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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节

      于父又教训了他几句,才叫他起来:“还跪着干什么?进屋伺候晚儿啊!一点儿机灵劲都没有,当初怎么买了你进门?”
    他口中絮絮叨叨,还在方尽胳膊上拧了一下:“你记住了,好好照顾晚儿!”
    “是,父亲。”方尽忍着痛,一声不敢吭,等于父走开了,才低头走进屋里。
    他看向床边,就见他的妻主已经坐在床上,倚着床头,目光平静地朝他看过来。
    如果不是这双澄澈的眸子,如果不是她跟他说过话,他几乎要认为她还是个傻子。
    他心底一时涌起酸楚。
    他的傻妻主,不见了。
    垂下眼睛,轻轻吸了口气,才压下心头那股翻涌的情绪。抬起头,快步走到床边:“妻主,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我为你按一按头吗?”
    他的口吻温柔又耐心。然而罗衣是听过他如何跟原主说话的,自然分辨得出来,他待她,没有待原主的那份亲近。
    这倒是奇了。
    不管是男尊女卑,还是女尊男卑,嫁个正常的伴侣,不是应该更高兴吗?毕竟,他/她的后半辈子就依靠她/他了。
    “不早了,歇着吧。”罗衣收回打量他的目光,往自己身旁的空位一瞥。
    方尽心底一紧,妻主她,该不会是想圆房吧?
    她,她会温柔地待自己吗?
    方尽浑身僵硬得像石头。看着她平静的眼眸,总觉得她眼底涌动着暗流,并不像是一个温柔的妻主的样子。一时间,心底惶然、不安、紧张,又无措。
    终于,他狠了狠心:“是,妻主。”
    早晚的事,不是现在,也是以后。他能接受的。不就是圆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吹了灯,脱掉鞋子,爬上床。
    躺在她身边,僵硬着,一动也不动。
    良久,身边的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让方尽有些诧异。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妻主。
    就见她依然是那个姿势,靠着床头坐着,并未躺下来。
    “妻主,为何不躺下?”他疑惑地问。
    躺下?躺下做什么?睡觉吗?可惜,她痛得睡不着。
    “你先睡吧。”罗衣哑声道。反正睡不着,不如坐着,还能赏赏窗外的月色。
    方尽听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他翻身坐了起来,柔声问她:“妻主仍是头痛吗?痛得这样厉害吗?究竟为什么头痛?要告诉母亲和父亲,请大夫瞧一瞧吗?”
    他实在很聪明。
    又很细心。
    老实说,这是一项非常好的品质。只可惜,他并不是发自内心地关心她,而是出于一个夫郎的责任。
    这也罢了。罗衣也没对他有什么期望。她上一世那样狂妄,如今是一点激动和野心也没有。只想这么安安静静的,苟一苟。
    把魂魄滋养得健壮一些,然后跟这具身体友好起来,不要这么难受。
    “妻主?”方尽见她不说话,便轻轻叫了一句,昏暗的光线中,他的眼睛显得又大又圆,异常清澈明亮,带着一股山间清泉一般的纯净,他睫毛忽闪着,轻轻地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妻主不喜欢我吗?我可以改的。”
    罗衣听得这句,头脑陡然一清!
    她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男尊女卑,或者女尊男卑这种制度!
    太爽了!
    一个漂亮的,聪明的,可爱的伴侣,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简直不要太满足虚荣心啊!
    她不由得笑了笑。虽然没笑出声,可是唇角却勾了起来。
    方尽看到了,小心翼翼地观察她,是真的开心,还是别的什么?脑中飞快回想,他究竟是如何逗笑了妻主的?他一定要尽快弄明白,妻主的喜好是什么。
    “妻主在笑什么?”他想了一会儿,没有想清原委,便乖乖地问她。
    他觉得,自己乖巧一点,总不至于惹恼妻主。
    这点浅到不能更浅的小心机,自然瞒不过罗衣。她偏头看向他,对他微微笑道:“我很喜欢你。”
    她既然住进了于向晚的身体里,并且没打算走,那么他就是她的伴侣。
    如果他一直这样乖巧可爱,她是不会拒绝跟他打好关系的。
    方尽没想到她的话这样直白。呆了一下,渐渐红了脸。又长又密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他缓缓垂下眼,低低道:“是真的吗?妻主真的喜欢我吗?”
    他似是很害羞,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看她。然而说完后,又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来,直直望进她的眼睛,像要辨清她说的是真是假。
    “真的。”罗衣点头,“我很感激你照顾我。”
    方尽有些不好意思,再次垂下头,这回没有再抬起来,他白皙的手指揪着被子,低低地道:“我是母亲和父亲花了大价钱,给妻主买来的夫郎,理应好好照顾你的。”
    这句话很有毛病。
    每个字都是毛病。
    罗衣却没有跟他多说。他们现在还不熟,这个小朋友又是戒备心重的人,交浅言深不见得是好事。
    让他慢慢了解她,未必不是好办法。
    “太晚了,歇着吧。”她吃力地伸出手,将他往下按,然后把被子给他盖上。
    方尽哪敢放她一个人清醒着,自己却睡去?挣扎着要起来:“我陪妻主坐一会儿。”
    罗衣无奈,只好躺下了:“我也睡。一起睡吧。”
    窸窸窣窣,被子里发出轻轻的响动。女子独有的馨香,钻进了方尽的鼻尖。
    他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想道,妻主从前也这么香吗?
    他想不起来了,脑子里紧张到空白。就在这时,忽然脚踝被踢了一下,顿时更加僵硬了。
    妻主是故意的,还是……他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睡吧。”耳边传来一句。
    而后,窸窸窣窣的动静不见了,屋中安静下来,安静到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心跳的声音。
    方尽僵着身子,脑子里还没太接受。什么也不做?妻主不跟他圆房?是妻主的身体不适,还是妻主不知道如何圆房,又或者妻主其实不喜欢他,根本对他没兴趣?
    毕竟,他长得有点高,并不性%感的。
    他心里想了很多,一时欢喜,一时担忧,最终全变作了淡淡的冷。
    没关系,妻主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总能把日子过好的。黑暗中,他紧紧捏起手指。
    第238章 女尊时间
    一整晚,方尽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只要睡着了,必要做梦,那梦里面一片光怪陆离。
    有妻主拿着鞭子抽他的画面,妻主把他吊起来,拿鞭子狠狠抽他,抽得他皮开肉绽。
    有他费尽心思讨好妻主,但是妻主三心二意,纳了许多侍君的情景。他不得妻主的宠爱,独守空房,那些得宠的侍君们总是欺负他,他病了妻主也不理会,他一个人过得很是凄苦。
    也有他跟妻主的侍君们争宠的梦。梦里面,他心狠手辣,只要有人敢践踏他的尊严,威胁他的地位,他都要叫他们尝到苦果。
    天刚蒙蒙亮,方尽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气。
    梦里面,他毒死了妻主最宠爱的侍君,那个侍君大口大口吐血的画面,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方尽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混混沌沌的大脑,渐渐冷却下来。他抿住了唇,心里想道,他不会变成那样的。
    他不会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他永远也不会让自己的手染上鲜血,永远不会跟那些人争宠。
    胸腔里,心脏跳得极快,他努力平复着呼吸。手指因为激烈的心跳而微微颤抖,他垂下眼,抓紧了被子,空气里的凉意让他更清醒了些。
    如果妻主给他尊重,他就做好她的夫郎,担起一个夫郎应当担起的职责。她想要纳多少个侍君,他都不会阻止她。只要她给他夫郎该得到的尊重。
    如果妻主不给他……心头一窒,方尽抿了抿唇,眼底涌现坚毅。没关系,那他就走,他跟她和离。日子再难过,也不会比他出阁前更难过了。
    正想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怎么?做噩梦了?”
    方尽一惊,忙回过头,借着清晨朦胧的微光,就看到妻主已经醒了,此时睁着眼睛,枕着双手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
    “是我吵醒妻主了吗?”方尽连忙问道,脸上流露出不安。
    罗衣并不是被他吵醒的,而是一个晚上都没睡。
    一来是头疼,二来是这个孩子实在是睡觉不老实,一整个晚上,翻来覆去的,口里还念念有词,什么“妻主饶了我吧”,“妻主我错了”,“你们谁都别跟我抢妻主”,“妻主是我一个人的”,也不知道做了多么激烈的宅斗大梦,躺在他身边实在很难入睡。
    “不是。”罗衣摇了下头,并没有指出他说梦话的事,这个小朋友的心理阴影有点重,她最好不要胡乱逗他。
    “都是我不好。”方尽并不信,他很愧疚地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被单,一脸内疚难过的样子。
    罗衣看着他精致流畅的侧脸线条,心头一片舒畅。一早醒来,就看到这么漂亮可爱的男孩子,而且乖顺又可爱,这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真的不关你的事。”罗衣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朝邻居家的方向指了指,“他们太吵了,天不亮就闹起来,我才醒的。”
    方尽怔了怔,随即微微偏头,听起隔壁的动静。
    隔壁传来高高低低的争执声,很快方尽听清楚了,他皱了皱眉,说道:“他们家总是这样。”
    隔壁家姓王,上没老人,下没小孩,就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带着自己的夫郎、侍君们七八个,住在这里。王姓女子很随性,对待自己的夫郎和侍君们,想宠哪个就宠哪个,爱这个时可以连着两个月睡他屋里,由此她的夫郎和侍君们总是吵闹。
    今日,便是刚刚失宠的一个侍君,并不甘心自己失宠了,天不亮就闹着不舒服,拍那个得宠的侍君的房门,让妻主瞧瞧他。他大清早的扰人清梦,被得宠的那个侍君骂了一顿。听着动静,大约还动起了手。
    罗衣并没有被吵醒的不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真有趣啊。
    方尽并不知道她心里是这样想的,误以为她很不高兴,便披衣下了床,走到自己做针线的筐子前,捡了两团柔软的布条,在手心里团成一团,而后走到床前:“他们家闹起来,一时半刻不消停的,我给妻主堵上耳朵,妻主再睡一会儿吧。”
    俯身下来,很轻柔地把布团塞到罗衣的耳朵里。
    罗衣不由得心里有点美。
    虽然她并不想睡,却也没辜负他的好意。
    见他转身走开,却并不回床上,而是正儿八经地穿衣裳,就问他:“你不一起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