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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羊角胡子转动手里的骰子,讥讽道,“我就宽限的你三日,三日过后若是还不上,你就别怪我杨胡子不给面子,把你赌的事儿捅到刘家去”
    “别别别,杨哥给个活路”福伯谄媚道,“别说三天,一天我也把钱凑起了送到您面前”
    杨胡子眼往上一瞟,呲道,“三天后,一百三十两银子一个字儿都不能少,否则……”他嘴角往一边斜斜一勾,淫笑道,“就拿你崽新娶的媳妇来抵”
    “一定还上,一定还上,杨哥你放心”福伯哀求道,人几乎快站立不住。
    他是贪财了点,对儿子却宠的很,虽说是下人的儿子,府里少爷有什么好物,他都会偷偷藏一份儿拿到家里给儿子用,凡是少爷有的,他都想方设法也要给自己的崽留一份。
    因此他儿子从小到大过的并不艰苦,日子反倒风生水起,没有少爷命却颇有点娇生惯养,这份活儿不肯干,那份活儿不肯干,好吃懒做,真当起了大少爷,福伯宠他,处处依着他。
    日子久了,从刘府抠的小钱也不称他的心了,被人一引诱,进了赌坊,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每天不赌个几把,这手痒了很。
    可这少夫人来了,不光断了他的财路,还把他的赌运一下带走了,把把赌,把把输。
    他是对阮飞雪恨的咬牙切齿,昨儿个的疯子管涛怎就不帮他出口恶气。
    福伯垂头丧气的走出赌坊,没走多久就碰上了府里的小王,福伯兜里没钱,又不想被小王纠缠,加快了步伐就想当做没看见。
    小王眼尖,又年轻力壮,追了几步就拦住了他,“福伯,你怎的走这么快?”
    “是小王啊,我老眼昏花,还真没瞧见”福伯虚与委蛇道。
    “怪不得”小王人为老实,也不愿去细究福伯,他支支吾吾道,“福伯,我这几天手头真的有点紧,我那二两银子可不可以先还了”
    这二两银子他存了好些年,二个月前他趁没人时拿出来点数了一遍,好巧不巧落在了福伯眼里,没出几天,福伯就找上门借钱来了,他推脱不掉,只能全数借出。
    一提到这个,福伯的脸就横了起来,欠的一百三十两银子还不知去哪里筹,这麻烦就又找上门来了。
    “催什么,自然少不了你的”
    “这都二月了”小王成了苦瓜脸,说好三天还清,可这一拖再拖,竟拖了整整两个月,要不是刘家心善,他病重的老母亲接不上药,难以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小王,我要是有钱,别说是二两,我就是给你四两也情愿,你有难处,我就没难处吗?”
    “还要多久?”他还指望存点钱娶个媳妇呢,福伯一拖再拖,倒是让他成天没心情做工了。
    福伯伸出三根肥肉,“三天,三天后”
    他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在打鼓,月钱发下来,一月也没二两银子,还小王的还不够,那里有那么多银子还赌坊,还不上赌坊的钱,他这张老脸丢尽别说还去一半老命,他崽的媳妇也要被抵押出去。
    这么一想,福伯就将飞雪骂了百八十遍,转念一想,他浑浊的眼里露出精明之色,勾了勾手指让小王靠近了些。
    小王比福伯高些,他弯了腰,狐疑的凑近了些,只听福伯神神秘秘道,“你只要帮我办一件事,我当真还你四两”
    小王面露难色,“福伯你就饶了我吧,杀人放火我可不干”
    “定不会让你干这些坐牢的勾当”福伯一掌往他肩头拍了上去,凑近耳语道。
    小王一听,露出纠结之色,“福伯,要是被发现了,我就没法在刘府立足了”
    “谁会知道是你做的,就算真要查,也查不到你头上来,你只要不露出马脚,没人会怀疑你”福伯蛊惑着,恍惚间像是看到一百三十两银子在找他招手。
    “这……”小王犹豫了下,终是受不住金钱的诱惑点了头。
    第13章 娇妻第十三问
    刘府,库房。
    刘府每月领月钱之日定在了月末,这日过了午时,下人们就去了库房排队,等领月钱。
    领月钱的下人逐渐减少,每发一位,飞雪都会在账本上将所对应的名字勾去,直到最后一位离开,她从头逐一清点,手指从前页划到后页,除了福伯外都已发放完毕。
    刘府有规定,领月钱不得超过一个时辰之久,超了一个时辰就只能到下月月末领。
    飞雪松了口气,将福伯的名字圈了出来,做个标注,敲了敲发酸的脖子,整理好桌案,关好库门,放好钥匙正要走,福伯这才踩着点儿出现。
    福伯一手撩着衣摆,一手朝飞雪挥了挥,一路小跑,焦急道,“少夫人请慢,老奴来晚了,还望少夫人海涵”
    “没事,我也刚要走”
    飞雪也不是个苛刻的人,当即取下还没锁上的锁,跨了进去,福伯跟在后面解释道,“这人有三急憋不得,老奴去了趟茅房,差点误了少夫人的时间,还是少夫人开明”
    言下之意像是在说黄氏刻薄。
    福伯的话粗鄙不堪,飞雪笑了笑说了声无碍,直径朝暗隔走去,刘府的库房摆设和普通的书房没多大区别,唯有存放银两的隔间在石门之内,往里一推,石门自然开启,里头还有一扇门,只有掌管刘府财政的人方能进入。
    她还没有走到石门前,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只花猫,往她拿钥匙的手上一跃,锋利的爪子抓疼了她的手,一阵刺痛,她下意识的将手一甩,钥匙掉了下来。
    飞雪的手上被抓了两道长长的痕,清晰可见,带着红。
    她蹙眉看了猫儿一眼,那花猫儿像是有灵性,它扭着小身子灵敏的跃上窗台,碧绿的圆眼睛看了眼飞雪,瞄的叫了声,又飞快的窜出了门。
    福伯的眼睛往地上掉落的钥匙上一瞥,眼疾手快的先飞雪一步捡了起来,将钥匙从右手过到左手才还给飞雪,“不知是谁养的猫儿没看好,惊扰了少夫人,少夫人可有事?”
    “一点小伤”飞雪用衣袖遮好被抓伤的手,接过钥匙,道,“福伯你在这边稍等片刻”
    福伯点了点头,脸上的肉也跟着颤了颤,目送飞雪进了石门,他迫不及待的从袖中掏出一块洁白无瑕的粉团,待确定上头印上了两个钥匙印,这才放心的收好,脸上是抑制不住的贪婪笑容。
    看到石门打开,他登时止了笑,迎了上去,收下了飞雪递来的一两白银。
    出了库房,左转过了抄手游廊,福伯看到小王等蹲在那头儿,怀里抱着只小花猫,他立即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道, “你刚把猫放进来时可有人瞧见?”
    小王起身,摸了下手里的小花猫,不解道,“事前我曾仔细确认过,无人瞧见”他其实很想问福伯的用意,这话在嘴边愣是说不出口。
    昨夜福伯说只要等他进了库房将小猫儿放进去,事后他就能得到四两银子。
    这银子也来的太容易了些,小王有所怀疑,却不敢违抗。
    福伯猥琐的眯了眯浑浊的双眼,拍了拍小王的肩膀,道,“没人瞧见最好不过,你自己也要当心点,切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王木然的点了头,福伯说了什么就是什么。
    ***
    日头偏西的时候,刘常进了后厅用膳,作为一家之主,他没到,底下的小辈是没资格用膳的,而老夫人通常都在自己的寝室用膳。
    刘常吃完一碗饭,趁丫鬟去添饭之际,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飞雪道,“听你娘说,刘府现在是你当家,还上手吗?”
    听刘常这么问,飞雪有些讶然。
    阮府不比刘府有那么多规矩,飞雪还未出嫁前,习惯在用膳时聊些闲话,到了刘府,她自然的敛了性子,在饭桌上一话不说,是以,对于刘常的突然发问,她有些无从适应。
    而偏偏又是这个问题,她更是局促不安。
    飞雪放下碗筷,想了想道,“有娘在后头把持着,还算应付的来”
    她回答的中规中矩,刘常却皱了眉,手往桌上的菜囫囵一指,“刘福,现在是少夫人当家,你就这般应付着吗?”
    是嫌菜色不好?飞雪的心咯噔了下,启唇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黄氏瞧她为难的样子,有意相帮,转念一下,倒不如让她自个儿锻炼一下。
    福伯被点到名,来到刘常身后,灿笑道,“老爷,这些都是少夫人安排的,说是平时太浪费了”
    “飞雪,是你的主意?”刘常问道。
    “是的,飞雪看平时的菜都吃不完,怪可惜的,就自作主张的去掉了一些菜,减少了一些菜量”
    刘常动了动嘴还要再说些什么,刘少敏夹了一个四喜丸子扔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我觉得不错,爹你铺张浪费惯了,一时从简是有些难适应”
    “胡闹”
    刘常脸一板,刘少敏登时禁了声,丫鬟已为他重新添上了饭,他端起饭正要吃,又加了句,“明日有时间去库房看看你做的账本”
    飞雪应了声,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顿时有些食不下咽。
    刘常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了,他是怕飞雪年轻儿,不懂掌家,容易脑子犯浑,不敢把刘家的大权交到她手上。
    黄氏掌家的时候膝下早有两子,她嫁到刘府的十年来,操持家务,孝敬公婆,样样俱到,得了老夫人的心才逐渐让她管理刘府。
    而飞雪进刘府的门还没满一个月,黄氏就草率的将大权交了出去,这让刘常放不下心。
    一夜过后,刘常得了空闲就领着飞雪进了库房,她的账本并没有出什么纰漏,每笔账记得明明白白,简单易了。
    刘常紧皱的眉头终是放松了下来,他拿着账本进了石门内核对。
    黄氏笑他小题大做,摇头道,“飞雪放心,你爹他就是死脑筋,娘帮你看过账面,没有问题的”
    黄氏的安慰丝毫没有让飞雪放下心来,听到石门转动的声音,她抬起头,见刘常从里出来,一张脸拉长,黑的很。
    飞雪局促不安的和黄氏对视了一眼,黄氏率先道,“没问题吧?你就放心好了,飞雪办事牢靠的很”
    刘常没搭理他,转头对飞雪道,“你跟我进来一下”
    飞雪战战兢兢的点了头,跟在刘常后头进了去,一到里面,刘常就将账本递到她眼前,道,“你自己看看”
    飞雪捧着账本,不明就里,“昨日发月钱时我有仔细核对过,没有丝毫问题”
    “没有丝毫问题?”刘常气急反问,指着账本最后的落款,“既然账本没问题,为何库中会少三百两纹银,你平时就是这般糊涂做账的?”
    怎会?
    她心中大骇,捧着账本从头到尾顺了遍,她记的账没有出任何差池,最后的数目是对的,怕自己算错,她又顺了遍,怎么算都没错。
    未了,她才道,“爹,账本没有出错”
    “账本是没错,错就错在库中少了三百两,你倒是解释一下,这三百两去了何处,总不会自己长脚跑了吧?”刘常气极,说出的话不禁重了点。
    “飞雪昨日对过账,账面和银两是相同的,没有少”飞雪急忙解释,俏白的小脸因为着急而微微泛红。
    刘常面上多有不快,也不好直接戳破,委婉道,“飞雪,爹一直当你是个实诚的孩子,库房钥匙由你保管,除了你没有人能进入”
    刘常留了三分话,没有把话说的太死。
    飞雪知道,是真的少了三百两纹银,刘常没道理框她,可这银两她确确实实点数过,一分未少,她的钥匙也从来未脱手过,怎地过了一夜就突然少了三百两。
    她忍着泪,贝齿轻咬朱唇,无法做出解释,“飞雪说的是实话,如此鸡鸣狗盗之事我绝无做过”
    “你这孩子……”刘常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和一个小女娃争辩什么,他们刘家最重家风,对品性最是看中,飞雪虽说是他的小侄女,他也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胡作非为。
    刘常也不好再说什么,出了门将黄氏喊了进来,自己站在门外不愿再进去。
    黄氏一头雾水的进了库门,见飞雪泫然欲泣的可怜样,一时搞不懂状况,问道,“你爹和你说什么了,怎么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飞雪哽咽着,委屈道,“娘,库中无故少了三百两纹银,爹的意思像是在怀疑我监守自盗”她摇了摇头,“娘,我没有”
    她说的委屈,黄氏听的心惊,当下把飞雪拉了出去,刘常见了飞雪,仍是没好脸色,“问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