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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这一世重生,总以为料得先机便能避开许多事,但有些命数却避无可避,那些注定重逢的缘,注定分别的结果,还有无法控制的局势,像脱缰的野马,朝着另一条路狂奔。
    而四年之后,卓北安寿终之时,他还会不会存在?这个问题,突然像条毒蛇,窜进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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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过后便出了年,沈府撤下各处挂的灯笼与幔帐摆设,秦婠再度掌府。府里一番清洗,换上的大多是沈浩初新挑的人,秦婠理起事来轻松不少,她悄悄安排了人开始暗中盯着三房,却又因三房都是老太太的人而不敢太过接近,不过在外盯着。
    状元楼混乱的第二天,罪魁祸首的钱博华就被皇帝亲自发落。钱博华举人身份由朝廷收回,并且即时革除生员资格,永世不得复名出仕,并领杖责三十。其祖父第二日求见皇帝,在御书房外站了三个时辰,都没能得到面圣机会,踉跄出宫之后就接到皇帝降罪旨意,责其管教无方、纵容子孙行凶,同样的,远在泰徐任太守的钱父亦不能幸免,皇帝钦定御史前往监察,准备肃清泰徐,不过此是后话。
    就京城而言,钱博华被革除功名,这辈子不能再入朝官,又被皇帝亲自降罪,这辈子算是废了。小陶氏第二天一早,就派人往钱家要收回沈芳华的庚帖,将此亲事作罢。那钱夫人见儿子前途尽毁,更不会有人家愿意把姑娘嫁过来,自然不肯放过沈芳华,亲自闹上沈府,直言宋氏收了她五千两的聘金,许诺这桩婚事定成,还有字据为证,若是亲事不成,她就要将此事告上官府,定宋氏个讹诈之罪。
    此事一发,别说宋氏,连小陶氏都吓得晕了过去,醒后前所未有的发了狠,跑到宋氏那里要与她拼命,拿头撞宋氏胸口,幸而被老太太派来的人拦下。
    “祖母,此事也莫怨咱们做小辈的不知进退,委实是婶娘所行太过分了。需知婚事乃女子终生幸福,四妹妹同三妹妹年岁相当,婶娘婶娘,她也唤了二婶十几年的娘,可二婶却为那区区五千两银,就要骗四妹妹嫁给那等虎狼之辈,这等卖女行径,也莫怨秦婠我心狠。”
    小陶氏与宋氏被带到丰桂堂时,正听到秦婠义正辞严地朝老太太开口。
    她的态度,没有半丝退让。
    “钱家情况,若是结亲于咱们府也是拖累,再加上钱博华那脾性,这亲断不能成。眼下才过婚书,还未下骋,就算悔婚我们也占理。至于那五千两银子,我们可一文钱都没见着,字据上画押的是二婶,钱家要告便让他们告去,我们也不会替二婶将这银两填上,谁造的业便由谁去填补,若是填补不得,自有王法公理收拾。”
    这话一出,宋氏当下便瘫软在丫鬟怀里。
    五千两?这节骨眼让她去哪里找这五千两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血缘关系!!
    第81章 发糖
    老太太看到被丫鬟搀进来的宋氏,又是怒又是怨又是替二房操心,还想再说些话,却被秦婠打断。
    “这笔银两我们不会填,公中的银子也不会动,婚事母亲也不必担心,侯爷已经派人前往钱家说明过了,本来聘礼未下,这亲就没定,也谈不上我们出尔反尔,四妹妹的庚帖已经拿回来了,在我桌上压着,回头我就派人送给母亲。只这五千两银子的事,钱家必不甘心人财两失,又有字据在手,要告个讹诈还是绰绰有余,就请婶娘把这银子填上吧。”
    秦婠在这件事上态度强硬,连老太太都没法劝服她。
    对于一个三番四次下手毒害他们的人,秦婠已经手下留情了,要还想着让她去填这窟窿,那就真是痴心妄想。到现在换香的碧柳、坏心的沈兴与那和他苟和的女人,都还在黑屋里关着,而那在石山里与沈兴苟和的女人,正是宋氏陪嫁丫头之一。
    不审不知道,一审她才发现,上辈子沈浩初到底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从他幼年丧母起,宋氏就不断离间他与沈老太太及小陶氏间的关系,又让沈兴从外面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勾诱他变成个不学无术,只知玩乐的纨绔,后来又变本加厉将人勾引去风月场所,从马迟迟开始,宋氏就在盘算如何将沈浩初的名声败坏干净,好让二房有机会得到爵位亦或族长资格,承继家业。
    如今宋氏竟因为年前她掌家的事,将毒手伸到她头上来。眼见她掌家后权势一日强过一日,挖出不少阴私秽事,宋氏担心自己做的亏心事被发现,又眼红公中财务,嫉妒掌家身份,所以偷换毒香进她屋里,好让秦婠昏迷,而邱清露又在养身,老太太年迈,小陶氏不中用,这家中大权自然要落到她身上,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秦婠如今方知,为何沈浩初当日会不惜与老太太吵架也要肃清沈家。不把宋氏送官,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估计等他从清州回来,他便会着手分府之事。
    想来当初春子根之毒,也与宋氏逃不了干系,可到如今,宋氏也没承认过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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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抛下一句话,秦婠就扶着小陶氏从丰桂堂出来,留宋氏独自面对老太太的怒火。宋氏的嘴脸她不愿多看,甚至连争吵她都懒得多说。
    “你……你这毒妇,当初让老二娶你,真真是我眼瞎了,以为你贤良大方知书识礼,不料却是个黑心的东西。也罢,待三丫头出了阁,你就给我搬到庄子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秦婠与小陶氏走了几步,还能听到老太太又痛又怒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春光明媚,阳光刺眼,时隔一世,她又听到“毒妇”二字,却不是落在自己身上,当真讽刺。
    “娘,嫂子。”沈芳华正站在庭间等她们。
    丰桂堂里一番争执,他们这些后辈都没人敢进去,只能在外头等着。
    “哥,你放手,让我过去!娘都叫人如此欺负,你怎还无动于衷。”
    旁边传来沈芳龄气急败坏的声音,秦婠转头一看,却是沈芳龄被沈浩文死死攥着手臂。见到秦婠与小陶氏,沈浩文面上有愧疚。当初沈家被肃清,处处都针对二房与宋氏,沈浩文不是不气,但宋氏所行之事又清清楚楚摆在那里,沈浩文心里是煎熬的。他知道宋氏有错,但那是他亲生母亲,她做得再多也是为他,谁都能怪她,独他不行。
    可今日沈芳华之事一出,便是沈浩文也无法以此借口来安慰自己。
    “你放开我!”沈芳龄倒还是冲突,甩冲沈浩文的手,冲到秦婠身边,伸就要推她。
    “够了!”这回却是小陶氏出手将她打开,严辞厉色地道,“三姑娘,你也是要出阁的姑娘,芳华还比你小几个月,你将心比心,若是你的终生大事叫人五千两银子卖了,你会作何想法?不是做大伯母的心狠,你母亲做出那样的事,你却还怪我们欺负她?到底是谁欺负谁?”
    “你!母亲也是叫人蒙在鼓中罢了,那银两……若非年前你们逼她太紧,她怎会出此下策?都是因为你们……”沈芳龄气得红了眼。
    沈芳华上前扶住小陶氏,也气得要争辩,却被秦婠拉开。
    “你怨我们逼你母亲?昨儿她能卖了四妹妹的亲事,改明她被这五千两逼得走投无路,也许……就打起你的主意来,你可要睁大眼睛看仔细了!”秦婠轻描淡写一句,不愿多说,与沈芳华一左一右扶着小陶氏要回去。
    沈芳龄闻言大怒,待要破口大骂,却被兄长死命拉开。
    “闭嘴,芳龄!你还嫌母亲被罚得不够?想要火上浇油?跟我回去!”沈浩文拉着人往外走。
    沈芳龄哭哭啼啼地被兄长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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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婠看到沈浩文,不由有些羡慕沈芳龄。那沈芳龄再蠢钝骄纵,也还有个兄长护着,可她的哥哥又在哪里?
    沈浩初忙完外务回来,踏进屋里时看到的就是无精打采趴在桌上的秦婠,她手里的指方被无意识地拔响,发出“啪啪”声音。
    “可是累了?”他挨到她身边坐下,摸摸她的脑袋。
    “没,想起哥哥。”秦婠懒洋洋趴着,看到指方又想起宁非。段谦已经把那少年的名讳告诉他们,至于是不是云阙,他却没说。
    “哥哥?”沈浩初倒没听她说过哥哥之事。
    “我没同你说过吗?原来天下也有你不知道的事?”秦婠坐起身,笑嘻嘻打趣他,又将秦望之事同他说起。
    “可曾寻过?”沈浩初将她拉进怀中问道。
    “寻过,在掖城时父亲就找过了,可惜无果。近日我遇到曹姐姐,又托她再找,但还没回音。都快十八年了,找回的机会太渺茫。”秦婠忽又记起曹星河来,忙道,“对了,星河姐姐和小郡王……都被罚了吧?”
    “你说呢?”沈浩初戳她额头,略带怒意,“小郡王被罚到燕王麾下操练三个月,和安公主到太后那里禁闭反省去了。你应该庆幸你这两个朋友够义气,没把你给供出来,否则你这屁/股恐怕得开花。”
    状元楼那事,虽然罪魁祸首是钱博华,但霍熙事后追究起来,不难查到曹星河和霍谈耍的小伎俩。说来也是霍谈的主意,因为钱博华知道他郡王的身份,不敢再打他们的主意,所以霍谈把心思动到霍熙身上。知道霍熙有意去状元楼看才子们会诗,才特意安排曹星河跟着霍熙同去,那钱博华见到面生的霍熙,哪能往天子头上去想,果然中计。
    可不料原是行侠仗义的事,竟生生祸害到了无辜百姓,霍熙大怒,一个都没饶过。这回霍谈倒老实,自知有罪甘愿领罚去了燕王军中,曹星河也无二话,只在太后宫里呆着,哪儿也没去。不过这二人讲义气,谁也没扯出秦婠,只说钱博华意欲轻薄曹星河,才惹得二人报复,又见其恶行斑斑,所以才设下此局。
    秦婠得以脱身。
    沈浩初说话间作势要打,秦婠忙捂住臀,瞪他:“你不许……不许打这里。”
    她也冤枉,这两人行事向来我行我素,哪里她能控制的了的。
    “那我能打哪里?”沈浩初眸中划过几缕红丝,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哪都不许打。”秦婠早就红了脸。
    “好,不打,只摸,可好?”正经人说起不正经的话,也显得正气凛然。
    秦婠尚未会意,已叫沈浩初压倒在罗汉榻上,青褶裙下的小腿蹬了蹬,最后绷紧,她像条蛇似的被人紧紧压着,粗砺的手已滑进她小袄下摆,隔着滑腻的绿绸兜儿掐摸她的腰肢,那痒似乎从四面八方涌来,把她包裹,可她叫不出声来。唇瓣已被人紧紧封住,又是吮又是咬,轻抿的唇也被人挑开,舌尖探入,她听到些带着水音的咋声,是从两人缠在一起的舌间发出。
    突如其来的缠绵惩罚让她全身发烫,秦婠不安地将腿交叠,腰上的掌慢慢往上爬,隔着那层丝滑布料探到一点点柔软。秦婠似被蜂蜇般叫了声,声音却在他唇间化作嘤咛。他重喘着气,倏尔握着她的两侧肋骨将人抱起,拥在怀里,久未再动。
    “秦婠,让我喘口气……”沈浩初有些着魔,这几天夜夜都与她同榻,她不解世事睡得香甜,难为他这血气方刚的身体,冰火/两重天地折磨。
    “你这人……”喘不过气的人明明是她才对,秦婠委屈。
    绵软的声音听得沈浩初喉头又滚动两下,外面却传来几声说笑,丫鬟们回来了。秦婠急得推他,天都没黑两在屋里搂抱厮磨,要是给人看见,她也不用做人了。
    沈浩初总算松手,那厢帘外谢皎唤了句“夫人”已挑帘而入。
    “我去里面,你们说话。”沈浩初面色绯红,看秦婠娇媚的模样就想起指尖那点柔软,他有些克制不住,避去了内室。
    秦婠坐起,抚平衣上褶子,不敢看谢皎清冽的眼,只道:“皎皎,何事?”
    谢皎对屋内显而易见的缠绵气息视若无睹,径自坐到秦婠下首,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在秦婠面前从来不客气。
    “你让我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听她说起正事,秦婠那股烫意方慢慢散开。
    “我查过邱清露喝的药渣,那药不对,明面上看起来是安胎药,可里头掺了分量很浅的……子母枯。”
    “子母枯是什么?”秦婠没听过东西,“是毒吗?有人想让大嫂滑胎?”
    谢皎摇摇头,却道:“也是也不是。子母枯确实是一味毒,不过不是作用于母体,而是直接作用在胎儿身上。这毒毒性不大,对大人只有些微影响,但对腹中胎儿却有致命之效,能令胎儿在母亲腹中逐渐夭亡,最后胎死腹中。”
    秦婠霍然站起,面色已变。
    好歹毒的药,让女人滑胎已是可恨,而这药竟然直接毒害胎儿。胎儿三月成形,已是有灵有命之体,这简直……秦婠一时间脑中嗡嗡作响,只听谢皎还在继续说。
    “因是逐渐渗透,且母体不受影响,所以从表征和脉象上很难判断中毒,大部分人只会觉得是胎儿先天不佳以至胎死。这药外面是没有的,乃是宫中禁药,一般人家别说拿到,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谢皎冷道。
    “那……此事要告诉嫂子……”
    “来不及了,我查到这毒之后,曾在园中见过她一次,找了个机会替她悄悄把过脉,胎脉已经……”谢皎摇头。
    胎脉已停,那胎儿凶多吉少,早就药石无医。
    秦婠忽觉后背生冷,颤着双手坐到榻上,思忖道:“那药是杨守心开的,毒必然和他有关系。可他为何要下毒?二婶不是和瑞来堂有生意往来吗?嫂嫂此前一直放出风声说身体无碍,可脉象既弱,她没道理毫无知觉?然而她却不愿声张,难道……那药是她自愿服的?”
    这猜测委实惊人,普天之下,哪有做母亲的会害自己孩子?
    秦婠真是想不明白,只觉得沈家像深不见底的海,似乎随时都有怪物会随浪翻出作妖。
    她突然间迫切想要分府。
    作者有话要说:  哦耶。
    第82章 两个我
    沈浩初入夜后出去了一趟,并没告诉秦婠自己去哪里。屋里空空静静,只有烛火摇曳,角落里是大片阴影,落在秦婠眼里总像藏着个人。她已换上寝衣,钻进被中,用被子把自己裹实,可心里巨大的空洞却怎样都填不满。
    被子和枕头都有沈浩初身上的气息,她不由自主地怀念他在身边时的安全感。脑袋里充斥着杂乱无章的东西,她难以安宁,又捻不清思绪。
    眼皮闭得都酸涩了,她才听到外头传来细微声音。
    一道人影蹑手蹑脚进来,哪儿也没去,先到床榻旁俯身看她,冷不防却被猝然起身的秦婠抱住腰。
    “还没睡?”沈浩初在床沿坐下,伸抚她披爻满背的发。
    “睡不着,我害怕。”秦婠脑袋动了动,钻到他胸前埋下,话语带着起床时的瓮音。
    “怕什么?和我说说。”沈浩初拉起被子把衣裳单薄的人裹住。
    秦婠的头在他胸口蹭了蹭,似乎是摇头,道:“你带我去清州好不好?”她不想留在京城,不想留在沈家。
    沈浩初约是猜到她的恐惧,和被抱住她,柔声道:“此去清州,山长水远,我又轻车简从,你吃不消的,乖乖在家等我回来,什么都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