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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节

      两个丐帮的汉子闻言却是神色一动,隐隐有了些许喜色,但因为凌一没有点明是给他们的,这时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凌一客气冲两人一抱拳,“两位一路辛苦了,先随下人下去休息用饭吧,等养足了精神,咱们再谈。”
    连日赶路,两名汉子也确实是累了,闻言便不也不再推辞,谢过了凌一便跟着小厮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凌一才拿着布包回到书桌后头,拆了布包将里头的供词拿出来一一看过,只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不禁皱了起来。
    其实从那马戛木的几个子女与春二娘的相像度来看,孟彤和凌一对春二娘就是那马木兰的说法,其实已经信了一半了,只不过为了确保事情万无一失,也为了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孟彤才会让凌一将事情彻查清楚的。
    可现在查清楚了,这个亲该不该认,怎么认,却是件让人头痛的事情了。
    皇帝把四川府赐给了孟彤,又把四川府的官员命名权交给了孟彤,除了每年需向朝庭上交部分税收之外,四川府的一切可说都得孟彤说了算。
    公主府在四川府的地位就形同帝王一般,就利益和局势上来说,若是让春二娘与那马戛木一家相认,必定会让四川府的其他部族感到恐慌和焦虑,而且相认之后有形或无形中产生的利益纠纷,也必定不会小。
    再说情感上,就春二娘的那个性子,若是那马戛木家的那些人都是好的还好,若是有一两个心怀不轨的,只怕春二娘就得天天以泪洗面了。
    偏偏就他派人查探到的消息来看,那马戛木的那些个儿女媳妇就没有一个简单的,春二娘对上她们只有被虐的份。
    他的小丫头如今可正怀着孩子呢,凌一可不想让孟彤再为春二娘认亲的事情多操心。
    事隔二十八年,就算那马戛木和他的那些子女当初再怎么宠爱那马木兰,二十八年过去了,这份感情又还能剩下多少?
    如果孟彤只是个普通人,那么这亲认了也就认了,可孟彤如今这样一个身份,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好就会让四川府再次陷入动荡之中。
    再说春二娘的性子太过绵软、敏感了,孟彤花了这么多年,让宫嬷嬷和王嬷嬷等人精心侍候和引导着,好不容易才让她不再惧怕生人,这要是因为认亲,再让她回到从前那样动不动就掉眼泪的状况,他的小妻子只怕会气疯了的。
    凌一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个亲不认也罢。
    倒是那个勒墨长石是个痴情人,勒黑长石的父母和弟弟、弟媳和妹妹的性子也都还算不错,凌一看孟彤也有让春二娘再嫁的意思,觉得这两个人要是有结果的话,应该也是件挺不错的事。
    而且公主的寡母再嫁给白族人,这事儿就是传出去也是亲民之举,虽然其中的一些利益牵扯避免不了,但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将事情的方方面面都想过了一遍,凌一这才拿着那一包供词起身回了房。
    等孟彤午睡醒来,喝过了熟水,凌一才把那包供词拿了出来,并将自己的想法跟孟彤细细说了一遍。
    凌一的想法自然一切都是为她好的,可孟彤却不这么想。
    她娘自小被卖进孟家,孤苦了那么多年,也被欺负了那么多年。在那些挨饿受冻,被人打骂欺负的时候,她肯定也无数次在心里期盼过自己的亲人,能出现在她面前,救她逃出生天。
    现在她既然知道了春二娘确实就是那马木兰,要是只为了怕麻烦就阻止春二娘认回自己的亲人,那她孟彤还算是个人吗?
    凌一看着孟彤不郁的脸色,知道她不同意他的说法,不禁开口道:“那马戛木的那些个子女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你觉得就岳母那个性子,那些人要是向她提出什么要求,岳母会不会伤透心?”
    春二娘是胆小内向,惧怕生人,还爱哭,可她并不是笨。相反的,因为在孟家常期受虐,春二娘对别人的情绪和恶意极为敏感,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吓的不行。
    可有一句话叫为母则强。
    孟彤的前身长到八岁,春二娘就是被孟家两兄弟和陈金枝虐打的再利害,也从没有放弃过保护自己的女儿。
    每当陈金枝打骂孟二丫,孟大身体不好,拦不住彪悍的陈金枝,所以每次都是春二娘挡在女儿面头,宁愿自己挨打,也要护着女儿。
    想着拿自己当眼珠子似的疼着的春二娘,孟彤就忍不住一阵阵的心软。她们现在的生活好了,不会再有人打骂她们了,可春二娘要是知道自己认回亲人之后,那些亲人会做出让女儿为难的事来,只怕会自责的无以复加吧。
    “这事儿我得跟娘好好说说,我们做为晚辈的不能帮娘做决定,这事儿还得让娘自己拿主意才行。”孟彤是希望春二娘有人疼的,毕竟她生命中缺失的东西太多了。
    不过她总觉得那马戛木那一家子并不如凌一说的那样市侩,想了想,她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凌一,你说那马戛木见了娘之后,也查到咱们府上来了,怎么后来就没上门来跟娘相认呢?”
    凌一淡然道,“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若是一般人家也就罢了,可没凭没据的,解忧公主的生母又岂是他那马戛木说认就能认的?”
    “是这样吗?”孟彤有些失望,她打心底期望那马戛木对春二娘是不一样的。
    ☆、819番外——春二娘的春天8
    不过事隔二十八年,那马戛木对这个失踪了二十八的女儿还有多少亲情,实在不好说,而孟彤也不想拿自己的娘亲去试别人的人性。
    凌一最见不得自家媳妇儿难过了,更何况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呢,“其实也不是一定就不能认,虽然那马戛木的那些儿女性情都不怎么样,不过那马戛木身为娘的生父,对娘未必就没有感情。
    再说不是还有那个勒墨长石吗?他天天在咱们府外站岗,可见心里还是掂记着咱们娘的。
    以我看,如果娘能与他成就好事,以后有他护着,就是不能与那马戛木相认,以勒墨家和那马家的关系,娘以后见到那马戛木的机会也不会少。
    说不定以后大家相处的久了,有了感情,以你我在四川府的身份和地位,再加上咱们娘与那马家那些人相似的样貌,那马家的那些人不说定出于移情作用,还会更加亲近咱们娘呢。”
    孟彤把凌一的话听进去了,她认真的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认凌一这主意不错。她缓慢的点了点头,道,“勒墨那铁和那马戛木是结拜兄弟,那么那马戛木也算是勒墨长石的叔伯了。
    要是娘嫁给了那马戛木,咱们再着人把咱们的意思漏露点儿给那马戛木,只要那马戛木没有老糊涂,就不会冒然跑去跟娘亲相认。而他在明知娘亲身份的情况下,只要对娘还有一点点的亲情在,想来也不会亏待了娘亲。”
    孟彤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再说我看娘对勒墨长石似乎也是有感觉的,这条线倒是值的一试的。”
    凌一见自家小丫头终于又高兴起来了,才算松了口气,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像抱着个孩子般小心的揽着她的腰,一手轻轻的贴上她的小腹,主动对她道,“勒墨长石那边就交给我来好了,我会找他好好的谈一谈的。”
    想了想又对孟彤道,“娘那边你探口风时可要含蓄些,最好是先跟宫嬷嬷和王嬷嬷她们交代好,省的她们回头说错话,伤了咱娘的心。”
    孟彤听着不禁皱眉,“怎么?这里头还有什么说道不成?”
    凌一叹气道,“朝庭虽然不反对守寡的妇人改嫁,可这种事情大多发生在民间,而且还是那些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妇人才不得不改嫁的。在大周的豪门之间,丧夫之后妇人改嫁还是会被人所诟病的。
    这事儿你自个儿知道就成了,回头嘱咐宫嬷嬷和王嬷嬷敲打敲打娘院子里的人,省得她们说漏了嘴,你探娘的口风时说话也要含蓄些,省的让咱娘伤心了。”
    “这还用你说,这可是我亲娘呢,我还能不心疼她吗?”孟彤忍不住白了凌一一眼,心里却没有半点儿不悦,反而还挺高兴的。
    毕竟凌一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他也是把春二娘当成自己的亲娘一样在敬着的,这样的男人,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孟彤一高兴就眉眼弯弯的搂着凌一的脖子,拉下他的头,重重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凌一突然被偷袭,看着笑得甜美的小妻子,眼神也不由的暗了暗,搂着她的手臂忍不住也跟着紧了紧。他低头附到孟彤耳边,低声道:“彤彤,咱们的孩子已经有四个月多二十八天了吧……”
    孟彤接收到他的暗示,老脸忍不住就是一红,却仍是含羞带怯的“嗯”了一声,身体柔顺的偎进凌一怀里。
    凌一只觉得心神一荡,全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
    自打知道孟彤怀孕之后,他可是已经洗了快三个月的冷水澡了,现在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如此直白的回应他,他要是忍得住就不是男人了。
    爱怜的亲了亲孟彤飞红的可爱耳坠,凌一轻松的抱起孟彤,往内室走去。床帐放下时,只听凌一温柔的声音传来,“别担心,我会很小心的……”
    晚上在花树轩用过了晚饭,凌一就被孟彤赶小鸡一样赶去了前院办公。
    春二娘看不过孟彤的娇横,等凌一走了之后还数落了她一句,“你这孩子,凌一愿意宠着你,可你也不能对你男人这样呼呼喝喝的啊。男人都是要脸子的,你们关起房门来怎么样都成,可在外头你得给你男人留点儿面子。”
    孟彤觉得自己都快被冤枉死了,她这都是为谁忙啊?
    不把凌一赶走,她难道还要当着凌一的面问自家娘:你想不想改嫁?
    那她娘还不得恼羞成怒的一刀劈了她呀?
    孟彤心里叫着屈,面上却只能陪着笑,顺从的满口应着,“是,是,是,我知道了,以后肯定不会了,娘我有事要跟你说,咱们到内室去,可别被嬷嬷和丫头们听了去。”
    春二娘看着孟彤这副孩子气的样子,不禁好气又好笑,“你看看你,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这副不着调的样子?也不怕叫嬷嬷们笑话了去。”
    宫嬷嬷、王嬷嬷和阿喜娘子几个都事先被孟彤叫去知会过了,心知肚明孟彤这会儿要找春二娘说什么,自然不会拆孟彤的台。
    因此也只笑着说些“公主还小呢。养在亲娘身边的闺女,娇气一些也是应该的。这是有人疼呢”之类的好听话。
    好听话,谁都喜欢听,春二娘自然也不例外。
    以前她们家的日子过得太苦,她和丈夫一个没本事,一个身子弱,害得女儿不得不撑起这个家,春二娘是真心觉得对不住女儿的。
    如今女儿长大了,也长了大本事,可看着她被女婿宠的越发娇气了,春二娘嘴上不说,心里却不知道有多欣慰和欢喜。
    吩咐了宫嬷嬷等人在外头候着,春二娘故作不情愿的被孟彤拖进内室。
    坐在拔步床上,春二娘微带着嗔意的看着嘻皮笑脸的女儿,没好气的道,“现在就剩下咱们娘俩了,说吧,你想跟娘说什么?”
    孟彤紧挨着春二娘的身边坐下,抱着春二娘的手臂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道:“娘,你上次说的那个自称你未婚夫的男人,我让人查清楚了。”
    春二娘一听这话,顿时一阵心慌,不但脸红了,就是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这,这……”
    ☆、820番外——春二娘的春天9
    孟彤见她只是这么一提,春二娘就慌成这样,哪里还会不明白春二娘的心思?
    她故作不知的笑道,“哎呀娘你先别说话,先听我说呀,那个男人名叫勒墨长石,是白族三大支系勒墨家族的嫡系的子弟,在家排行老大。
    他小时候确实是跟人订过娃娃亲的,跟他订亲的人家是白族的另一个大家族,那马家的族长弟弟的小女儿,不过那个叫那马木兰的小女孩二十八年前,跟勒墨长石跑出去玩时被人给掳走了。
    那勒墨长石也不知道是出于自责,还是真的对自己的未婚妻情根深种,二十八年来也确实是一直在寻找那马木兰,甚至为了寻找失踪的那马木兰,不惜把继承人的位置让给了自己的弟弟。”
    孟彤边说边注意着春二娘的神色变化,见自家娘亲听了她的叙述之后,愣愣的有些出神,故意坏心眼的轻推了她一下。
    在春二娘回过神来后,状似无意的笑着继续道,“娘啊,你猜猜那勒墨长石娶妻了没有?”
    “没有。”春二娘轻吐出这两个字后,就不自禁的有些恍惚起来。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男人冲着她激动大喊的模样。他问她这些年到哪儿去了?
    他说他一直在找她,找了二十八年;他说他守着他们之间的誓言,守了二十八年,从来没有变过;他说他一直在等她回来,原以为一辈子都等不到了;而他那时叫她木兰……
    可惜他认错人了,她……不是他的木兰。
    想到这里,春二娘的心底不禁有些黯然,也很羞愧。
    她是有丈夫的人,虽然丈夫已经去世了,但做为一个寡妇,她更该从身到心为丈夫守节。如今被一个因为认错了人的男人的几句痴情告白,就弄的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她这样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丈夫和敬重的她的女儿?
    孟彤看着自家娘亲突然就红了的眼框,和那黯然自责的眼神,就知道她想歪了。自家娘亲大概从没把她上次说的,希望她再找个人嫁了的话当一回事吧。
    想想也是,这个年代讲究的是一女不事二夫,寡妇或离异妇人再嫁毕竟只有极少数。
    孟彤虽然支持自家娘亲再嫁,可春二娘毕竟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妇人,她要是有那种一女不事二夫的想法,这事儿还真不好办了。
    孟彤原就不希望春二娘守一辈子寡,现在查明了春二娘的身世,据探子查得的情报看,勒墨长石也确实是个痴情的好男人。
    这么一个现成的痴情未婚夫送上门来,她娘要是不赶紧抓紧了,岂不可惜?
    斟酌再三,孟彤还是决定把春二娘的身世说出来,毕竟要劝春二娘再嫁,勒墨长石这个未婚夫的身份不可或缺,不然以她娘那一根筋的脑子,要说动她再嫁都不知道要多久。
    而勒墨长石有了这个痴情未婚夫的身份就不一样了。怎么说人家都是自家娘亲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就是按先来后到来说,勒墨长石都该排在前头,她家苦命的爹才是那个不该出现的第三者。
    若非娘亲被人阴谋拐卖到了靠山村,她的丈夫怎么都轮不到自家老爹。
    而让孟彤感到最难能可贵的是,勒墨长石在自家娘亲失踪的这二十八年里,不但没有放弃寻找她,而且还守身如玉的一直苦等着自家娘亲,连个侍候的通房丫头都没有。这样长情又痴情的男人,简直比金刚钻还要稀有了。
    自家娘亲苦了半辈子了,孟彤虽然自觉对自家娘亲也算尽心尽力了,可女儿和丈夫的照顾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她有了凌一之后,也很希望有个男人能如凌一疼她一样,将春二娘捧在手心里好好的宝贝着。
    孟彤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下定了决心,抓着春二娘的手臂,异常认真的对她道,“娘,女儿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