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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四爷饶是再不善同女人计较,也不得不说说了。
    “之前是谁说孩子大了,一心惦记着早日学习弓马。合着爷顺着你的意思了,你这又开始说风就是雨,越发没体统了。”而且,“近郊地势平坦,又有侍卫跟着,能出什么事。”
    萧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秃噜嘴就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可是谁又保不齐没个万一,这真要有个闪失,您教我如何活啊。”
    “你……”四爷气结,可是看萧歆一脸的惊慌失措,心想别是有什么缘故在里面,这才缓和了语气,“你不要多虑了,爷派去的人有成算,会把弘晖护好的。”真是,说的他好像后爹一样。
    “那弘昐和弘昀呢?”
    “乌拉那拉氏。”四爷这回是真的不奉了。
    萧歆猛的回神,才意识到不小心戳到了四爷的痛处。
    可是天地良心,刚刚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抓心挠肺的那么不安了,只是想到了弘晖马上就要到命运的转折点,整个忧伤的情绪就被点燃了一样,再之后就不能自已了。
    果然是只要关于弘晖,原主的意念就能跑出来占领制高地。
    现在看四爷脸色,萧歆赶紧先拉住他的手,才期期艾艾道:“爷当我是有意惹你伤心呢?我不过是想起那两个孩子之前也是好好的,健康的,谁又能知道灾祸会在什么时候降临,要不他们也不可能保不住啊。”
    四爷再没想到萧歆是这样想的,手一用力就将人拉近揽了过来,声音沉重道:“爷不会再让那样的事发生了。”
    可天知道,这样的承诺是多么的虚无缥缈。凭你是天王老子还是平头百姓,也越不过天意。
    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寿数来换孩子的活命,哪怕是几年。
    可是老天爷并没有感受到他的虔诚,依然把他的两个儿子夺走了。
    现如今被萧歆这么一闹,他才意识到,皇家的子嗣在没成年之前都不能真正算是养住了。自己之所以不刻意记着,着实是给伤怕了。
    这会儿却也跟着后怕了起来,赶忙又打发了几个人沿途去接弘晖回来。
    弘晖回来的时候还很是兴奋,虽说出去溜了一圈,还是有点不过瘾。一抬头却发现阿玛跟额娘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那眼神,竟有点瘆人?
    见弘晖慢慢停了下来,萧歆和四爷不约而同道:“怎么不吃了,可是不合胃口。”
    弘晖越发没底了,肯定是自己做了什么惹阿玛额娘不高兴了。这便更加的难以下咽,索性搁下筷子,主动承认道:“是儿子昨儿书没背完就躲懒了,阿玛不要怪罪先生,儿子愿领罚。”
    四爷知道弘晖读书是个勤奋的,在这方面他鲜少操过心,就是戴先生也时有夸奖。
    想起福晋之前说过的话,四爷这便摸了摸弘晖的头,“读书固然重要,但偶尔放松也是可以的,劳逸结合方能长进。”
    弘晖高兴的站起来,想也不想就说道:“那阿玛教我骑马可好。”
    四爷咳了声,论骑射功夫,他可以算是皇子阿哥中最弱的一个。真要说教导儿子文章笔墨还行,骑射功夫嘛,却是有点差强人意。
    才要拒绝,见弘晖那一脸的期盼,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不用憋,爷知道你要笑话。”等弘晖走了,四爷才不温不火的说了句。
    萧歆刚才的确打算笑话四爷,他的骑射功夫可是几次被康熙爷点名批评过,可想得有多蹩脚。
    但是又见他一片慈父之心,自己再不擅长也要亲自教导的份上,还着实是挺佩服的。
    这便收敛了玩笑,只崇敬道:“爷这般用心,对弘晖来说自然是受用不尽的。”
    四爷也是想通了,拍了拍萧歆的手,“咱们也不要太过杞人忧天,不说有这么多人精心照料着,不是还有咱们看着,而且弘晖这些日子我看着倒是比之前更结实了几分,只要不是天灾。”
    “爷这么说也是有理的。怕就怕人祸。”萧歆这么说着,心里虽然无法把这个祸根假以联想到谁身上,但也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为了将来的爵位什么样的祸心不能包藏。历史上那些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事还少吗?
    现在把话这样挑明了,相信四爷也会有所提防才是。
    撇开弘晖的事不说,萧歆对于乌拉那拉氏神出鬼没的意识到底有些忌惮。
    这次是在四爷面前还好含混过去,毕竟是为了儿子,失去理智也是情有可原。要是在外面,那可不止是丢脸了。
    这便让林嬷嬷去外头请了几个和尚来开坛做法,既为了超度乌拉那拉氏,也正好借这个机会给弘晖奉个长生神位,灵不灵的权且不去计较,只当是个心里安慰。
    四爷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道场已经正经开始了,他听说的只是福晋在为了府里的阿哥格格们祈求平安,这便没有插手,只让人多经心点,有需要什么都要给予满足。
    自己则悄悄的在小佛堂里也供奉起了三个神位,每日请香念经不下一个时辰。萧歆原本也是不信鬼神一说,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道场做完整个人就像是轻松了一样。
    这便更加虔诚的加入每日礼佛行列,不在话下。
    而这个小插曲,自然没逃过皇子阿哥们的耳目。
    皇上才一回京,太子倒先把兄弟们都叫到了毓庆宫。
    第10章
    九爷哈着气搓手又搓脸,这边跟八爷十爷几人说着闲话,“这鬼天气,才进十月怎么就这么冷了,往年也不见这样邪性的。”眼见四爷进门了,便笑道:“我说四哥,你们府上前几天在唱什么大戏,怪热闹的,怎么也不喊我们一块儿去凑凑热闹。”说完就看向十爷。
    这位在平日里跟九爷是出了名的哼哈二将,不论彼此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那都是火速响应附和的,八/九不离十说的可不就是他们哥几个。
    但是这会再看十爷,好像没接收到他九哥投递来的眼色一样,歪着脖子跟个太监在那掰扯什么祖母绿扳指好看还是白玉扳指显身份。
    饶是九爷都要把嗓子咳废了,那厢愣是巍然不动。
    不怪十爷装怂,这么多哥哥在场,他哪里敢瞎嘚瑟。老四的亏他是吃过一次再不想来二次的。所以这会儿也只能对不起九哥了。
    九爷也是想掀桌。都当他傻的吧,有事没事爱现眼,这不是老十四还没来,他先给热热场。而且他就是看老四那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受不了,都是皇阿哥,凭什么看不起他们。
    要说道理谁不懂,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撩一下,真能把老四惹恼了,心里也得意一回不是。
    但是现在这么多哥哥在场,老十这个怂包又给掉链子,这就他一个跳出来猴急白脸的,可不就显得不懂事了。而且这会儿又不能当着这么多哥哥的面没大没小,这便看了他八哥一眼。心想八哥素来慷慨仁义,断不会看着他坐蜡,哪怕是支应上一声,也不会让他觉得这么尴尬。
    没想到,他竟然端起茶碗细细品茶了。
    八爷也是无奈,既然是太子把他们召来的,等下就算他不问,也有的是机会可以旁敲侧击。倘若没什么事还罢了,真要是四哥家里有什么事,你再这样一副讨人嫌的样子,不是成心找茬是什么。
    这大冷天的,九爷愣是给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可这活人岂能让尿给憋死。眼见老十三跟老十四陆续进来,这便一把抓住老十四,“十四弟来的正好,你快同我们说说四哥府上的事吧,这不知内里的,可把人给急坏了。”
    在座的的兄弟们就都朝九爷投来了注目礼,这人就是蔫坏的,撺掇人家老十四跟老四兄弟不合,他反倒还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了。
    十四爷虽然年轻,但跟着八爷几个也小混了几个年头。见他九哥作难,自然是要拔刀相助。只是他没意识到拔刀相向的是他的嫡亲四哥。还没心没肺道:“四哥也真是,家里有什么事是不能言语的,难道我们还会袖手旁观不成。你就是不拿我们当兄弟,这么孤僻,于你有什么好处。”
    四爷哪里不知道老九的意图,这人如今赚了几个钱就以为自己是能耐的,跟在老八后面处处贴银子还觉得是本事了。殊不知人家老八能看上你可不就因为那几个银子。
    四爷原本就没想搭理九爷,可十四当众犯浑,他就不能无视了,谁让他们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十四让人当笑话看,他又何尝能避免,这就是一体连枝给闹的。
    三爷坐在四爷上手的位置,起先也是不想去掺和这些劳什子破事儿,看看笑话还是很可以的。可是眼见老四的脸都放下来了,这便准备劝上一劝,省得太子出来又说他做哥哥的只知道看热闹,兄弟不睦,皇上的责问还不是从哥哥开始。
    “谁不把谁当兄弟了?”恰时,清朗的声音从内殿传来。紧跟着,一袭浅黄袍服的太子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众人相继起身,才要给太子见礼就被他给止了,“行了,都坐吧。”这才带着笑,左右扫视了一圈,道:“老四的折子我已经看了,江南的事交给你办就没有不放心的。我已经让人呈到上书房,相信皇阿玛的嘉奖是少不了的。”
    四爷起身,“只要能替朝廷把差事办好,胤禛没什么可求的。”
    太子点了点老四,“你就是个实心眼的。行了,这功劳苦劳的我跟皇上都知道,记你一功的少不了。你也别总推脱,就是不为自己那也要为孩子着想了。”
    见太子也没有提十三的意思,四爷这便也不再言语,没有点名嘉奖对他未必就是坏事。
    底下坐着的其他兄弟却是各怀心思了。尤其是直郡王,对于太子这样小题大做,把大家召来就为了夸一顿自己人,不免心里就先不耻上了。
    江南遍布了多少太子一党的关系网谁不知道,老四这次下江南明面上是去物色勘察院人才,内里还不是去清缴税务。
    如今国库空虚,江南的税收可是占了全国一半不止,不是都说咸不咸两淮盐,经济地位可想而知。但每年收上来还不是不满三成,剩下的都到哪去了,傻子都知道。
    要不老四临下江南的时候太子为什么频频把人往宫里叫,还不是怕他耿直,什么都敢捅,什么都敢碰。如今看太子这样子,八成是老四替他把事情盖过去了,瞧那得意样。呸,就是让人看不上。
    太子心里也是苦,兄弟们一个个不帮他老想着推他一把就算了,偏偏手下还有一帮坑主的奴才。他们个个的都还幻想着现在还是从前皇上看重自己的时候,肆无忌惮起来真是,连他都害怕啊。可是他能怎么样,自己是船长,手下的奴才个个变成了海盗,难道他可以弃船逃跑吗?再向世人哭诉自己是无辜的,都是被手底下的人坑的?这话说出去谁信啊,就连他自己都不信。无奈,他也只能尽力去把屁股擦干净而已了。
    至于皇上那里,他真不敢奢望能含混过去,索尔图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如今就剩老四还向着自己,他心里还是感激的,至少兄弟们也没凉薄干净不是。这便顺嘴问了句老四家中近况。
    四爷抿嘴,道:“因着家里的小儿子自生来就不太顺遂,前头又有弘昐弘昀的事为戒,所以福晋前两日在家中设了消灾道场,意在为孩子们祈福。”
    这话一说出来,虽说都解了大家的惑,却也让人心情沉重了起来,一个个顿时就没了争强好胜之心。
    要么说老四是个讨厌的,这说出口的话就像是成心要给人找不痛快。众人这便也没心留在宫里用饭,都略带着点惆怅出宫去了。
    临近八爷府的时候,八爷突然停下来对一旁的十四爷道:“十四弟不去你四哥府上看看。”见天儿的往爷跟前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亲兄弟呢。凭什么得罪老四的事全让他一个人担了。这会儿再把老十四撵上门,估摸着老四是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这样一想,八爷的心里就舒畅了许多。
    十四爷这才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下额头,“八哥说的是,弟弟这就去问候问候四哥。”风一样跑了开去。
    八爷只觉得后槽牙隐隐作痛,老十四这唯命是从的样子,合着是得了他的意思才要去问候他亲哥!这让老四知道,只会越发记恨了吧?
    真是……兄弟两个怎么都这么让人讨厌。
    相比较八爷想抛弃十四爷的心里,十四爷显然是把他的八哥当好兄弟看。这不后脚跟进四爷的书房也不忘给老八邀好,“要不是八哥提醒,我都忘了。四哥你这趟下江南没少得好处吧。”转头也不用人伺候,径自拎了暖壶自斟自饮起来。
    喝了两杯热茶,不免咂了咂嘴,从进宫到现在连口点心都没吃,肚子正饿着,偏偏四哥这里从来不会放置零嘴。就是奴才也是没眼力见儿的,到现在也不奉上些吃的来。所以说亲哥什么的有什么用,还不如八哥来的亲,起码上他那儿好吃好喝亏待不了。
    四爷正在净手,乍一听十四这话,真有种要把盆子里的水泼他一脸的冲动。这便冷着脸说:“我看你是上错门了,爷可不是你的好八哥。”
    十四爷啧了声,有点不高兴了,“哎我说四哥,我好心好意的上门来问候你,你这不先让人摆饭上来就算了,怎么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是招你惹你了,瞧这给我气的,好心情都没了。”
    四爷冷笑,当真是一句话废话都不想跟十四这个蠢货多说,转身就抄起挂墙上摆设用的木箭,朝十四掷去。
    十四爷也是被唬了一跳,哪里还敢细看飞来的是什么,早麻溜的闪身避开了。等看清了地上的东西后,不免又要叫嚷上,“好啊四哥,你还是我亲哥吗?这是要对我下死手呢这是,得亏了我是练过的,要不就得横着出去了”。
    这就是个不要脸的。四爷直接就冲外面喊去,“苏培盛是死了吗,叫人进来把这个混账东西给爷丢出去。”
    十四爷知道这是把他四哥给气着了,这便麻溜的跑走了,隐约还可以听到,“就四哥你这样的脾气,有人爱同你亲近才怪。”言外之意是活该你孤僻。
    萧歆见四爷带着一脸的不愠回来,就先把屋子里伺候的人都给遣了。才朝外头的苏培盛使了个眼色。
    从苏培盛的比划中,萧歆就大概知道症结所在了。
    第11章
    她也不劝慰四爷,只是让着他把桌上的锅子给揭了,“一锅子气再不揭可要漫出来了。”
    四爷看着冒热气的锅子出神,等萧歆把底料铺满,浓浓的滚汤顿时就停歇了躁动。又听萧歆说,“这也不知道爷什么时候回来,索性就让人准备个锅子等着了。”要不饭菜做出来老早就冻住了,这种天气打火锅最好,什么时候吃都是热的。
    四爷闻着空气里弥漫的浓香四溢,渐觉口舌生津,便说,“才刚做了道场,合该忌口才是。”
    萧歆也是很上道的,“爷放心,这是素锅。”说是这样说,其实汤头却是让人煨了半天吊出来的。
    四爷食素为主,口味一直比较清淡,所以这一顿呼啦啦的吃的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时萧歆才说,“十四弟又惹你生气了。”这人啊,老是郁气可不行,疏通了才能身心通畅,要不闭塞久了早晚得生病。
    四爷这才沉沉嗯了声,还没开始说呢,萧歆就先上口了。“那就是个混不吝的,爷同他生气,您气的过来嘛。要我说,干脆点,同他划清界限,爱认谁做哥哥都由他去,只一点得分清楚,不管他以后是好是赖,都不与我们相干。就算蹬上青云梯了,我们也不会奉承讨好。反之,更不会去给他收拾烂摊子。爷要是觉得豁不开脸子,也好办,我去同他福晋说去。”
    四爷定定的看着萧歆,这女人是疯了吗?
    要说十四混蛋那是有的,可那也没有到断绝兄弟关系的地步。真那样,宫里的娘娘该如何自处,皇上又该怎么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