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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田大业也心疼儿子,但这时候要是松了口,日后那宅子和地可就真的要不回来了!
    他正犹豫的时候,旁边的孙天成开了口。
    “田大叔,我是个外人,本来不该开口,但你得分清轻重,别的且不说,只说李婶刚才说的,你背着田芬芳私定亲事这一条,往严重了说,可以去派出所报警,就告你拐卖妇女,贩卖人口,而且你现在坚持不分家,就有侵吞田芬芳财产的嫌疑,要是告到法院和派出所,你最后不仅得把财产都归还,没准还得被判刑。”
    孙天成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不像是故意威胁田大业的口吻。
    然而他身份特殊,村里人都知道他有文化,懂知识,又是城里人,所以他一开口,根本没人怀疑。
    围观的村民一听田大业犯了这么大的事儿,都在墙头上起哄道,“田大业,你是要钱不要命啊,亲妈出来都收拾不了你,难道真的去见了官,吃了牢饭才松口?”
    “就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田芬芳都给他家干了多少年活了,按说早该分家了,其实当初田老太太活着的时候,也是人家田芬芳伺候的多,田大业两口子干过啥啊?现在还想霸占人家财产,怨不得人家老太太都向着孙女儿,看不上孙子!”
    众人乱纷纷的时候,田玉娥又开了口,她道,“田大业,你今天要是不分家,从明天开始,这院里,一天死一个活物,不信你就试试!”
    话音刚落,鸡圈里突然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声音,然后众人就看见从鸡棚里渗出来一滩血。
    这一见了血,素春花再一想到屋里的儿子,她害怕极了,直接白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一看家里鸡犬不宁,媳妇晕了,儿子也叫唤,田大业彻底没了主意,一边抱着媳妇,一边给老太太磕头,哭着说,“我分家,我分家,妈,你可别折腾了,我这就分!”
    话音刚落,他对面的田玉娥就打了个哆嗦,然后恢复了本来的神志。
    田芬芳一见奶奶走了,这才大哭出声,“奶!奶!”
    她一声一声喊得惨烈,听得旁边的孙天成心都碎了,赶紧上前要搀扶田芬芳,却被田玉娥一个瞪眼给拦下了。
    这年轻的后生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怎么对她们家芬芳这么关心,警惕的大姑可不想让周围的村民留下口实,毕竟自己侄女儿还没有嫁人,就算这俩年轻人有啥事儿,那也得容她了解清楚了再说。
    孙天成被拦下来,多少有点尴尬,不过一想到田芬芳家现在里里外外都是人,他也感觉出自己的行为确实是莽撞了点。
    田老太太一走,顿时院子里就消停了,那种压抑的感觉也一扫而空。
    田玉娥赶紧趁热打铁,对田大业说,“老三,赶紧把房子和地的手续都拿出来,咱们现在就分家,对了,还有当初妈给芬芳攒的嫁妆!”
    一听对方一点都不容自己的功夫,田大业十分不情愿,他到现在还想着能拖就拖。
    然而还没等他张嘴,院门口就跑进来几个人,那几个人进来之后,直奔孙天成。
    为首的就是他们村的村长田兴隆,他把孙天成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定对方没啥大事之后,关切的问,“孙教授,你没事吧,刚才我听人说,田大业家出事了,你被打了?”
    孙天成一看来了见证人,他赶紧借机说道,“我倒是没事儿,不过是个误会,但是村长同志,你来的正好,田大业要和他侄女田芬芳分家,你快给主持主持,有个见证,日后也好省去麻烦。”
    村长一听,立即想到了昨天听说的田芬芳嫁瘸子李的事儿。
    其实他也看不上田大业那爱打小算盘的性格,而且他和田芬芳的父亲在年轻时候更要好,这事儿他私心里也有点偏向着田芬芳。
    所以一听说分家,再一看田玉娥也在场,知道这事儿怕是十拿九稳了,周围的村民也七嘴八舌的在议论,村长也就听了个大概。
    转头问向田大业,“分家的事儿,你有没有意见,没意见,咱们现在就签字画押,写文书!”
    田大业还想支吾着不给痛快话,田玉娥立马冷笑了两声。
    孙天成则在旁边了一嗓子,跟村长道,“田村长,其实田家的事儿,挺复杂,要不我回去之后跟乡里反应反应……”
    两面夹击之下,没等孙天成说完,田大业便上前拽住村长的胳膊,一边点头一边道,“村长,我分,我这就分!”
    老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要双方都同意,田芬芳和田大业都点了头,村长也不问那么细,签字画押就得了!
    房子和地都简单,就是这个田老太太攒下的嫁妆钱,双方都说不出个准数来,而且田大业一口咬死,自己没钱,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姿态。
    但田玉娥和田芬芳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田芬芳作为没出嫁的大姑娘,不好表现得太强横,但是田玉娥说了,“不给钱,以后你们两口子看着办。”
    说完,一指鸡圈!
    这一出,吓得田大业一哆嗦,终于松了口,说家里的东西让田芬芳挑两样带走,钱是真的没有。
    闻言,田玉娥跟田芬芳对了个眼神,然后说道,“我不要别的,就要小黑子和大黄,剩下的东西,我一件也不要!”
    第16章 送粮
    对于田芬芳要的这两样,田大业很是心疼。
    小黑子就不用说了,牲口是主要劳动力,尤其是他家这头小毛驴,特别能干,这要是让田芬芳给牵走了,今年秋天地里的活,得把田大业累个半死。
    而大黄就更不用说了,村里最好的一条狗,看家护院不在话下,上山还能自己抓兔子,抓野鸡,家里要是少了大黄,一年得少吃多少野味儿?
    然而田大业再心疼也没用,谁让他有言在先,旁边又这么多人围着看热闹,还有村长做见证,关键是田玉娥的眼神让他打寒战,孙天成扶眼镜的动作也让他感觉阴恻恻的,最后,一咬牙,田大业到底点了头。
    在文书上签字画押之后,田大业四十来岁的老爷们,“嗷”得一声就哭了出来,可见这分家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然而面对他的惨状,围观的人没有一个同情他的,都闹哄哄的笑了起来,就连村长也拍着他的肩膀说,“大业,不过是分个家而已,你至于哭鼻子么?你看人家芬芳,这要出去自己单过了,一个姑娘家,人家都不害怕,不发愁,你倒先哭哭啼啼起来了。”
    田大业实在是心疼,也顾不上啥村长不村长的了,抱起自己的媳妇,就进了屋,然后把正屋的大门“啪”的一下就关上了,这是撂下脸子,谁也不搭理了。
    看到没有好戏可看了,围观的村民也都纷纷散了去。
    村长临走之前又嘱咐了几句田芬芳,“芬芳,你虽然自己单过了,但咱们村都是一家子人,以后跟你叔叔婶子也不能外道了,还是得互相帮忙,团结着点才行。”
    知道村长说得是场面话,主要是怕他们再闹纠纷和矛盾,到时候整的他这个当官的不太平。
    田玉娥替侄女应下来,笑着打发走了村长几人,说实在的,她也没想到这次分家能这么顺利。
    毕竟凭借她对自己弟弟的了解,那到嘴的好处,不是那么容易吐出来的。
    一想到这儿,田玉娥将目光投向了还没有走,一直在围着田芬芳身边转悠的那个俊雅小伙子身上。
    此时田芬芳正和孙天成说话。
    “芬芳,你分家之后住哪里?”
    “就在村东头的老屋那边,那房子是以前我爸和我妈盖的。”
    田芬芳说完,对着孙天成笑了一下,然后又说道,“今天谢谢你,孙老师,我们家的事儿,让你见笑了。”
    看到田芬芳脸上质朴可爱的笑容,孙天成不自觉的红了脸,他挠挠头发,有些局促的说,“没,没什么,你上次救我,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一说起上次的事儿,田芬芳也两颊飞红云,毕竟那次两人孤男孤女,她还帮孙天成往腿上和腰上搓草药,当时不觉得有什么,过后想想,还是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两人就这么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对着闹起了大红脸,谁也说不下去了。
    “咳咳。”
    田玉娥这时候及时开了腔,“芬芳,这是谁,你还没给我介绍介绍。”
    一听大姑问起来,田芬芳赶紧给两人做了介绍。
    经过今天的事儿,孙天成也看出来了,田芬芳的大姑不是个一般人,且不说她刚才那番鬼鬼神神的事儿是真是假,就说她对田芬芳的真心实意,孙天成也觉得,自己应该充分尊敬对方。
    他非常有礼貌的对田玉娥说道,“大姑,你好,初次见面,我也没自我介绍,实在是失礼了。”
    一听对方说话文绉绉的,脾气也温和,脸上常挂笑模样,阅人无数的田玉娥不由对孙天成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底数。
    但她没表现的多么客气,只是略微一点头,然后就下了逐客令。
    “孙老师是吧?”
    孙天成赶紧点头答应着。
    看他乖巧,田玉娥笑了一下,说,“天也不早了,我和芬芳娘两个还有事儿要商量,你看你是……”
    孙天成哪会听不出来,不过他还是有点舍不得离开,还没跟田芬芳说上两句话呢这就要被撵走?
    他不由看向田芬芳,那眼神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是想让田芬芳替他说两句话。
    然而田芬芳抬头看了他一眼之后,却小黑脸一红,就躲到了大姑身后,不言语了。
    见此情形,孙天成也只能叹了口气,然后对姑侄两个说道,“芬芳,大姑,那你们商量着,我先回去了,这几天我就住在田大宇家,你们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说完,他看见田玉娥身后的田芬芳偷偷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看得他心里痒痒的,可在田玉娥的威压之下,他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院门。
    孙天成一走,院里就剩下田芬芳和大姑两个人。
    瞅着自己侄女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门口,田玉娥叹了口气,心想,怪不得这丫头胆子大了,敢去吓跑瘸子李,原来这是心里有了意中人了。
    她伸手在田芬芳的脑门上点了一下,笑着骂道,“傻丫头,还瞅呢?人都走了!”
    田芬芳这才惊觉,赶紧低下头,收回眼神,对着大姑撒娇说道,“大姑,你说啥呢,我哪有!”
    田玉娥“哈哈”笑道,“行了,先不说这个小伙子的事儿,咱俩先合计正事,你想啥时候搬家?”
    闻言,田芬芳立即表态,“现在就搬吧,大姑。”
    侄女这个阚快的性格正随自己,田玉娥也是一刻也不想在田大业家耽误了。
    于是她和田芬芳卷上铺盖卷,拿上随身的东西,放在驴背上,两人就奔村东头的老屋去了。
    老屋虽说常年没有人住,但因为是当年父母亲手盖的,所以田芬芳经常过来打理,火炕,灶台,屋顶,门窗,这些容易坏的地方反而都没有什么问题,只要稍微修缮,打扫,马上住人也是没问题的。
    姑侄两个先简单打扫之后,又将搬来的东西都铺设好,很快,屋里就有了点家的模样。
    而且老屋外面还有一个小院子,种菜,养牲口,地方都够用了,田玉娥和田芬芳在屋里一边干活收拾,一边合计着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感觉虽然眼前的条件艰苦了点,可心里却霍亮的不得了。
    正说着话,二虎领着大黄从外面回来了,看着二虎手里拎着的野鸡,两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而二虎紧接着又说,“大姐,我看门外有一袋子米还有一袋子面,是不是你们落在外面的?”
    本来还在为晚饭的主食发愁的姑侄两个,一听这话,都是一愣,赶紧来到院子外面看,一见真的有一袋米和一袋面,不由面面相觑,刚才是谁来过?她们怎么没听见动静。
    但紧接着,田芬芳就看到了旁边土地上留下的一串鞋印,那是只有皮鞋才有的纹路,而全村能穿得上皮鞋的,就那一个人。
    第17章 谈心
    田玉娥看侄女脸上露出的羞涩笑意就猜到了这米面都是谁送的。
    不过她也没多言,先帮着侄女把米面倒进缸里,然后两人便开始忙活着烧火做饭。
    她俩忙着,也没让二虎闲着,田玉娥让二虎去她当姑娘时候就玩得好的田二愣家借点调料,顺便挖点野菜回来。
    二虎来到田二楞家,当家的田二楞不在家,和田玉娥的男人一样,他去隔壁乡帮着修坝了,现在在家里的只有二楞媳妇。
    二楞媳妇是隔壁村的,从小和田玉娥一块长大,嫁过来之后,两人关系更亲近了,后来田玉娥嫁到王家店之后,两人也没断了联系,经常走动。
    因此二虎去借调料,二楞媳妇马上就给备齐了,又在篮子里放了好些鸡蛋,咸鸭蛋和她中午做好的贴饼子,又去小菜园里摘了新鲜的瓜菜,临出门前,还把墙上晾的一串蘑菇摘下来,一块让二虎带回去。
    二楞媳妇把篮子递给二虎,叮嘱他,“告诉你妈,今天没人给我看孩子,我先不过去了,等明天我婆婆过来,我就去找你妈说话。”
    二虎一边往外跑,一边答应着,很快就领着大黄回到了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