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可她一往下,胸便贴得更紧,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两团已然挤压变形,好似是要溢出来一般,着实叫人羞恼。
她动也不敢动,将脸贴在自己的手背上,便听得周文棠沉沉说道:“你哪里错了?一一说来听听。”
徐挽澜心下一叹,低声说道:“我错了。我不该私下去见魏氏,更不该官商勾结,答应给她寻门路,还从她手里要了好处,更更不该将这些事瞒过中贵人。”
周文棠正暗想她今日倒是老实,哪知便是此时,徐挽澜一笑,双臂撑在他腿上,高声说道:“我承认,我是有些错。可若是重来一遍,我还是要这么做。没办法啊,我缺钱,又不想贪赃枉法,反正姓魏的做生意还算实诚,我替她打点打点,拿些好处,也是情非得已。”
周文棠嗤笑一声,抬手又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力道拿捏得极好,声音虽响,但打下去却没什么痛感。
其实徐挽澜办的那官盐之事,他倒没什么意见。他气的还是那韩小犬趁夜闯入她屋子里头,两人暗中勾连,行事之间妄图将他瞒过,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若是如今不稍加训诫,日后还不定惹出甚么乱子来呢。
周文棠思及此处,容色稍敛,微微蹙眉,沉声说道:“你切莫小看了崔金钗,官家赐的那书好生收好,回去之后,用心品读。”
徐挽澜稍稍直起身子,仰头看他,蹙起眉来,低声说道:“那崔家姐姐,性子虽仍是平稳持重,与平常并无两样,但也不知怎的,她好几次拿话噎我,好似是瞧我不大顺眼。”
她稍稍一顿,又继续说道:“今日我进殿之时,撞见贾文燕从里头出来,身边却没跟着崔金钗。按理说来,贾文燕是给她伺候笔墨的,官家怎么会只传唤姓贾的,却没带上崔家姐姐?”
徐挽澜方才被他这么一折腾,脑后的高髻连带着都松散了些,颇有些仪容不整的意味。周文棠看在眼中,缓缓将她拉起,让她坐在自己身侧,然后将手作为篦子,亲自给她挽起发髻来。
他动作轻柔至极,徐挽澜动也不动,任他梳着,只觉得头皮发麻。她唯一恍神,暗自腹诽道:这算什么?算不算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儿?
她撇了撇嘴,又听得周文棠在身后沉声说道:“你先前既然授我以柄,那我也该报李投桃。先前屡次三番暗中害你之人,兔罝已然查明,即在崔府之中。崔金钗对你态度有异,十分可疑,你日后见她,多加小心。”
徐挽澜抬眸一惊,心中满是疑云,接着又听周文棠缓缓说道:“崔金钗献上那《兴国要策》之后,官家对她另眼相看。明日官家便会颁旨,将她从中书舍人升为工部侍郎。至于中书舍人一职,因贾文燕先前侍奉之时,中规中矩,所为尚可,崔金钗又对她大力举荐,圣人便卖了个面子给崔氏,将这官职给了贾文燕。”
他说话间已将她的发髻绑好,徐三伸手摸了摸,很是满意,回身一笑,随即平声说道:“听你这么一说,崔金钗那书,我回去之后,定要好好研读。至于谁升官了,谁发达了,我拦也拦不住,今天高兴,就不提了。我就问你一句,你今日出宫,夜里可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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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剑岭云横控西夏(一)
剑岭云横控西夏(一)
徐三眼中满是期盼,问周文棠今夜是否回宫, 男人看在眼中, 忍不住轻轻扯唇, 眉眼柔和了许多, 轻轻摇了摇头。
徐挽澜高兴起来,她坐直身子, 面上满是骄傲之情, 一把将车帘掀起, 回身对着周文棠说道:“中贵人,快来看看。今夜这庆典,可是我一手操办的。”
她仿佛是个初有所成的孩童, 殷殷期盼着来自长辈的肯定。周文棠勾起唇来,倾身向前,挨在她身侧, 与她一同往帘外望去, 便见桂魄成辉,花灯罗列, 街中行人皆系着各色鬼面, 而那倒映着月影的护城河上, 亦有盏盏芙蓉宝灯, 成簇成群, 明明灵灵。
在此之前,中元节虽也算是个大节日,但倒还不曾如此热闹过。这番功绩, 必须要记在徐府尹的头上。她决心办此庆典,原本是为了彻查京中佛道,不曾想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二人下车之后,于人流间并肩而行,兜转许久。及至兴尽,已是夜深。
眼见得周边行人少了许多,徐三便自那即将收摊的妇人手中买了一盏小莲花灯。周文棠跟着她走到护城河畔,少女敛起裙据,蹲在河岸上,轻轻挽袖,将那点亮了的莲花灯送入河间。
她静静望着那轻曳烛火,在心中暗暗许愿。她希望这一盏灯,能为某个故人,照亮来生的漫漫长路。
莲花溯水而去,渐去渐远。
徐三看着看着,忽地立起身来,转头对周文棠笑道:“我让府中衙役,今夜轮流值班,到下游去拦这些水灯了。为了这个,我还特地给官家递了折子,洋洋洒洒写了近千字,就为了给他们讨些银钱。”
水灯若是不及时拦下,不但会污染水质,更还有可能堵塞河道。徐三为了让这庆典热闹些,并没有禁止这项活动,但也想了其余措施加以干预。
周文棠轻轻一哂,倒是并未多言。
他望着那河间远远一点莲花灯,眸色微深,不知在思虑何事。
二人往马车上走去之时,徐三听他一说,这才知道,周文棠不止今夜不回宫,接连三夜都不会回去,至于他的那些工作,便都暂时交到了柴荆手中。眼下正是七月十五,大宋百姓都会连放三日的假,但周文棠都能放假,还是让徐三有些意外。
周文棠却是奸诈得很,他偏对徐三说,有要事和她相商。徐挽澜一听这话,稍一思忖,便决定跟他回竹林小轩,今夜便不回府衙住了。
二人去了竹林小轩之后,周文棠自那案下小匣之中掏了封信出来,说是徐阿母写来的信,因徐三已然搬到府衙,故而不曾递到她手里去。
徐挽澜一听,赶忙展信细读。她匆匆一扫,却见这信的字迹七扭八歪,时有错处,一看就知道是徐荣桂亲笔写的,实在令她抿了抿唇,觉得有些好笑。
而徐阿母写信的笔法十分生动,其人其声跃然纸上。徐三支着腮,偏着头,细细读着,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徐家母子听说徐三考了状元,自然是欣喜不已。徐阿母更是连说自己不曾瞧错,非让女儿谢谢她,若没有她当初苦心相劝,徐挽澜哪里会走到这条路上?
只可惜徐阿母还说了,她暂时还不想来京中住,一来是因为近来身子不大舒坦,虽说没甚么病症,但老胳膊老腿儿,受不住那舟车劳顿的折腾;二来么,则是因为她对贞哥儿还是放心不下,舍不得留贞哥儿独自一个守在北方。
徐荣桂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平常虽总说贞哥儿是赔钱货,可待到贞哥儿这水真泼出去,她却又守在那水迹旁边,死活不肯走。她更还在信中提点徐三,说是郑素鸣将要上京,到时候两人见了面,可千万要待郑七好些。朝中有人好做官,他俩就是互相的倚靠。
徐三看着徐阿母的殷殷遵嘱,心上却是一涩。
这世道现实的很,她先前中了状元,众人便来献殷勤,而待她只封了开封府尹,大小官员便又将她冷落。就因为她先前还不够强大,徐阿母才会小心叮嘱与她,让她千万要和郑七交好,顺着七姐的脾气来。
徐挽澜垂下眼来,将信细细折好,收入袖中。周文棠见她脸色不大好看,便也不再提起此事,只将那本《兴国要策》摊在桌上,唤她一起来看。
徐三暗自腹诽道:周文棠可真是革/命的好伴侣,上进的好帮手。但凡跟他在一块儿,就一会儿懒都偷不成,不是修文演武,就是看书习字。
她抿唇笑了一下,有些随意地抬眼去看。哪知这一看,徐三便瞬时脸色大变。
她凑近了些,抬起手来,将那书册连翻了几十页。一口气读了大半之后,她怔怔然抬眼,凝视着闲闲抿茶的周文棠,心中惊疑不定,不住翻涌。
崔金钗所写的这本《兴国要策》里,包括对农业机械、陆路运载、水陆运载等的改进建议,甚至还有对于武器、护具的优化策略。比较可惜的一点是,想法虽好,却忽视了当代生产力的限制,就好像是一下子便从农业时代跨入到工业时代,缺乏过渡,有闪光点,但是可行性不高。
崔金钗……当真写得出这样的书吗?
徐三还记得初见这位崔舍人时的场景,她貌不惊人,生性持重,最守规矩不过。以徐三之间,她中规中矩,以致平庸,不然凭她这出身,如何为官多年,还只是个从四品的中书舍人?
这不合理。她没有任何相关背景,从前也没显露端倪,怎么会突然就写出这样的书?
徐三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金元祯。难道崔金钗,也被人穿越了吗?
是了,她当年意外坠马,休养许久,说不定便在那时候,被人占去了身子?
徐三紧紧抿唇,又细细翻了那《兴国要策》几回,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崔金钗所写的这些计策,虽说有浓重的现代色彩,字里行间都渗透着工业化的思维,但却又不是完全照搬徐三所知的那些历史。而这本书,条理相当清晰,提纲分明,但是每一点又都讲的不甚深入,与其说像个人辑录,不如说……更像是教材。
徐挽澜心中满是疑云,又想起崔金钗害自己之嫌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周文棠见她脸色愈发不对劲,心中也有些疑惑,皱眉缓声说道:“怎么了?白日见鬼似的。”
徐三勉强笑了一下,缓声说道:“如此奇书,世之罕有,可不就跟白日见鬼差不多吗?”
周文棠扫她两眼,沉沉说道:“崔金钗能写出这东西,确实有几分本事。但你要清楚,坊间能人异士辈出,似如此奇思异想,并不罕有。姓崔的虽有许多建言,可这书从头到尾,都不曾经过实验。”
周文棠此言倒是有理。从古到今,从来不缺民间发明家,而崔金钗的这些献策,也确实没有试验或是实践过,更像是纸上谈兵,且并不深入。然而即便如此,也已经令徐三感觉很是惊异和叹服。
徐挽澜前生乃是律师,文科生出身,由于专业限制,她没有接触过太多技术层面的东西。对于古代的科技发展,她有心而无力。
她叹了口气,继续听着周文棠沉声说道:“官家此番之所以如此看重,不惜贬谪从前的工部侍郎,也要将崔金钗安插进工部,你可知是为何?”
徐挽澜收敛心神,稍一思忖,应声说道:“西夏屡有异动,怕是开战在即。崔金钗写的农具那些倒还罢了,她关于武器、护具的献策,才是官家最想要的。”
周文棠微微颔首,声音低缓道:“先前你那弟妹上京,才待了没几日,便急急回了西北,便是因为西夏之故。待到入秋之后,两国怕是就要开战。便是今日,金国送了信来,说是屡受西夏侵扰,愿与大宋联盟合攻,也不知是否有诈。”
一听说金国要与大宋合攻,徐挽澜心上一顿,缓缓说道:“金国豺狼成性,不可轻信。但西夏野心勃勃,虽不过弹丸之地,却以穷兵黩武为快,它与金国素有不和,也确乃事实。合攻之说是真是假,还要看金国能有几分诚意。”
周文棠轻声说道:“倒也有些诚意。金国大王将他的第十四子送了过来,眼下正在路上。那十四王上京,名为质子,实乃说客。”
他一边说着,一边细细观察着徐挽澜的神色。徐三抬起眼来,与他四面相对,心下已经了然——十四王就是金元祯,周文棠明显知道他们有牵扯,如今之言,不过是在试探。
徐三抿着唇,心中犹疑,便见周文棠似笑非笑地道:“十四王的汉名,名唤金元祯。金王的儿子不少,但这个老十四,他也是向来爱重。金元祯早些时候,常来燕乐短住,却不知三娘可曾见过他?若是见过,怎么不曾向我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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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剑岭云横控西夏(二)
剑岭云横控西夏(二)
徐三笑了笑,自是不会将自己与金元祯的往事和盘托出。她只淡淡说道:“蒲察为我盘算, 替我和家人找了个便宜些的住处, 所以我才会住进金元祯的西院。我和这位十四王, 着实没甚么交情。”
周文棠也只知她曾住进金氏府邸, 至于二人可曾有甚么来往,他手底下的人道是未曾查明。
眼见徐三态度坦然, 不似作伪, 周文棠暂且歇了疑心。他垂下眼睑, 又翻起了那本《兴国要策》来。
徐三静静凝视着他,心中又起了念头。
她忆起历史上的宋朝,也是屡屡遭受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 契丹、西夏、女真,接踵而来。她记得在历史上,便曾有社会各阶层人士, 向朝廷进献输纳改良过的新式武器。
无论崔金钗是何来历, 她的献策,也不过是一家之言。而且崔金钗的视角, 是立足于很久以后的现代, 而不是扎根于这个朝代本身。若是能广开言路, 博采众谋, 或许能吸纳更多实际的、官家所想要的新式武器。
她眼睛微亮, 将心中所想说与周内侍。男人听后,点了点头。他眸色微深,不知在思虑何事。
崔金钗为官家献上《兴国要策》之后, 心得意满,只当官家定会对她委以重任,而自己也将风头独占,在泱泱大宋,掀起一场涉及农业、商业、军事等领域的浩大革新。
然而女尊王朝的女皇帝,到底也是个封建统治者。她抵触过分革新,也不想看到因革新而起的一系列变化。她坐在这个明黄色的龙椅上,首要目的,就是维护她的统治。崔金钗之书,对于官家来说,唯有军武一章最为要紧。
然而当徐三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周文棠后,不过月余之后,官家便自民间征集了不少新式军器,譬如大羽弩箭、火球、火蒺藜等,比之崔金钗那些想法,更为可行,也更容易在短时间内大量制造。
毕竟两国边境,战火一触即发,说不定哪日便要打起仗来,两边都在做着最后关头的准备,制造军武,运送粮草。在这样的关头,朝廷没有时间,亦没有人力物力,去研发崔金钗所提出的关于枪的雏形。
西夏是定然要开战的了,再瞒着百姓,也是无济于事。官家采纳徐三之计,听策于民之后,竟意外地博得好名,收拢民心。
八月底时,秋高气清,桂子飘香,唐小郎开的那驿馆已经装修妥当,魏三娘介绍的几户匠师也确实是信得过。而唐玉藻为了驿馆之事,竟比徐三这开封府尹还要忙些,徐挽澜几次夜归,都不曾瞧见过他的影儿,也只清早起来,能与他见上一回,闲聊几句。
眼见唐玉藻有了愿意投身其中的事业,举手投足之间,少了几分娇娇之气,多了些许硬朗干练,徐挽澜也是真心替他高兴。
无论这驿馆赚没赚钱,得没得名,它能让唐玉藻有如此长进,已然称得上是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