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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节

      行船第六日。
    今日,天色混沌,阴雨绵绵,冷风瑟瑟带着阵阵寒意。
    商船缓缓地驶入了南洲边境,岸边有一座建筑颇多的城镇,可远观此城有一股莫名的空洞之感。
    原来商船是要靠岸片刻的,可掌舵的船工在夹板上,紧张地朝着其他船工交代:“主事交代过,此地不可停船,赶紧绕过直行!”
    “此地出了何事?”秦卿站在船舸上那雕花繁美的船栏旁,轻声地询问身旁的莫言之,并目视着岸上那毫无生气的城镇。
    浮现在眼前之景象,一片寂然萧瑟。
    赔上不见任何摊贩,不见任何百姓,无声天人,空空如也,连半只太影也不曾到。
    “此地是东西洲界边境,数月前此地遭逢过一场瘟疫恶劫,圣上曾下令十日屠城。”莫言之迎风站在秦卿身旁,平静地告知秦卿一些百姓所不知的内情。
    那被风轻撩的黑羽,映衬出那黑眸之深浓,那眼底暗藏之色,似月华之光也染不开的幽暗深静。
    “屠城”二字让秦卿略感心惊。
    秦卿手中撑着一把紫罗伞,逆站在风口处,替莫言之挡住风雨。
    那从背后而来风吹得秦卿衣袖滚动,衣摆翻浪,袖口与领口、帽沿的绒笔都纷乱倒戈,发丝更似烟雨清愁的云丝般徐徐飘动。
    对于莫言之先前之言,秦卿鄎的不再多问。
    起初,他还以为四洲各地都是同样繁花似锦,可这一路他所看到虽有浮华万千光照之地,亦有贫瘠荒落之处。
    “怎么了,你现下的表情,可是说明你因此事而无端忧心了。”莫言之替秦卿拉低了头上连衣披风的帽沿,巧妙地拨开了秦卿脸庞的发丝。
    今日秦卿戴了面具,加帽沿的暗影笼罩,除了与秦卿近距离相对的莫言之外,无人能窥探其容颜。
    “不是担忧,只是听闻此言后,倍感意外和吃惊。”秦卿平静的言语声卷入风中,显得甚小甚微。
    船舸驶过了空城,海面上暴雨急来,天边电闪雷鸣。
    风浪的颠簸,使秦卿身形不稳地前倾。
    莫言之顺势稳稳地揽住秦卿,将秦卿带回了船庭内。
    风浪太大,迫使商船在前方不远处的港口停下,先前船行太过颠簸,两人便一同回了厢房休息。
    当晚深夜,暴雨不停,雷声如锣。
    厢房内珠光幽暗,桌上的香炉紫气缭绕,满室的悠香令人心情平定。
    侧房之中,轻纱帘后,那热气缭绕的木桶内,漂浮着些色泽淡雅的花瓣。
    秦卿心绪宁静地坐在木桶内泡澡,今日他独自了厢房内,因先前莫言之被二当家派来的人请去议事。
    没过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
    秦卿以为是莫言之谈完事回来了,便出了浴且简单地擦拭后便随便披了一件柔滑地内衫前去开门了。
    厢房门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幽风。
    出现在门前的人,一身耀眼浮华,紫白交错的长袍,与肩头雪色的裘绒裹边,以及身上闪闪灼光的银饰,尽显荣华富丽之态。
    根本找不到夫子该有的书香气息,那温从的书卷之气早已被华荣所取代。
    同样的脸,同样的人,却是不同的身份。
    眼前的人便是与夫子容貌相同的商船主事。
    “不知你深夜造访有何事?”秦卿定心静问,稍微地将门掩合了一些。
    无邀请门外人入内之意。
    “现下又无外人在外,你不打算请我入内暖茶相待?”商船主事缓缓地撑住了门,将门平稳地推开,平稳的眸色不容置疑的笃定。
    秦卿意识到自己此举略微失礼,便稍微地让开了道路,请门外之人进屋。
    待商船主事缓步进屋后,秦卿才将门重新合上。
    “主事,请喝茶。”
    秦卿礼貌的为其倒茶,并将茶杯端放至商船主事顺手之处。
    第187章
    “你又不是不知晓我是谁,还一口一个主事的称呼我,你心下之意是跟随了莫言之,便想与我划清界限吗?”商船主事抓住了秦卿的手腕,眸色平静,言语清平。
    这不带责备的反问,却透着巡查真意的执念。
    秦卿不曾料及眼前之人竟如此直接,但他还是轻缓地摇头,并解释道:“楼公子,你误会了。”
    终于,终于……
    终于他还是道出了楼雁青之称呼,此时此刻,此情此境,似隔世之恍然。
    两人眼中的无痕平静,映射出四周的催心寂寥。
    烛火微晃,华衫阑影。
    风雨摇摆的海面,浩瀚之势的商船,驻波稳行。
    而浪拍打船身,洗净铅华,历练航途。
    “那你告知我,我何处误会了你?”楼雁青拉着秦卿手腕的那只手,平稳且笃定,却毫无松弃之意。
    不容反驳的言辞,是最淡静的反问。
    不容反抗的此举,是留尽情面的牵制。
    “我不知你为何要易容上船,更不知你为何成了这商船主事,虽然登船那一刻我便认出了你,但我也不敢冒然与你相认、攀谈。”秦卿耐心细致地道出了心中所想,真实的情绪印心,印眼,印真情。
    楼雁青沉默地看秦卿。
    随后,便松开了秦卿的手腕。
    “多谢你之体恤。”秦卿平静的婉谢其手下容情,并静然在桌前坐定。
    楼雁青半分无饮茶雅兴,只是沉静地目视秦卿,似在等待秦卿继续。
    如此简单的解释,模糊不清的原因,确实难以令人信服。
    “你与慕公子都易了容貌,换了另一重身份,想必是事出有因,我若直言你与他之身份,唯恐会坏了你们的事,所以……”所以他即便是认出了两人,也只能假装没认出。
    更加不能主动相认。
    “不必再言了,我已知你的用心,亦知你所言非虚。”楼雁青巧妙的打断了秦卿之言,缓解了先才陷入微质中的气氛。
    柔光笼罩,懈氛化散。
    “登船那日,我初见你与‘二当家’时,便知晓你与他之身份,你以夫子面容提示我,他以声给予我暗示,殊不知你们此举何意,固然我只予心领,却终不敢妄言。”
    秦卿将详细描述,陈述心情之担忧,更严明权势非在自身手中。
    此番轻言,似重言的强调,亦是表明心况的坦白。
    误会易结难解,若是不述明,往后牵系更多便是伤神。
    “你只凭声音便认出了慕鸿歌,早知如此我便该与他换换脸,让我那全盘掌握的好友尝试一下挫败的滋味。”楼雁青眸色沉稳,眼底紫氛缭绕。
    渐浓的瞳色下,暗藏丝丝暗魅之气。
    此番言辞不含怒怨,不染尘俗的平定。
    “不知你此言可是在说,一切都如慕公子所料,他已知晓我认出了你们。”秦卿颜素清秋身透朝露晨雾气息,与楼雁青相交浅谈。
    “此事不用他言,我也知晓结果,否则今日我便不会来此。”楼雁青述言平静,无真身时的邪肆气焰。
    邪肆光华收敛得甚好,荣华之焰也收放自如。
    “不知你今日来此,找我有何事,又或者你并非是找我,而是来找莫……”秦卿说道此处便平然地止住了言语。
    因为楼雁青看秦卿的目光,已说明了今日为何而来。
    那千藏波澜的目光,沉敛而直接,停驻在秦卿的脸上,默然地锁住秦卿的视线。
    “我与好友听闻莫言之将你赎走,担心前往东洲途上鬼面拦路意外生变,便特意来送你一程。”楼雁青语气如常地道出部署,易容只为避瞒莫言之。
    换颜行事更为方便,碍事之忧便会少些。
    “将会不会拦路,他与莫公子有过条件交换,是不会失言的。”秦卿简单的言明,便再次请楼雁青饮茶。
    轻和的言语,平顺的眸色,如以往般温润。
    纵然楼雁青现下已不是秦卿客人,可过往之情谊,秦卿仍是心中谨记。
    “为保万全,送你前往东洲也耽误不了我与好友多久。”楼雁青这才赏脸地端过茶杯,浅酌轻饮地尝了尝秦卿沏泡之茶。
    “现下我跟随莫公子,还要你与慕公子还为我劳心、为我奔波,我心中着实过意不去。”秦卿轻言细语的直言,心下万般亏欠之绪,缠绕在心头。
    但心中疑惑依旧,愁困混沌不解。
    秦卿不知楼雁青与慕鸿歌二人此举是为情,还是为义?
    二人如此护他周全,他现下之近况怕是承受不起。
    可无论如何,秦卿对于楼雁青与慕鸿歌这份特别的送别,心存善意感念。
    “你离开花楼是好事,我与好友无法带你带离花楼,乃是因形势趋势,你现下跟随莫言之总是比留在鬼面身边强。”楼雁青放下茶杯后,便平稳地伸出手,稳稳地抚上了秦卿的手背。
    谈话间,更理所当然地单手握紧秦卿的手背。
    那手心传递而来的温热感觉,真切,温暖,带着强势之气。
    此刻,秦卿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屏气凝神地回视脸色未变的楼雁青。
    “不曾想过能这般与你交谈,我之道路多谢你的关心,此番一行我又多欠你与慕公子一分。”秦卿轻声低语,眸色温和如初。
    不知此番情谊该如何偿还。
    烛光中,轻影下,两人目光交逢而视。
    这情逢的相视,纯粹得不含任何杂念。
    楼雁青不语地注视着秦卿,目光停留在秦卿紧贴在身的衣袍上,光影之中秦卿的体态朦胧隐现。
    那若隐若现之观感,与衣衫湿润之透视,青衫柔衣裹身,仿似薄纱剔透。
    “想来我是打扰了你沐浴,你不必在此招待我,现在可继续沐浴,我稍作片刻自会离开。”楼雁青薄美的唇上茶露沾染,烛火之中滋润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