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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多曼似乎有不能剃毛的传统,我们手术前为了方便,将男孩的腋毛剃掉了。他全麻醒来后,情绪比较激动,自己拿掉了呼吸机……”卡奇医生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脸红得好似能滴出血来。
    这种低级医疗事故在美国任何一家医院都不会发生。病人拿掉了呼吸机,这么多的医生和护理人员没有一个人发现,这简直荒谬。
    如果里面躺得是一个美国公民,这种医疗事故绝对不会出现。
    “这件事你们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等过几天,告诉他的家人,他因为多克病毒爆发,抢救无效死亡。”卡奇医生一字一句地说道。
    临时医院里面一片寂静,李铮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还没等他开口,卡奇医生就看向了他,“李,华国有句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是联合国。”
    李铮闻言沉默了一会,随即他深深地看了卡奇医生一眼,嗤笑一声,转身走进了实验室。
    纸包不住火,那小女孩每天一早就在医院门口等着,乖巧地向每个医护人员问好。
    这本是一个非常讨喜的小女孩,但联合国医疗小组的人员见到她却犹如看到洪水猛兽一般,走得飞快。
    李铮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晰看到小女孩脸上的失落和沮丧,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那块粗粝的面包干,皮肤和面包干表面接触感受到的那种粗糙的质感,仿佛一直传到了心底深处。
    “妈妈,哥哥真的好了。医生亲自跟我说的。生病来看医生是对的。”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从医院大门处传来。
    今天小女孩又来了,这次她还带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妇女,妇女身材干瘦,面部微微向里凹进,她听到小女孩的话,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起来,看向医院里一众医护人员。
    一众医护人员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走廊里一片安静,只听得到实验室里小白鼠撞击笼子发出的“咔哒”声。
    卡奇医生干咳医生,面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您好,您是?”
    妇女显得有些拘谨,她沙哑着喉咙回答道:“我是巴里的母亲。他……他真的好了吗?”在多曼,多克病一旦进入爆发期,病人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从来没有意外,巴里家里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巴里的葬礼。
    难道真的会有奇迹吗?中年妇女将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之上,似乎在惊讶自己的心脏为何跳得这么快。
    卡奇先生眼神有些飘忽,“这位女士,您知道的,多克病的致死率几乎是百分百,我们尽力了,但是很不幸……”
    “哦,我知道了。”妇女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冷静,没有责问,没有愤怒,“麻烦你们了。我这就带他回去吧。”
    “好好好。”卡奇医生显然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解决得这么顺利,面上的笑容终于真实了些。
    “亨利,你帮夫人把巴里的遗体运回去。”
    那位叫亨利的医生连忙点头。几个医生护士迅速向里面病房跑去。
    小女孩大大的眼睛环顾四方,仿佛在找什么,看到李铮从实验室出来,她突然挣脱了母亲的手,向李铮跑来。
    “医生,医生哥哥,你不是说我哥哥没事了吗?他们是不是在说谎?”女孩很瘦,眼睛却格外大,这让人近看起来有些可怖。
    “李!”卡奇医生大声道,他面带笑意地走了过来,蹲下身子看着小女孩,“小妹妹,你搞错了。这位小哥哥不是医生,我们才是。”
    小女孩大大的眼睛扫过卡奇的脸,随后目光还是紧紧盯着李铮。
    “大哥哥?”
    李铮微微垂下眼眸,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半个巴掌大的面包干,递还给女孩。
    “抱歉。”
    女孩猛地抬起头,大眼睛里闪过愤怒,她像一只被惹怒的小兽一般,两只手拽住李铮拿着面包干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了上去。
    第114章
    李铮瞳孔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但小女孩的手就像钳子一样牢牢地抓着他。
    来不及了!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李铮只感觉手掌处传来一阵大力和温热,梁哲的手紧紧握住了他, 面包干的碎屑从两人手掌中央簌簌掉落。
    梁哲的手背部分被女孩紧紧咬住, 李铮甚至可以看到小女孩略微泛黄牙齿周围的丝丝血色。
    身旁响起一众人的惊呼声。
    李铮一把掐住女孩的下颌, 沉声道:“放开!”
    在李铮的大力下, 女孩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她发出“呜呜”的声音,恶狠狠地盯着他。
    梁哲的手背初被咬出了一个明显的牙印,深的地方已然有些破皮渗出血珠来。
    “哦, 梁先生!您出血了!”卡奇医生面色大变。
    咬人的可是感染区的小女孩,虽说小女孩没有表现出感染多克病毒的征兆, 且唾液传染的几率极低, 但这毕竟是多克病毒,如今还没有药物可以遏制的多克病毒。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李铮紧紧抓着梁哲的手臂,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心神, 拽着梁哲就往实验室里走。
    梁哲跟在李铮身后, 他低着头,嘴角却明显勾起, 目光落在李铮抓着自己的手上,面上露出温和的神色。
    抓着梁哲进了实验室,李铮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这里可是医院, 哪个医护人员不比他专业。
    “这里是感染区,你知道什么叫感染区吗?在这里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你怎么敢……”
    李铮早已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他大声对李铮吼着。许是吼得太急太用力,李铮的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面色潮红,大口喘着气。
    梁哲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他看着李铮,眼里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和欣喜。
    “你担心我?你也喜欢我对不对?”梁哲大步上前,微微低下头。
    两人的距离离得极近,梁哲口鼻中呼出的热气直直喷在李铮脸上。
    李铮右手捂住自己的心脏,他显得有些慌乱,身体却没有躲开,眼见梁哲的脸越来越近,李铮右手匆忙中拿起高压水枪,对着梁哲的手就冲了上去。
    高压水枪冲在伤口处
    “嘶……”梁哲发出一阵吃痛声,他低下头,将下巴放在了李铮的肩膀上,人好似失力般,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李铮身上。
    “疼……”他发出委委屈屈的声音。
    李铮一惊,立马把水枪的压强调得低了些,手上的动作也不由放轻。
    “多克病毒大都是通过血液传播的,你最好祈祷那小女孩的口腔没有出血。”他这么说着,面上的神情变得越发复杂起来。
    进入多曼前,卫生组织是向众人科普过一遍多克病毒的常识的,梁哲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个举动的危险性。
    他喜欢自己,喜欢……李铮感觉这个词沉甸甸的。
    盯着梁哲吃下药,又从他伤口处提取了组织液。
    “多克病毒暂时还有没可以治愈的药物,三天后来做一个血样化验,你最好祈祷自己没有感染!”李铮的话语显得有些生硬,如果不是梁哲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音,可能还真会有些伤心。
    “好。”梁哲轻声答道。
    接下来的两天,李铮明显变得浮躁起来,他整个人都投入到了实验中。因为安全原因,李铮晚上的时候不能留在实验室,但他回到住处后,却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梁哲已经连续两个晚上发现他房里的灯一直亮着。
    于是第二天晚上,当李铮坐在书桌前分析数据资料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李铮的眉头微微皱起,起身开了门。
    “梁哲?”他诧异地看着身着睡袍的梁哲,“你……有事?”他侧身让开道路。
    梁哲目光扫过书桌及床上散乱的实验资料,抿了抿嘴唇,然后在李铮奇怪的目光中在床上坐下。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李铮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嗯。”梁哲严肃的点点头,“明天就要化验了,我害怕。”他努力想要做出害怕的表情,然而因着这张面瘫脸,效果着实不怎么样。
    李铮长舒一口气,在梁哲身边坐下。
    “你放心,组织液里没有检查到病毒存在,病毒感染的可能性几乎可以排除了,明天的血样化验只是为了谨慎一点。”话虽这么说,但看李铮这几日的举动就知道,血液报告一日没出来,他的心就一日放不下来。
    梁哲抿着嘴看了李铮一眼,微微垂下头,“能不能一起睡?”他的声音低沉且带着丝丝紧张的情绪。
    李铮身子一僵。
    若是梁哲在一个星期前提出这个要求,李铮肯定想都不想就答应了。毕竟两个大男人,抵足而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现在……
    梁哲的情绪似乎一下子低落了下来,他站起身来,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抱歉,我不该提这种要求。”
    “不,不是的。我是想说我的睡相不太好,如果你不介意,那我当然没问题。”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李铮的嘴巴就已经抢先说道。
    梁哲猛地抬头,即使努力绷着一张脸,也能让人看出他眼里的惊喜。
    “好。”
    因着梁哲这位“病人”的缘故,李铮晚上自然不能晚睡。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多曼酒店里的床并不大,两个大男人躺在一起,中间只有不到一个手掌的距离。
    他们似乎都能听到对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李铮感受着从身体一侧传来的热度,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僵直。
    他两辈子都没有这种体验,甚至可以说,除了小时候和妈妈一起睡外,李铮还没有和其他人如此近距离地睡在一张床上。
    手臂处突然传来一阵温润的触感,李铮心里猛地一跳,随即身子微微向外挪了挪。
    挪一挪,再挪一挪,身子忽然一空,几乎就要翻下床去。
    直觉一股子炽热的气息传来,透过薄薄的衣料,李铮清晰感觉到腰间传来的滚烫温度。
    梁哲大手一捞,将李铮整个人捞进自己的怀里。
    两人胸膛贴着胸膛,两个飞快跳动的心脏都感受到了对方几乎溢出胸腔的紧张。
    漆黑的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梁哲用下巴在李铮头上蹭了蹭,开口的声音中带着点委屈,“你考虑好了吗?”
    这回李铮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许久,梁哲还以为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才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如果这回能平平安安回到香江,我们就试一试。”
    梁哲闻言一愣,随即就是从未有过的狂喜,他用力收紧自己的手臂,似乎想将李铮整个人都按进他的怀里。
    “梁哲,你不要得寸进尺!”李铮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他用力在梁哲腰间掐了一把,冷声道。
    “嘿嘿嘿”梁哲发出低低的傻笑声,然后听话地放松了力道,但放在李铮腰间的手却怎么都不肯松开。
    李铮努力压下嘴角想要翘起来的弧度,用力拉过被子,翻了个身不再说话。
    第二日醒来,联合国的一众医护人员明显感受到两人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同起来。
    李先生和梁先生关系好,大家都知道。否则梁先生也不可能替李先生挡那么一下,但是现在……
    卡奇医生看着亦步亦趋跟在李铮身后的梁哲,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他们家那只大狗似乎也是这么跟着他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