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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他点点头,将伤药瓶子推到她手边,问了句:“你会吗?”
    “……”秦婠本还有些感动,转眼变成恼火。不就是上个药,他至于这么小瞧人?
    沈浩初却已想到别的事上:“说说吧,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一听这话,秦婠来劲了,当下不怀好意地笑起:“你坐好了,听我慢慢同你道来,可不许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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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席话说得秦婠口干舌燥,白天的事被她绘声绘色详详细细地说了个遍。最后一个字说完,秦婠连水也不喝,光顾着看沈浩初。
    她在等他发作,等他骂人,等他怒不可遏——自己作的孽,这果子吃起来肯定有趣。
    沈浩初的唇动了动,骂人的话似要冲口而出,秦婠抬头拭目以待,看着沈浩初越蹙越紧的眉头,她那心也越悬越高。
    “谁让你去爬树窥听?谁让你以身犯险?谁让你耍这种小聪明?”沈浩初是沉着脸开口了,可并非秦婠所想的那样。
    秦婠已经准备好的,张狂的笑和假惺惺的安慰,通通卡在喉咙里。
    他是动怒了,不过不是因为马迟迟,是因为她。
    冷冽的质问让此时的沈浩初显得凌厉而严肃,他眼眸里有些与生俱来的威势,让刚才还温柔的目光转眼冻结。秦婠愣住,被他此刻陌生的气势震住,这虽是成亲以来他第一次动怒,但上辈子他可没少向她发脾气,却没有哪次似这回一样,凭眼神就能震慑到她。
    “我……我只是想早点查清楚。”秦婠不自觉矮了一头。
    “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却贸然行事,万一出了差池,该如何是好?”沈浩初接触过太多犯人,其中不乏心狠手辣之徒,每年为了抓捕这些人大理寺都要折损不少捕快护卫,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挡?
    “不是你让我去的嘛。”秦婠小声嘀咕起来。
    “我只是让你去试探虚实,没让你冒险。退一步说,就算你发现疑点,也该找个稳妥的办法,而不是只身涉险。马迟迟宅外已经布下我们的人,你大可让他们在嫌疑人离开后尾随,而不是亲自去抓!”沈浩初板着脸,显出几分不近人情的严厉。
    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听到她涉险时会动这么大火气。
    秦婠磨了磨牙,拍案站起,这会她反应过来,也气上心头:“你这人好笑了,我帮了你你反倒怪我?我要是不去窥听,你现在还在做那个傻傻的冤大头、活王八呢!再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自以为是!那今后你的事别来找我。”
    “你……”沈浩初长这么大,就没被人如此回呛过,简直给她气笑了。
    冤大头、活王八都能说出口?
    秦婠哪管他气不气的,撂下话转头就走,好好的心情被他给败光,她气得胸膛直起伏,可脚步才迈出,她的手臂就被一只大掌攥住。还没待她问出声,那手便十分用力地把她扯了过去。裙摆划了道弧线,秦婠转了半圈,撞进沈浩初胸口。
    脑袋一时发懵,她笨拙抬头,对上沈浩初狭长幽沉的眼。半披的发凌乱垂过肩头,将属于卓北安的一丝不苟打乱,像临阵的军队却被扰了阵脚,他心里的迷惑浮于脸上,是些自己也看不透的狂乱思绪。
    秦婠觉得他陌生至极,想要离开,他的手忽扣住她的后颈,逗猫似的轻轻一捏,她彻底石化,只傻傻看着他两片唇启启合合,低沉又无奈的声音绕耳而来:“不过说了你两句,你怎就生气了?傻丫头,你不知那些歹人手段,道行又浅,我怕你受伤罢了。”
    末了,还有声云雾般的喟叹,卷走秦婠满腔怒气。
    “我知道危险,所以不是找了何寄帮手……”说了一句话,秦婠突然发现自己声音莫名嗔羞软糯,心里警铃大作,她猛地推开他,换回正常语气,“你真是奇怪,遇上这种事,不气马迟迟拿你作冤大头,倒气起我来。”
    沈浩初搓搓指尖,感受着指腹残留的一点点她的温度,扬了嘴角:“我有什么可气的?这不是让我们识破了。”
    秦婠语塞——这辈子好像真没让马迟迟占到便宜。
    “你白挨了一顿鞭子不算吗?”她强辩。
    “那是给你的赔罪,提醒沈浩初以后别做这种蠢事的,和马迟迟没有关系。”沈浩初眸色微沉,重拾桌上的帕子浸入盆中洗净绞干。
    “说得好像这事不是你做的一样,难为你也知道蠢啊。”秦婠嘲讽他,若没上一世,搞不好她真会被他感动。
    沈浩初不语,展开帕子走回来,猝然捏住她的下巴,道:“别躲。”
    秦婠刚要拍开他的手,闻言手一顿,便见他已经把温热的帕子印到她颊上轻轻擦着,一边擦一边嫌弃:“脏死了。”
    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她竟然站着没动,只是嘀咕:“倒是奇怪,你这个当事者倒和没事人一般不气不恼,不相干的人却急眉赤眼的,不知道气什么?”
    “你说何寄?”沈浩初心中微动。
    “你怎么知道?”秦婠大奇。
    “离他远一点,为了你好。”沈浩初仔细擦她脸颊旁边干涸的泥痕,淡淡地警告她。
    有些事虽尚未确认,却也离真相不远,他不想在事情未明时吓到她。
    “为什么?”秦婠不解。一个是负了她一世的男人,一个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该信哪个,她自有答案。
    沈浩初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拍拍她的脸,哄孩子似的道:“干净了。”
    “……”秦婠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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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唤来秋璃更完衣裳出来,秦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谢皎,只不过还没找人去传她,蝉枝就已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回她:“夫人,青纹、夏茉在小厨房里边和侯爷带回来的谢姑娘吵起来了。”
    秦婠索性带着秋璃与蝉枝直接去了小厨房。小厨房里早就围了好些人,都踮着脚朝里看热闹,蝉枝替秦婠开道:“夫人来了,还不让开。”
    众人一惊,皆往两边让出路来,秦婠便板着脸走了进去,第一眼就瞧见半倚着灶台的绿衣小姑娘。那小姑娘年约十六,模样只称得上清秀,唯有一双眼睛大得吓人,眉骨略凸起,眼神散漫,看着桀骜难驯,有些目中无人的意思。
    听到秦婠过来,青纹与夏茉率先抢上前来,哭诉道:“夫人,您可要替我们作主。”
    秦婠一看,这两人已经哭得妆都花了,而谢皎仍旧老神哉哉地模样,甚至手里还抓着根鸡腿,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
    “到底出了何事?”秦婠扫了一眼众人,没让青纹与夏茉开口,直接指着奉嫂,“奉嫂,你说。”
    奉嫂上前先行过礼才道:“禀夫人,是这样的。青纹姑娘早上借灶炖了盅参汤正煨着,结果被谢姑娘给吃了。而夏茉姑娘刚是因为才刚去后园采花时被谢姑娘一桶水沷到了脚,所以恼了。”
    秦婠蹙了眉,不过是些小事,怎会闹成这样?
    “夫人,这谢姑娘好没道理,喝了我的汤也不见道个歉的,我们来寻她说理,她倒吐了我们一地鸡骨头……”青纹哭道。
    “就是,这几天爷伤着我们也没敢开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夏茉也急道。
    秦婠低头,果见地上一大堆啃过的骨头。
    “行了,不过是点小事,也值得你们闹成这样。汤没了再炖,衣裳湿了换掉,谢姑娘刚从外面进来,许多规矩还不了解,你们都是这园子里的老人,多提点便是。”秦婠想了想,决定息事宁人,坚决不能把谢皎这尊大佛给吓跑。
    “呸。”谢皎吐掉骨头,脆生生道,“夫人这话我不爱听,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可没闹。那参汤是青纹端去问候侯爷的,不过被侯爷给打发了出来,我在帘外头听到,侯爷说了不喝,让把汤倒了。我到厨房时正好看到,寻思着倒了怪可惜的,这才喝了,那上头又没贴条,我哪知道青纹还要留着。”
    青纹一听这话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至于夏茉……我来侯府几天白吃白喝啥也没做,心里过不去,所以早上就帮小萝姐姐给后园的几丛花浇水,我哪知道那半人高的花丛里站着人,衣裳还穿得漂亮,跟朵花儿似的猫在夫人屋子的窗户外头,我心里怜惜那花儿,想着要多浇点水,所以就一桶水沷过去,哪知道竟是夏茉。”
    夏茉脸色顿时也难看起来。
    这番话说得巧妙,既把错给摘个干净,话里话外还影射起别的事来,屋里都是人精,哪有听不懂的,当下便有人捂着唇窃笑起来。
    秦婠自然也懂了——青纹想借送汤接近沈浩初,夏茉是打扮漂亮躲在沈浩初的窗户外要勾引他。
    “我记得我临出门时交代过,侯爷需要静养,不准有人打扰,以及他的汤水饮食一概不准你们接触,你们是忘了我的话吗?”秦婠沉下脸。
    青纹、夏茉慌忙跪下:“夫人,奴婢知罪。”
    “罚两个月月银,以后侯爷近身之事,你二人不必再管。”秦婠淡道。
    夏茉倒好,她本就没接近过沈浩初,闻言只是心疼银子,青纹就不同了,当下难过得泪眼婆娑,众目睽睽之下又难堪至极,索性哭着扭头跑出了小厨房。秦婠也不理她,只朝众人开口:“从今日起,谢姑娘会留在蘅园,暂时先在小厨房帮衬奉嫂,月例二两,从我这里出,不必动公中,不过秋璃你还是去向清露嫂子知会一声。”
    “是。”秋璃应而去。
    一时众人各自散去,秦婠凑到谢皎跟前,问她:“你真是谢皎?”
    谢皎横了她一眼,莫名其妙:“我不是谢皎,难道你是?”
    “……”秦婠竟然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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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黑风高,月隐不出,时已入秋天气渐凉,满园草木被吹得簌簌作响,飘落一地早枯的叶子。孤伶伶的灯笼随着步伐在黑夜里上下起伏,像一团悬于夜色里的鬼火,不多时便钻入了巨石之中。
    黑暗里,只有低而细的声音响起。
    “我们的事似乎被人察觉了。有两拔人在查,一边是小侯夫人,她已经发现马迟迟的事;另一拔人不太清楚来历,正在暗中查春子根的事。”
    良久,才有另一个声音响起:“马迟迟的事无妨,即使抓到王新也攀不到我们,不过最好还是别叫他们找到王新,至于春子根……这事先暂停。”
    “是。”
    交谈非常短暂,很快又只剩下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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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沈浩初与秦婠收到派去寻找马迟迟情人的沈逍的回禀。
    沈逍没能追到那人,不过已查明其身份,乃是东甲街的秀才王新。
    “属下在王新家附近守了一宿,都没见他回来。”
    王新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后天,也就是周五,本文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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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苏萦
    沈逍的回禀让正在用早饭的沈浩初与秦婠都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沈浩初方开口:“你找两个可靠的人继续找,去他家附近打探打探他最近都和哪些人来往,再上月来馆查查他和马迟迟的旧事。马迟迟那边也要盯着,悄悄地盯,不必限制她的自由,随她进出。”
    “是。”沈逍领命告退。
    秦婠放下筷子,问他:“为何要悄悄盯着马迟迟?”
    “那人一夜过后突然失踪,要么畏罪潜逃,要么遭人毒手,两件都是走投无路的事。人在走投无路时都会想到最信任的人,那王新父母早丧,他尚未娶妻,亲眷甚少,只有马迟迟最为信任。”沈浩初解释道。
    “所以你觉得他会找马迟迟?”秦婠顺着往下说。
    沈浩初点头,又敲敲她的碗:“快点吃,吃完陪我去见老太太。”
    “哦。”秦婠乖乖低头,吃了两口忽然醒来——她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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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马迟迟之事,老太太大动肝火,回丰桂堂就病倒了,这几日也将丰桂堂闹得人仰马翻,小陶氏更是不分昼夜地守着,这两日方好转。
    “老太太已经好多了,侯爷呢?”
    秦婠与沈浩初相携到丰桂堂时正遇上小陶氏,秦婠便问起老太太身体,小陶氏温柔地回答一番后又问起沈浩初。当日鞭笞之事阖府皆知,不过到底老太太下令封口,没让马迟迟之事漏出口风去,是以园中诸人并不知沈浩初因为何事而受罚。
    “我已无大碍,劳烦挂心。”沈浩初客气回道。
    虽然仍是疏离,他的态度到底温和许多,小陶氏脸上添了笑容,把二人迎进了丰桂堂,亲自去里间服侍老太太起身。不多时老太太便扶着小陶氏出来,看到沈浩初时还有些气,冷哼一声坐到堂上,盯着他道:“你不在蘅园好好呆着,跑我这里碍什么眼?”
    沈浩初忙与秦婠一道行过礼,秦婠开口:“老太太,侯爷有件事要禀告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