李铮实验室的科研能力十分强大。”
    “您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李铮实验室的项目成果，是建立在您实验资料的基础上的？”记者们咄咄逼人。
    其余记者看到了这边的景象，也慢慢围了过来。
    台上也有人发现了台下的变化，一下子，整个会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董骏程的身上。
    董骏程现在是骑虎难下，文学峰已经死了，他和马文敏之间就是死结，解不开了。他必须一口咬定马文敏偷盗了实验资料，否则身败名裂的将是他。
    董骏程当了一辈子受人尊重的教授，实在难以想象自己晚节不保的场景。
    “我没这么说。”但他的表情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学术圈的人都不是傻子，看看马文敏，再看看董骏程，心里隐隐有了想法。
    李铮一直听着两方的对话，眼看着董骏程就要脱身，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他明白董骏程的想法，咬死马文敏论文抄袭，再夸夸李铮实验室的科研能力。让众人以为，马文敏窃取了董骏程实验室项目前期资料，又靠着李铮这个天才真把项目做了出来。
    如此一来，虽然董骏程不能靠着此次项目更上一层楼，但至少还能全身而退，甚至博取群众同情，打好舆论牌。
    李铮自然不会让他这么轻轻松松地脱身。
    “董教授，其实我一直很想和您交流一下关于‘体外器官再生’这个项目。我刚刚看您的人造耳，很不错啊，只是你的人造耳还不能离开培养槽，在这上面，我或许可以帮忙。”
    董骏程身后的实验室诸人脸上的汗都下来了。
    “我也很想向李铮你请教啊，不过今天这个场合，不方便。”董骏程强扯出一丝笑容说道。
    “哦？是嘛。”李铮微微挑眉，随即在一众记者的镁光灯下，从刘思朝手中接过一个透明塑料袋。
    “不知道董教授认不认识这个？”透明塑料袋子中，一个人耳朵模样的东西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咔咔咔”按动相机的声音不断响起，会场里的一众学者也慢慢围了上来。
    董骏程浑身颤抖，他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李铮手里的透明袋子，大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东西倒是和我们实验室做出来的人造耳有些像，但肯定不是！”
    “董教授，您这么大年纪了，也应该知道这说话不是谁大声，谁就有理。”他拿出一把剪刀，连着塑料袋和耳朵一起剪下去。
    “咔”剪刀被卡住，剪不下去了。
    李铮用手将耳朵扯开，“材料很不错，无毒害、和皮肤触感很像，很适合医学整形用。”
    “那又如何！”
    李铮叹了口气，随即将撕裂的耳朵递给董骏程，“教授，您的东西。我还给您。”
    全场大哗。
    这耳朵？难道就是董骏程在台上展示的那个！这……这根本就只是个模型而已啊！
    “胡说，这根本不是我那只耳朵！”董骏程咬紧牙关，绝不松开。
    没等李铮回话，刘思朝就忍不住开口道：“真不好意思，这只耳朵还真是我亲手在你培养槽里捞出来的，你若是不承认，有本事把东西拿出来啊。”
    董骏程当然拿不出东西了。
    耳旁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不断传入耳朵，董骏程似乎可以听到同行话语中对他的不屑，看到他们眼神中的鄙视。
    董骏程捂住自己的胸口，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董教授！董教授！”他脑子昏昏沉沉的，耳边的声音越来越低。
    第102章
    董骏程在会场昏厥, 直接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学术圈里都不是蠢人，研讨会上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香江。
    几乎整个香江岛的媒体都出动了, 兵分两路，一路围着李铮实验室报道“体外再生器官”技术, 一路则包抄东辰大学, 董骏程实验室的成员几乎人人都受到了记者的围追堵截。
    “学术道德败坏, 知名教授窃取学术成果, 逼死实验室成员。”站得越高，摔得越重，媒体前几日还大篇幅赞美董骏程在组织工程学上面的成就，今日便称其为学术大盗, 道德败坏。
    文学峰的死也被再次翻了出来，且几乎所有媒体, 都将逼死文学峰的锅扣到了董骏程的头上。
    董骏程一下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一念之差，呜呼哀哉。
    ……
    “姐，你怎么来了。”李铮在张跃军的掩护下，顺利从香江大学后门跑了出来, 但他还没有松一口气, 就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半靠在树上，不是周思甜是谁？
    “怎么没事不能来找你啊。”周思甜上前用力揉了揉李铮的脑袋。
    周思甜无数次从报纸新闻及他人口中听到自己弟弟的名字, 她知道李铮很厉害，但究竟是怎样一个厉害法，却是没有具体的概念, 但是今天她看到了，那些平日里自以为了不起的大报记者们，疯狂地叫喊着“人类生命科学的革.命时刻”。
    比起圈子里的富商巨贾，她弟弟做的可是可以改变人类命运的事。
    “行。”李铮无奈地笑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摸摸自己的鼻子，“我记得，今天是你的决赛？”
    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个弟弟做得太不称职了。
    周思甜无所谓地摆摆手，“一个比赛而已，不用太在意。”
    周思甜虽然这么说，但是李铮知道，她是在意的。他这个姐姐啊，最是要强，只是生活慢慢磨平了她的棱角，让她将尖锐的好胜心收敛了起来。
    李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走，我送你过去。”他将钥匙插入不远处的车子里，对着周思甜招了招手。
    有了上次无证驾驶差点被抓的教训，李铮特意找时间去参加了驾驶证考试。只是以李铮的个性，就算是有了驾照，也不愿意自己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