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第46章 花好与君同(四)
贺齐知道眼前的人往往不按常理做事, 近来的一些行径也说不上的奇怪。她做这些不会无缘无故,他没有陪玩的心情,因而在今天,他非要她把话说清楚不可。
手上力道渐重,贺齐仍旧不准备给苏禧挣脱的机会,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充满调戏意味的话叫他脸上浮现几分不耐烦。贺齐沉声问:“你这么希望别人知道?”
“别人?”苏禧微笑重复他的话,见他不放手,直接拿另一只手抚上他的手背,是要去摸去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最多再加一个寿春郡主,算很多人吗?”
在苏禧的手指划过贺齐的手背时,他如遇滚油般松开她的手臂, 将手收了回来。一触即分, 却残留一抹腻滑感觉,令人莫名不自在,贺齐板着脸略定一定心神。
重获自由,苏禧揉着发疼的手腕, 又取笑贺齐:“还以为将军是对我余情未了, 打算死也不放手。合着其实这么怕我碰你?还是担心我碰一下你会有身孕?”
“有话直说。”贺齐不理她废话。
苏禧一笑:“哪还有话说?反正你不都听见了?”
那是指她和李怡说的那些了。
撇开了夫妻之实,贺齐复想起那句“他早是我的人”,额角青筋顿时间跳了跳。
“长公主若想玩,自有大把的人乐意作陪。”贺齐字字清楚对苏禧道,“怒贺某不识抬举, 也不识好歹,只能辜负长公主一番美意。”
刚刚拒绝李怡的礼物时,也是差不多的话。苏禧笑笑:“贺将军,我觉得,您下次还是换个有诚意点的说辞,一套话说几遍不觉得太过敷衍吗?”
贺齐只说:“若长公主不走,那贺某唯有先告辞了。”
苏禧从马车上下来了,人立在路边,瞧着马车走远,勾勾唇,又有了新的主意。
被贺齐请到了京城来小住的老友名叫冯道,比贺齐小上两岁,今年也不过是二十四岁罢了。他身形不如贺齐般高大,样貌也只是周正,却没有贺齐的生人勿近。
冯道在将军府住下后,贺齐身为朝臣自有许多事要忙,他便自己安置自己,在将军府也无疑自由出入。这个冯道平常没有太多的爱好,吃茶听书算得上是一项。
虽说从前是在军队里面混的,但有点小爱好也不稀奇,何况这项事既好消遣也好打发时间。冯道这一段时间,每天无事便会到城中的老宋茶楼去消磨时光。
这日午后,同过去没有差别,冯道又到茶楼来。因为近来他来得颇为频繁,兼手里有银钱还算是大方,掌柜的每每都帮他预留好位置,今日那位置却叫人占了。
先时和苏禧在将军府有过一面之缘,冯道瞧见了人便认出了她。冯道到楼上来,苏禧也很快看到了他,当下站起身。这个样子,反而像是专程奔着他来的。
冯道走上前,离得近,愈能够辨得清楚眼前之人容貌。自打上次听闻贺齐碾死舞阳长公主的狗不补偿的事情,在冯道的心里面,已然多少认定她和贺齐有什么。
此时面对这位长公主,冯道哪怕暗暗打量,也无非是出于一种好奇,没有其他的任何情绪了。眼前的人出身那般尊贵,且不去论样貌,光瞧气质便知金枝玉叶。
不止气质,样貌同样是好的,精致的眉眼间更透着张扬与大气,意味着不是脾气温和的人。冯道认为能理解,众星捧月中长大,焉会柔弱又或处处小手小脚?
“冯将军,请坐。”苏禧好脾气的笑着道。
暗暗打量她一番的冯道听言,不客气的坐下来:“谢过长公主。”
感觉到冯道应是一位明白人,苏禧开门见山说:“今天来此处找冯将军,确实是有些事情,或许冯将军可以帮得上忙,希望冯将军能听我一言。”
跟在苏禧身边的婢女上前与两人添上热茶。听过她坦然的话语,冯道没有立刻把话应下来,微微垂眼望着眼前热气袅袅的茶杯:“不知冯某如何能有此殊荣?”
“是关于贺将军的事。”苏禧不遮掩回答。她心下想着,这个冯道和贺齐相熟,而他们两个人说话都不粗俗,以他们经历而言,倒也有些稀罕。
事情关乎到贺齐,冯道理解的同时添几分谨慎。因为苏禧落落大方的态度,他也没有刻意和她打太极,斟酌道:“若关乎贺兄,冯某倒不知能不能帮上忙了。”
苏禧不大介意的样子,轻轻点一点头:“假使冯将军觉得不方便,我定不为难。”停顿一瞬,她低眉而笑解释说,“也不为别的,是想要打听一点贺将军的事。”
贺齐发现冯道最近不怎么对劲。以他往日脾气,冯道自己的事情,他没有什么插手的想法,也不认为自己应该去干涉,因而贺齐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未置一词。
然而终于有一日,逢贺齐休沐。贺齐人在府中,念着这些时日没有时间,也不曾陪冯道在京城里多转一转,便想要同他出门去。岂知方开口提起,遭冯道拒绝。
“贺兄,我今日是不得空。”
冯道对贺齐解释:“提前同人有约,不好失礼。”
冯道在这里哪有朋友?贺齐很难不作当一回事。
他笑问:“是新交的朋友么?正好得空,想来便是一起吃顿便饭也无妨。”
这样的事若放在以前,冯道必定会爽快的答应,然后两个人同去。
可是在今天,贺齐再次遭到好友的拒绝。
冯道也笑说:“是一位姑娘,恐是有些不妥当。”
“姑娘?”贺齐微怔又喜上眉梢,“若是如此,确实不好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知道冯道要见的乃是一名女子后,贺齐当下觉得他先前的那些不对劲有了解释。他们纵然独身惯了,可要是身边能有知心人常伴左右,何尝不是好事?
贺齐非常知情知趣,没有继续追问打听。等时机成熟,冯道总会仔细和他说的。现在不说,必然是认为不太合适,假使他非要为难自己的好友便没什么意思了。
不想自己坏了冯道的好事,贺齐放他独自出门且不说,更主动奉上许多的银钱,叫他不至于会手中拮据了。到得了后来,贺齐便是自己留在了府里面。
迟一些的时候,有仆人进来禀报定安侯使人送来请帖,想要邀请贺齐过府小酌。定安侯不是第一次派人送请帖来将军府,贺齐也拒绝过多次,今天是不好再拒。
念着自己在府里左右无事,何况再驳定安侯的面子没得会要结仇生怨,贺齐最后收下请帖,出门到定安侯府去了。好不容易等来贺齐,定安侯府亦是热情款待。
同定安侯两个人推杯交盏、酒过数巡后,有位容颜秀丽的女子从外面款步进来,举止柔顺小意,不胜娇羞。听得她喊定安侯“爹爹”,贺齐方知其是侯府千金。
“贺将军,实不相瞒,小女早先耳闻过将军大名,便想一睹将军神采。”定安侯委婉说着,“也难得将军得空过府小酌,小女便缠着我说,定要见一见将军。”
话里是含着什么意思,贺齐全听明白了。类似的事情、类似的话,自他到京城之后便已听过不知多少。这些和那些,似乎都没有太多不同,他也不太往心里去。
“侯爷这样说,倒是叫在下惭愧了。”贺齐笑道,“在下不过一介武夫,实在担不起小姐如此的青眼,只怕哪日要叫小姐失望。”
“旧闻贺将军大名,却是百闻不如一见。”主动与贺齐倒了杯酒,又替自己斟满了一杯酒,女子温柔一笑,“若蒙将军不嫌弃,容小女子敬贺将军一杯!”
贺齐耳中漫不经心听着她的话,却在一个刹那,无端想起一个人。那个人行事是说不出的放肆,出口更加不知收敛,和温顺、矜持这些东西没有半点儿的联系。
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李淑,可一旦记起此人,贺齐心里便满是不痛快。见眼前的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也举了酒杯,闷闷的干了。
因为莫名想起那人,后来贺齐的心情始终有一些阴郁。被定安侯拉着吃酒不停,他心闷没克制,哪怕酒量好也喝出几分醉意来。越是如此,越是心里头不爽利。
贺齐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也不知是喝多了才觉得马车里闷,抑或是马车里本来便闷得厉害。他伸手掀开马车帘子想吹吹夜风,透一透气,不料竟会看见了冯道。
认出了冯道后,贺齐复定晴一看他身边的人——是李淑。这让他立时皱眉,叫车夫停下来。马车停在了路边,贺齐没有下去,远远的在看着冯道和舞阳长公主。
难道他说的姑娘就是李淑么?他应该认得她的身份,那时候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也知道……所以冯道先前之所以有些不对劲,全部都是因为李淑?
李淑是什么时候和他的好友走得这么近的?是因为之前在将军府见过冯道一面么?她究竟想做什么?或者想要像之前对待他那样又去对待冯道?
贺齐脑中思绪万千,却因为这一幕酒意散去了不少,人也变得清醒起来。冷眼看着冯道和李淑有说有笑,片刻之后,贺齐甩开马车帘子,下了马车大步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 ̄︶ ̄)
第47章 花好与君同(五)
苏禧正和冯道在说话, 一身酒气的贺齐沉着脸走了过来。见到他,两个人脸上都闪过惊讶之色。率先回过神来的苏禧镇定微笑同他打了一声招呼:“贺将军!”
贺齐视线淡淡扫过了苏禧,却落在冯道的脸上。
他蹙眉问:“你之前同我说的那个人,原来是长公主?”
冯道像是不明白也没觉察贺齐的异样。
冲贺齐展眉一笑,冯道问:“贺兄,怎么了?”
确定过这件事的贺齐心下一个不妙,不由眯眼复看向满脸无辜的苏禧。他是如何都想不到,冯道说的姑娘会是李淑,再看好友这个样子,说不得什么都不清楚。
眼睁睁看着自己好友跳火坑这种事, 哪怕秉着不干涉原则的贺齐也实在做不出。这对象换了别人,他可以不理也不闻不问,但这个人是李淑, 他不能置之不理。
“夜深了, 冯兄是不是也要回去了?”贺齐克制着语气发问。
冯道朝苏禧瞥过去一眼,交换过眼神之后,他颔首:“是准备回去了。”
“正好我有些话想和长公主说,冯兄不若先到马车里面等我?”看着他们两个在他面前眉目传情, 贺齐更觉得糟糕, 一时又说,以致于没怀疑眼前的人太配合。
冯道走开,留下贺齐和苏禧在这里。确实是不怎么早了,这条街道的大部分商铺已经打烊,路上亦几乎没有人。冯道走后, 贺齐和苏禧都没说话,周遭愈安静。
“贺将军到底有什么话?”
半晌过去没有等到贺齐开口,苏禧只好出声。
先前和冯道说笑的人,此刻面对他却一副冷眉冷眼模样。这种事贺齐不大在乎,反正他们关系并不好,可事关冯道,她有什么意图、什么目的,他必须弄明白。
贺齐高大的身躯堵在苏禧的面前,他低下头,质问起她:“满京城的人那么多,乐意陪你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找上他?”光线昏暗,他脸上的表情辨不清。
“我愿意找谁,同你有干系吗?”苏禧直视着贺齐,又戏谑道,“贺将军,难道你很在意我的事情?看到我和别人走在一起,所以急吼吼跑来和我要个解释?”
贺齐眸光沉沉:“你找别的人,我管不上也懒得理,但你找上了我的兄弟。若你也想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这种事情,我绝对不会允许它发生。”
“哦——”苏禧拖长调子应下了一声,“贺将军的意思,我已经听明白了。所以只要我不做那一些,就可以和冯将军来往了,对吗?”
她看着贺齐笑了笑:“那你大可放心,我和冯将军现在什么都没有。不信我,回去问冯将军便是了。至于以后会不会有什么……我可不会给你保证。”
绕了一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贺齐酒后心气上来,深觉她就是在耍自己。
“怎么着?对我一个人这样还不够,还要对我兄弟下手?”贺齐逼近苏禧,浑身藏不住的怒意,咬牙切齿道,“这样很有意思吗,舞阳长公主殿下?”
比起之前那些忍耐时的样子,这会儿的贺齐要凶上许多。因为他步步紧逼,苏禧便像不得已般往后退了几步,到了后来退无可退,是后背已经贴上了商铺店门。
苏禧依旧全无畏惧直视贺齐,哪怕被逼到角落也在笑着。
她眼底不见丝毫慌乱,平平静静说:“贺齐,你恐怕一直都弄错了一件事。”
贺齐冷笑:“什么事?”
苏禧厚着脸皮说:“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那天夜里我怎么会把自己给你?”
“用了那一些个肮脏的手段,说出这种话,是把我当傻子糊弄?”贺齐没有被她的话动摇,意识分外清醒道,“我不追究计较,无非因你身份,请好自为之!”
“行,我好自为之,那你也一样。”苏禧收起脸上的笑,抬了抬下巴,“冯将军自己都乐意同我来往,你又凭什么干涉?我们是怎么样,不需要你插手操心。”
贺齐盯着苏禧的脸,望住她猜不透心思的眸子,越看越觉可恨又可恶。他拿她有什么办法?万一冯道真的入了她的圈套,他还能做什么?
贺齐很想要整治整治面前的人,想让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么的过分,却是不得其法。想着这些,一时酒意上头,他抬起手臂,想要做什么,最后定住她的脸。
想起她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贺齐觉得怎么发泄报复都不为过。她是以为只有她有胆量做这种事吗?是以为只有她敢这么占别人的便宜?被强迫的滋味好受么?
贺齐堵住她的唇,在她的唇齿间放肆放纵。他将她欺在门上,发泄般的用力允吸她的唇舌,似想叫她尝到苦头,叫她知道过分的事人人可做,绝非她一人权利。
在深夜的大街上,在行人稀少的夜晚,喝了酒的贺齐因为恼怒和醉意失控,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直到唇舌间滑过了血腥味道,他才停下来,仍低着头望住她。
贺齐手掌撑在了木门上,坚硬的手臂横在苏禧的颊边,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变得比之前还要难看。明知道是自己做得不对,可想到她更过分,便歇了道歉心思。
“长公主,这种强迫人的事情谁都可能做。”贺齐语气冷淡,“若是你没有抱着什么好心,那就千万离我兄弟远一点。这天下男人有那么多,何必呢?”
将手臂收了回来,按捺下心底的不自在,贺齐扔下苏禧,兀自离开。苏禧人依旧靠在门上,因之前被吻到无法呼吸而轻轻喘气,眼底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