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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明明是他找好的替身,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可是穿着嫁衣替代苏浅颜的人怎么会变成他的亲妹妹苏若雨?!
    苏睿如遭雷击,两条腿都不会动了,定定地站在原地。
    巡捕头子快步上前,一巴掌扇在那个可怜的年轻巡捕脸上,怒骂道:“你看看你闯下了多大的祸!”
    那巡捕原本是茫然的状态,却被这狠狠的一巴掌打醒了。他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刚才又经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现在怎还能忍受得了这委屈?
    于是他将长枪摔在地上,不卑不亢地抱拳说道:“刚才她拿着杀猪刀要砍杀属下,是在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的。情势危机,属下总不能站着不动任由她杀吧?所以属下是迫不得已,只能选择自保。”
    这话倒是引起了周围围观百姓的共鸣,他们刚才都被苏浅颜疯狂的举动严重威胁到了生命,当然不愿意帮着她说话了。
    “就是啊,这疯女人拿着刀见人就砍,吓都被她吓死了。”
    “持械伤人本就是大罪,总不能因为她是高官的子女就放任不管吧?皇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呢!”
    “我刚才好好在路上走着,她突然跑出来把我撞在地上,摔得我现在肋骨还疼呢!”
    “要是对这种行为都熟视无睹的话,还要你们巡捕做什么啊?!”
    苏浅颜的行为显然是激起了民怒,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全都认为苏浅颜死得其所。
    巡捕头子脸色也很难看,他思索片刻后,走到苏智的面前躬身道:“苏侍郎,对于令妹的事情我表示很悲痛。但是大梁律法规定,凡是寻衅滋事,持械伤人者,在劝告不听的情况下,我们官府是可以采取强制措施的。而令妹又是在人群密集的闹事中,差点伤了我们衙门的人,可谓是罪加一等。当然,案件最终还是要交给周大人定夺。您看,您是随我们去衙门走一趟还是?”
    苏睿一听这话就火了,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我妹妹就这样白死了吗?告诉你,我绝不善罢甘休,我要让这个混蛋给我妹妹偿命!”说罢,一指误杀苏浅颜的巡捕,语气森然。
    巡捕头子刚才跟苏家人说话客气,完全是看在苏智这个礼部左侍郎的面子上。他瞄了一眼苏睿,冷笑一声,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谁不知道他的父亲苏镇山被皇帝斩首,他自己也永远不可能进入仕途,一辈子也就是个平头百姓罢了,现在却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给谁看啊?
    “苏大公子,您是要教京兆尹周大人如何办案吗?”巡捕头子斜着眼睛,不屑地打量着他:“您若是有冤屈,大可去衙门口击鼓鸣冤,不必将怒火都撒在我们的身上。”
    苏智冷着脸,沉声说道:“这件事,就有劳大人费心了。舍妹已死,我还要将遗体送回家中,等忙完之后再去找周大人商谈此案吧。”
    说罢,他就指挥着苏家的护卫们寻来一块白布,盖在苏浅颜的尸体上,然后抬着回了苏府。
    苏睿当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但是左侍郎是苏智而不是他苏睿,他一介布衣,说的话谁会重视呢?没有人会给他面子的。
    想到这里,他更是气得眼眶通红。却也不得不跟在众人身后,拖着僵硬的身躯朝苏家走去。
    刚走到门口,苏智却发现原本停在那儿的花轿竟然不见了。
    新娘子没接到,就算魏景琰再急不可耐,也没有提前把花轿撤走的道理啊。
    今日一天内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震地苏智的脑仁都在嗡嗡作响。
    他走进院子,只见李玲花坐在正殿的厅堂里,和身旁的嬷嬷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见苏智回来了,李玲花赶忙站起身,刚想说话,却注意到了他左臂上被鲜血染红的伤口。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李玲花的心都揪起来了:“快快快,让我看看!”
    苏智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一点皮肉伤。”
    “什么没事啊!都流了这么多血!”李玲花尖着嗓子,拽过苏智的胳膊,凑近了仔细打量着。见伤口处依旧汩汩地淌着血,她又急又气,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你伤成这样?”
    “母亲,真的没事。”苏智压根没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而是急切地问道:“门口的花轿呢?我回来怎么没见着?”
    “花轿?抬走了啊!”李玲花理所应当地答道。
    “新娘子都没接着,怎么抬走了呢?”
    “谁说没接着?你们走后不久,浅颜的丫鬟汶青就从后院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说她给浅颜上妆时,有人闯进了屋子将她们打晕,她醒来才发现自己和浅颜都被人丢在柴房的角落里,她怕误事,就先过来通风报信。我们赶去一看,果然见到了浅颜穿着中衣中裤,被人捆住了手脚,塞在柴火堆后头。”
    “什么?!”苏智大惊。
    正在此时,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苏皓月和苏浅汐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李玲花继续说着。
    “是啊,于是我就赶紧派人去裁缝店买了一套别人做好的嫁衣,给浅颜换上,把她送上了花轿。这个时辰,人应该已经到五皇子府了。”李玲花说完后,对旁边的婢女吩咐道:“你还愣着干嘛?没见二少爷受伤了?还不快去把大夫请来!”
    苏睿脸色惨白,身上止不住地战栗着。
    苏浅颜被人找到了,还顺利地上了花轿,自己的妹妹却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我还奇怪呢,刚才那个发疯的女人到底是谁?怎么会穿着浅颜的嫁衣呢?”李玲花也是一肚子的疑问。
    苏智犹豫了半天,说道:“刚才那人,是苏若雨。”
    “啊?!”
    听了苏智的话,在场的一众人等皆是惊诧不已。
    “怎么会是她?”李玲花张大嘴不可置信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她人呢?”
    “她精神失常,抢了猪肉摊老板的杀猪刀,在大街上蓄意伤人,危急之时,被衙门的官兵给杀了。”
    李玲花彻底傻了,她看了看苏智,又看了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苏睿,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半天,她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闹的。”
    她在得知苏若雨的死讯时虽说有些惊讶,但却并无悲痛。在苏睿面前,也懒得装出慈善的样子,便转身重新回到太师椅上坐下,问道:“可是若雨为什么会代替浅颜上花轿呢?汶青说,她们当时在闺房里,有人突然闯入将她们打晕,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人在这。”突然,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
    从门外走来一个身形健壮的男子,他脚步生风,提溜着一个黑衣人走入厅堂。
    当苏睿的目光触碰到那个黑衣人时,他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一股彻骨的寒意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正是他安排去劫走苏浅颜和汶青的人!
    他手底下的人被人抓住,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突然,他仿佛落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里一般,油然而生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小姐,属下刚才在院外巡视,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从后院窜上了院墙。属下觉得此事蹊跷,便追出了三条街将他拿下,送到小姐面前。”
    这个魁梧的男子便是即墨寒送给苏皓月的护卫南峰。他不属于苏家,也不受苏家管制,在苏家中,苏皓月是他唯一的主子,所以他的一番话全是对苏皓月说的。
    “啊?你在哪里发现他的?什么时辰?”李玲花问道。
    尴尬的是,南峰对李玲花的问题充耳不闻,目不斜视。
    李玲花的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但是她也知道南峰的来头,不敢像训斥家奴一般训斥他。
    “咳”苏皓月打圆场道:“回答三婶的问题。”
    “属下发现他时,他正从北院的院墙上往下跳,约莫在一个时辰以前。”
    其实南峰说了谎,他是遵从苏皓月的意思蹲在柴房处趁黑衣人在掳走苏浅颜之前将他逮住的。但是主子让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绝无二话。
    “那位置和时间都对的上了。”李玲花点点头,一拍桌子严厉地质问黑衣人道:“说!你为什么要谋害我们苏家的小姐?”
    第174章 知情者死
    那黑衣人的面巾已经被扯下,鼻青脸肿,显然是经受了南峰的摧残。
    “我我所做之事,皆是奉苏家大少爷之命”
    那黑衣人被南峰教训怕了,回答问题十分痛快。
    “什么?”李玲花惊诧万分,将目光投向苏睿:“睿儿,你为何要这样做?”
    苏睿板着脸矢口否认:“胡言乱语!本少爷根本就没见过你,更遑论向你下达这样无稽的命令。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别忘了,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是大房,在这场闹剧中死的是我的亲生妹妹!”
    众人一听,似乎也有些道理。苏睿再冷血无情,也不至于要把自己的妹妹推上绝路吧?
    那黑衣人瑟缩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苏皓月粲然一笑,缓缓开口:“或许,大哥你一开始的构想只是让三姐代替五妹嫁入五皇子府呢?”
    厅堂内一片哗然。
    确实,原本与五皇子议婚的一直都是苏若雨,苏浅颜完全就是横插一杠。现在苏若雨又被苏浅颜害的毁了容,苏睿咽不下这口气,索性破坏苏浅颜的婚事,设计让自己的妹妹代替苏浅颜混入五皇子府。反正现在大房衰败,苏若雨又容貌尽失,若是能入五皇子府作侍妾,也算是她的造化。
    可没想到苏若雨的神志已经模糊,被刺激之后更是疯性大发,不听从苏睿的安排,最后造成了现在不可挽回的局面。
    这样一来,就全部说得通了。
    苏智猛地抬起头,望向苏睿那张苍白的面颊。
    李玲花捏着帕子,咬着牙说道:“苏睿,你身为苏家的长房长孙,没想到你竟然糊涂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你狸猫换太子的计划暂时成功了,还能瞒得过一世吗?浅颜嫁入五皇子府是圣上金口御赐的婚事,一旦让五殿下发现新娘不是浅颜,那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咱们全家都会为你的愚蠢付出惨痛的代价!”
    苏睿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倒,他确实有迫害三房和五皇子联姻的打算,但也没有蠢到用自己的妹妹去代替她啊。
    但是这个黑衣人确实是他派去的,现在又被抓了个正着,这也就罢了,他还当着众人的面出首自己,眼前的局势实在是让他百口莫辩。
    “我已经说过了,此事与我无关,你们爱信不信!”
    扔下这句话,情绪已经在崩溃边缘的苏睿一甩衣袖,扬长而去了。
    屋外的阳光明媚,却照不进他心底的寒冰。
    同这些人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难道他解释清楚这件事,他们就能与他化干戈为玉帛,从今之后好好相处吗?
    苏睿勾起唇畔冷冷一笑。
    不,永远不可能。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使他们心中也对此事存有疑虑,但是同样会不予余力地将脏水泼在他的头上。
    他们会抓住所有的机会,将已经没落的大房分噬殆尽。
    而且此事蹊跷的地方太多了,很显然是有人提前知道了他的计划,然后控制了试图转移苏浅颜的黑衣人,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计就计,把他安排的替身换成了苏若雨。
    苏若雨脆弱的神经在经受了刺激之后,必然会做出疯狂的事情。
    然后突然出现的巡捕以持械伤人的名义将苏若雨当场正法,实在是再名正言顺不过了。
    可笑他苏睿还自以为计划得逞,却没想到竟被人当猴耍了。
    苏睿抬起头仰天长叹一声,一颗晶莹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悄悄滑落。
    他眯起眼睛,透过朦胧的薄雾看到天空中有一只飞鸟背光匆匆掠过,在消失的那一瞬间留下了一声尖锐的啼叫。
    苏府。
    厅堂内,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李玲花,等着她发话。
    李玲花显然是察觉到了,她轻声咳嗽一声,故作深沉地说道:“若雨也算是横死,挑个日子,将她好好安葬吧。这件事暂时不要让母亲知道,她的身体实在是经受不起任何打击了。”
    苏皓月扯了扯嘴角,祖母早已是行将就木,耳不能闻,口不能言,还如何能把噩耗说给她知道呢?李玲花这句告诫,不过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显示她的贤良淑德罢了。
    苏睿并不打算掺和家族中的明争暗斗,他皱着眉对李玲花说道:“母亲,若雨一案我还要去一趟京兆尹和周发商讨一二,家中的事情就暂且让浅汐来料理吧,今日您忙了一天,也该早点回院歇息去。”
    李玲花听了这话,脸色不由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