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一开始医院还以为真是身体的缘故呢,可给老太太做了个全身检查后却发现,老太太腿部愈合的很好,身上倒是有一些老年人的常见病,可至于说疼的要死要活,却是根本不可能。
可谁让胡伟廷这人浑呢,对医生给出的说法一点儿不信不说,只要老太太一喊痛,就会推着老太太到医院里发疯——
当然所谓的发疯,倒不是对着老太太,而是对着医院里的医护人员。
甚至有一次还差点儿动了刀子。
当时被拘留了几天后,大家还以为他会消停呢,没想到出来后照样时不时就推着老太太到医院闹。
院长没法,就让人去跟他们协商,不然再换个医院检查,也好放心不是?
谁想到母子俩都不愿意,说就相信中都三院这样的军区医院。
实在没辙了,医院的人可不是见着这母子俩就退避三舍?
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儿个竟然摸到急诊科了。
更要命的是,还碰见了两个愣头青的实习生。医院里的专家还要躲着走呢,那个叶青倒好,竟还不怕死的凑过去。
待会儿就得打电话,让他们学校把人领走。
一出急诊大楼,就瞧见正半跪在老太太轮椅前的叶青,还有一旁明显表情不善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的胡伟廷,李汉思又惊又怕,腿都有些发软——
莫不是已经惹恼了胡伟廷,叶青被打了?
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胡伟廷可是凶名在外,可这会儿叶青还挂着自己的实习生的名头呢,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小姑娘被欺负成这样吧?
一边吩咐身边护士出去叫人,一边强撑着过去:
“胡伟廷,你别乱来……”
不想最先有反应的却不是胡伟廷,而是叶青,冲李汉思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
“小声些……”
李汉思这会儿终于看出了不对。怎么小姑娘瞧着神情平静,至于胡伟廷,不是凶狠,分明是打击太大,有些呆滞的模样……
古怪的气氛下,也不敢再做声,也僵僵的站在了那里。
约有五六分钟的时间,确定老太太彻底睡熟了,叶青才停止了对老太太手腕的揉按,想要起身时,身子却一踉跄,谢薇想要去扶,不想却被胡伟廷抢了先。瞧着叶青的神情分明感激至极,更是有些哽咽道:
“我妈每天这个时候,都会疼上两个多小时,不管吃什么止疼药都不管用,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好……”
“这样的症状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叶青指了指自己刚才揉按的地方,“我刚才的动作你记住没有?每天帮着阿婆这么揉二十分钟……”
胡伟廷眼睛顿时一亮,想要说话,却被叶青打断: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想不想让阿婆彻底好起来,关键在你……”
“在我?”胡伟廷明显有些糊涂。
“是的。”叶青点头,“我猜的不错的话,你上面还有个哥哥,可惜却在多年前上午九点十分前后因故去世,我说的对不对?”
前面的话,胡伟廷还没什么反应,后面的话却明显一惊——
自己有个哥哥的事儿,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可具体的去世时间,除了自己和母亲外,却没有多少人知晓,怎么这个小姑娘竟然知道?
“至于你,也曾出过事,时间应该是在十一点十分左右?”
胡伟廷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自己那日跟着兄弟跑去教训人,闹出人命的时候,就是这个时间点。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跑,可跑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亲。
就跑到公用电话亭那里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权当没生自己这个儿子……
“到这会儿,你还不明白你母亲每到这个时间段就会痛不欲生的原因吗?”叶青声音不高,却是自有让人胆寒的力量。
“你哥哥的逝去,已经挖了你母亲的心一次,然后是你……”
“这么多年了,阿婆一直没有走出这样挖心碎肝之痛……”
“还有,阿婆是不是从去年上开始疼的越发厉害?我猜的不错的话,你也是从去年起,又和从前的狐朋狗友混到一块儿了?”
胡伟廷神情里全是不可思议——
做过监狱的人,工作哪有那么好找?这几年胡伟廷日子过得颇为艰辛,又不愿老母亲跟着受苦,去年上禁不住曾经朋友的劝告,可不是又开始跟着他们混场子?
而母亲也确然如眼前小姑娘说的一样,从那时候起,突然就开始疼的厉害了。
原来老娘的病全是因为自己吗?胡伟廷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瞧见这骇人一幕,一直紧张无比,随时准备和对方来个狭路相逢的李汉思也惊得腿一软,不是旁人扶着,好险没坐地上——
这叶青不是中医学院的实习生,她其实是个神棍吧?
第41章
可一点, 那胡伟廷的反应有些太吓人了吧?
要知道胡伟廷这样的人,最看重的是什么?可不就是个人的脸面。
你敢让他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跪下试试,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可是敢跟你玩命的。
现在倒好,直接让叶青给忽悠的磕头了。
可这一关倒是好过, 明儿个再疼起来怎么办?
之前好言好语哄着, 胡伟廷还不时跑过来发疯呢, 等知道被坑了, 说不好会闹出人命来。
这么想着, 忙硬着头皮上前,瞪了叶青一眼:
“这人年龄大了, 难免就会这儿疼那儿痒的……老太太这会儿会好些了,我们可也不敢居功……叶青, 你赶紧去,把人搀起来……”
却是想着,等胡伟廷前脚走, 自己后脚就得跑领导那儿汇报这件事, 一定要商量个万全之策。
没想到叶青还没说什么呢, 胡伟廷却是不干了, 梗着脖子道:
“你们当然不能居功, 救了我妈的是这位小妹妹,和你们什么关系?”
声音就有些哽咽:
“我这来三院多少回了, 就这一回, 止住了我老娘的疼……”
说着竟然趴在地上直接给叶青磕了个头:
“您救了我妈, 从今儿起,您就是我胡伟廷的恩人,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胡伟廷虽然性子鲁,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对老娘也是真孝顺,每天瞧着母亲痛不欲生备受煎熬,恨不得以身代之。
这会儿瞧着叶青,可真是跟看观音菩萨一样。
“起来吧。”叶青直接避了开去,不肯受他这一礼,“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能起到的作用有限,真想让阿婆的病除根,源头还在你身上。”
“世人皆有七情六欲,有人重情,有人贪欲,可不管那种,最后都会伤身……”
“阿婆本是世间少有的纯粹之人,一生挚爱唯在你们兄弟二人。”
“所谓‘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死伤脾,恐伤肾’,当初骤失挚爱,大恸之下,摧伤肺腑,天长日久,每每念之,未尝不痛断肝肠……”
“我观阿婆脉象,数而无力,虚阳外浮,代脉时现,可见所说‘痛不欲生’乃是切身感受……而据你所言,阿婆每日九点至十一点必会出现此等症状,眼下疼痛刚起,可我和她谈及你时,阿婆脉象稍稳,却是须臾又复,可见这个时间点让她椎心泣血之人并非是你……”
“提到儿子时,阿婆脉象中隐有欢欣之象,女儿时则毫无波动,可见膝下有子无女……”
“提及早年,则脉象中欢欣之意愈强,语及近年则伤痛之脉顿现,可见是老来失子,晚年蹉跎……”
“她一颗心全在两子身上,可不想长子早逝,次子锒铛入狱,你让她如何不悲,如何不痛?”
“你入狱时之所以能暂时压制,不过是她一颗心全在你身上,所以不敢痛,不能痛,痛了也绝不说……”
“你出狱,于阿婆而言乃是大喜,有了依靠,强行压制的悲伤随之汹涌而出,大喜大悲之后自然会大痛,如若此时,你能体谅老母心事,循循疏导,于阿婆而言,当是好事,不想你一时想岔,又行将踏入歧途……阿婆知你孝顺,不知该如何劝解,又觉是因为自己拖累,才使得你至此……”
“你说从去年时痛楚愈烈,我就知道,定是你重蹈覆辙,才会让阿婆旧痛新伤蜂拥而至,以致有了今日恶果……”
“所以,你最应该跪的不是我,而是为你操碎了心即便生不如死却依旧为了陪伴你不肯死不敢死的老母亲……”
“阿婆,”叶青徐徐低头,瞧着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老太太,“我说的,是也不是?”
“妈,”胡伟廷在老太太的轮椅前再次跪了下来,猛地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妈,儿子对不起您啊,儿子不是人,儿子猪狗不如……”
“妈您放心,儿子改,儿子以后一定改,儿子听您的话,再不会做浑事让您担心……您要活着,您要好好的活着,等儿子娶个媳妇儿,再给您生个孙子……”
说着,膝行至轮椅前,抱着老太太的膝盖放声痛哭。
老太太本来只是默默流泪,这会儿再也忍不住,“嗬嗬”哭出声来:
“伟廷啊,妈的儿子啊,妈怕啊,妈怕你会和你哥一样,突然就不在了啊……”
“伟军啊,妈当年对不住你啊,是妈拖累了你,走的时候,你连个媳妇儿都没娶上啊……”
看着母子两个抱头痛哭,叶青长出一口气——
让老太太放声哭出当年的委屈,正是自己给开的最后一副药。
只要这么多年的郁气消解出来,阿婆的病情才会渐渐好转
李汉思上下打量着叶青,眼神和见到鬼差不多,又下意识的去探自己的脉,按一下,再按一下,如此数遭,最后却又绝望的松开——
试来试去,没感觉有什么变化啊。
再听听叶青说的,什么欢喜了,悲伤了,到最后,连人家养的是儿子还是女儿,甚至儿子出事的时间都能看出来……
这一定是吹牛吧?骗自己是门外汉不懂,所以才装神弄鬼……
要知道,老太太的病痛可是医院里最先进的机器都查不出根源在哪儿,叶青倒好,就这么问一问,诊诊脉,就不但找出了病根,连前因后果甚至人家祖宗八代都看出来了?
下意识的看向谢薇:
“那个,你这位同学是不是精通周易八卦之类的?”
殊不知谢薇这会儿激动的脸都红了,看叶青的眼神和膜拜神祇差不多。听李汉思这么问,白了他一眼:
“李医生以为我们学中医的是神棍啊?”
“我早跟您说了,叶青她不一样,不信您到我们学校问问就知道了,闫教授早已经放话,要让叶青做他的衣钵传人,以后除了指导叶青,再不招收一个研究生了……”
“而且你知道我们俩为什么会被分到急诊科?就是因为刚才,叶青救了我嫂子,耽误了会儿,结果就被人送到您手下了……”
“救你嫂子?这话怎么说?”如果是之前,听说叶青这个大三学生竟会入得了闫济民的青眼,李汉思一定会嗤之以鼻,这会儿却是有些将信将疑,还有谢薇说的什么救人……
谢薇当下就把之前发生的事说给他听:
“……您不知道,我和我哥都以为我嫂子得了什么大病呢,我嫂子自己也说,她绝不可能怀孕,没想到去做了b超,竟然真的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