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将在五秒钟之后错身而过，在那一瞬间，驾驭巨神兵的元婴级数修仙者一定会感知到鱼刺号的诡异。
    他根本不用检查，只要随手一炮，就能将原本就千疮百孔，连灵能护盾都没升起的联邦运输舰连带着虫洞炸弹都轰得支离破碎。
    用整整一百年来筹划的“黯月计划”，妖族和新联邦的命运，最终竟是这样的结局……
    金心月像是被抽掉了浑身的骨头，深吸一口气，却怎么都阻挡不了鼻腔内弥漫出来的酸意。
    “快看！”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台帝国巨神兵还有三五秒钟就要和鱼刺号错身而过，但它却遭到了劈头盖脑的攻击，雨点般的玄光攻击并不足以在巨神兵坚不可摧的外壳上留下半道印记，却足以激起帝国修仙者被乌合之众侵犯的怒意。
    最后一秒钟，帝国巨神兵微调了前进路线，偏离了鱼刺号的航道，朝鱼刺号不远处，玄光袭来的方向扑去。
    金心月的喉咙彻底哽咽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调动一切计算力，将画面清晰度不断调高，这才看清楚向帝国巨神兵发起攻击的，竟然是一群最普通的联邦士兵。
    从他们支离破碎的晶铠之上，斑斑驳驳的战徽和涂装来看，好像是天元舰队的战士，即便带头那个，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少校而已。
    一群天元舰队的普通士兵，晶铠都被打得稀巴***鱼刺号更像是一团团毫不起眼的残骸甚至……垃圾。
    但他们却不知在什么力量的帮助下，穿越了重重火线，一路漂流到这里，向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帝国巨神兵发动了自杀式的攻击。
    看似毫无意义的自杀攻击，令鱼刺号和虫洞炸弹逃过一劫，继续朝着黑色漩涡号冲去！
    “联邦啊……”
    金心月呆了半天，喃喃自语，一切最浓烈的情感，统统蕴藏在这三个字里。
    第1817章 自杀小队！
    当那台胸甲上镶嵌着帝国三星闪电战徽，涂装成深紫色，恍若一头毒蝎的巨神兵出现在眼前时，赫连烈鼻子一酸，忍不住要涕泪聚下。
    他觉得过去百年一直没有眷顾他的好运气，统统都集中到了这一天，这一秒爆发出来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身受重伤，灵能枯竭的他，还能在战场上挣扎超过十二小时，奇迹般地躲过了一束束玄光炮、一枚枚灵能飞弹和敌方晶铠攻击群的扫荡，穿越重重火线，一路漂流到了这里，遇到了真人类帝国最强大的杀戮机器！
    能在临死之前，见识到帝国巨神兵的无上威能，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结局吗？
    赫连烈身后还跟着四五名天元舰队的战友都是他在打扫战场，寻找晶铠残骸上的弹药匣和动力单元时找到的残兵，残兵们都和他一样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依靠晶铠的仿生修补凝胶和强化药剂勉强支撑，像是几支烧到了尽头，却怎么都不忍熄灭的蜡烛。
    他们如同一团团毫不起眼的太空垃圾般漂浮着，眼看联邦这场仗打得一塌糊涂，不会有人来救他们了，与其在冰冷孤寂的铁罐头里慢慢等死，倒不如迎着最猛烈的炮灰，给自己来个痛快。
    这些残兵都抱着同样的目的，在赫连烈的带领下，组成一支自杀小队，迎着一万颗太阳的光芒前进，一路闯到了这里，帝国巨神兵的面前。
    临时搭建的小规模战术通讯频道中，传来了残兵们的笑声。
    “疯狗”赫连烈并不是一个容易敞开心扉的人，无论在军队还是家里的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一副沉默寡言，随时准备咬人的模样。
    但感知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流逝，又看到四面八方极速旋转的火焰漩涡，他却和所有残兵一样，不知不觉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也听了很多。
    现在，他可以从不同的笑声中分辨出残兵们的身份，分辨出刚刚从军官学校毕业，急不可耐想要获得勋章的小家伙；心脏爆掉了一半，依旧操心着儿女婚事的老兵油子；打完这场仗就准备回老家结婚的上尉。
    他们都是普通人，从没想过也绝不可能成为什么英雄，就像是星海战场中千千万万蒲公英一般的普通士兵一样。
    但既然老天爷将他们逼到了这一步，带来他们来到了帝国巨神兵的面前，至少他们还没怂。
    赫连烈最后看了中央战场一眼。
    在那如火如荼的猩红战场上，燎原舰队和黑风舰队的旗舰，联邦和帝国的绝世强者，那些叱咤风云、咆哮星辰的大人物们正在进行着气势磅礴的决战，这场战争的胜负，或许还是要由他们来决定的吧？
    那又如何，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战争，他们也有他们的战争，他的战场就在这里，他绝不会后退的！
    “赫连少校，还等什么，不就是区区一台巨神兵吗？”
    通讯频道里传来了残兵们的咆哮，“你可是连‘秃鹫李耀’都敢揍的人啊！”
    没错。
    赫连烈咧嘴笑起来。
    帝国巨神兵的钢铁头颅上仿佛长出了李耀的脸时隔这么多年，他已经记不清少年时代的李耀究竟长什么样子，大概和各种宣传画册上正气凛然、目光敏锐、神情坚毅的模样差不多吧？
    他轻蔑地啐了一口血水，和残兵们一起，将周身所有可以发射的东西，统统射了出去。
    “瞪大眼睛，看清楚吧，杂种，这里是天元界，我们可是联邦军，天元舰队啊！”
    瓢泼大雨般的火力成功引起了帝国巨神兵的注意，深紫色的星空毒蝎带着十几个爪牙朝他们猛扑过来。
    他们心满意足地射空了最后一个晶石匣和最后一颗子弹，幸好还有链锯剑、震荡战刀、拳头和牙齿。
    当帝国巨神兵长达十余米的斩舰刀将他从左肩斜斜劈成两半时，赫连烈觉得自己和贼老天的百年恩怨统统一笔勾销了。
    唯一遗憾的是对方，狂暴的杀意将他周身每一束肌肉牢牢锁定，令他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当然，即便他还拥有嘶吼的能力，因为刚才一路都在听残兵们讲述着一个个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故事，他似乎也忘了还要想几句上得了台面的豪言壮语。
    “我这辈子，值吗？”
    赫连烈怎么说都是金丹高手，即便血肉之躯被一刀两断，支离破碎的神魂终究还能挣扎几分钟，他用这几分钟时间深深思索着，并没有注意到伪装成星舰残骸的鱼刺号，却因为他们的自杀式攻击，躲过了帝国巨神兵的阻拦，从侧翼朝黑色漩涡号一路狂飙！
    银月号上。
    金心月看着帝国巨神兵对天元舰队残兵的屠杀场面，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几乎要喊叫起来。
    “已经进入打击距离，随时可以引爆，预计五分钟后进入彻底毁灭距离！”
    所有听到这道天籁之音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摘下了军帽，不知是为了放在掌心揉来揉去缓解紧张，还是向那些无名的天元舰队残兵们脱帽致敬！
    黑色漩涡号深处。
    一抹躁动不安的魔魂疯狂跳跃着，大量战场图像在它的能量波纹中吞吐、分析和整合着。
    其中一缕波纹忽然化作了尖锐的锯齿，高高凸起！
    “不好！”
    即便和燎原号正面相对，巨炮对轰之时，吕轻尘的声音都从未如此尖利和凌乱过，“我们上当了！紧急规避，拦截它，毁掉它！”
    黑色漩涡号像是被毒蝎狠狠蛰了一记的公牛，在星海中高高“跳”了起来，不惜一切代价，疯狂改变着航向，根本顾不上阵型和内部结构性伤害的问题。
    更有无数帝国星舰纷纷调转炮口对准了鱼刺号，毁灭性的光波蓄势待发！
    但星舰终究不是人的手指头，从敌情分析到命令传达再到星舰上的各个战斗单元做出反应，时间远比生物电流从脑域传输到神经末梢要漫长亿万倍。
    当拦截火网终于呼之欲出时，鱼刺号已经突破到了黑色漩涡号的一百公里之内！
    银月号上。
    “敌人已经发现鱼刺号，黑色漩涡号正在加速偏转航向，来不及继续前进了，现在就引爆！”
    金心月当机立断，几乎要在控制台上，将自己的手骨统统砸碎！
    “波”
    星海深处，纵横交错的火线之中，在无数黑风舰队的钢铁巨兽之间，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气泡爆开。
    刚刚诞生的一微秒之内，它仅仅是位于一个深灰色金属球中央，一个比细胞大不了多少的小泡泡，既没有半点儿声音，亦不发出任何辐射。
    但是在一微秒之后，它就以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骤然膨胀，激荡出了无穷无尽的涟漪，以横扫千军之势，向四面八方扩散！
    灵能护盾、干扰力场、复合装甲，晶铠、宇宙战梭、星舰，没有任何存在能抵挡住它无影无形的巨浪。
    因为它根本不是在“破坏”，仅仅是在“扭曲”和“转移”，是在宇宙的此端和彼端之间开启一条临时性的缝隙，令刚好位于缝隙上方的东西，统统都“陷落”进去而已！
    刹那间，战场上出现了令无数人终身难忘的一幕。
    包括黑色漩涡号的一部分在内，不少帝国晶铠、巨神兵乃至星舰一下子变得透明，就像是用晶莹剔透的水晶雕琢而成，连藏身在巨神兵之内，元婴级数修仙者的五脏六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随后，这些“水晶”就开始旋转和拉伸，变成一座三维立体的巨大漩涡。
    有些星舰竭尽所能想要逃离漩涡的吸引，却被分解成了一道道惨白的流光，像是盘成一团的面条般落入漩涡最深处；更不用说那些小小的晶铠、宇宙战梭和巨神兵，连挣扎都无法做出，就带着鬼哭狼嚎的惨叫一起，被迫卷入“破碎虚空”的状态。
    漩涡就像是一头贪得无厌的饕餮巨兽，得到大量献祭之后，仍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着。
    赫连烈的残魂尚未完全湮灭，同样处在虫洞炸弹的毁灭半径之内。
    他既无法逃离，也根本没想过要挣扎，却是以和活人截然不同的方式，尽情感知着极尽绚烂、无比璀璨的宇宙奇观。
    黑风舰队乱作一团的灵能波动，令他的残魂隐隐察觉到，这五彩斑斓的巨大漩涡，似乎是联邦军某种新式武器造成的。
    而这致命一击，好像和自己还有某种关系。
    不过，无所谓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冥冥中未来之路早已展开，他很庆幸临死前能看清楚自己一路走来和将要走去的路，他这辈子，值了！
    在残魂湮灭之前的最后一刻，“疯狗”彻底放下了纠缠在心头百年的执念，他是赫连烈，管你是秃鹫还是山鸡，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耀，去吃屎吧。”
    赫连烈的残魂轻轻震荡着，如同冉冉绽放的花瓣般一片片舒展开来，无比平静地面对汹涌澎湃的时空巨浪，面对……最美好的结局。
    第1818章 多了两个小时！
    虫洞炸弹掀起的空间涟漪用最多十秒钟就膨胀成直径超过八十公里的三维立体漩涡，和所有被包裹在里面的“杂质”一起，先是水晶化，随后变成乳白色的光球，光球又在瞬间湮灭，重新收缩成了一个在三维宇宙中根本观测不到的奇点。
    以奇点为中心，直径三十公里内的一切物质统统消失，被传送到了亿万光年之外的宇宙彼岸，或是均匀分布在整个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只留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真空”球形空间，如此黑暗，如此纯洁，成为“湮灭”这个词最好的写照。
    直径三十到五十公里之内的物质，亦遭受了严重的时空扭曲，体内或多或少总有一部分物质被传送了出去。
    以星舰而论，极有可能舰首还留在天元界，但舰尾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有可能动力舱还留在原地，但稳定系统却不翼而飞，立刻引发一连串沉闷的内部爆炸。
    以包裹在晶铠内的人体而论，倘若五脏六腑乃至部分大脑统统都“破碎虚空”的话，即便结丹和元婴强者，光靠剩下来的身体组织，即便能侥幸生存下来，也很难维持正常的作战能力。
    距离爆炸中心五十公里以上，乃至上千公里外的星舰，统统受到了这次时空震荡的影响，被三维空间硬生生撕裂掀起的惊涛骇浪吞噬。
    星舰剧烈震荡着，晶铠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飞，大量法宝失灵，无数人的灵焰和动力符阵的光芒一起熄灭，无论普通战士还是高阶修士，都感到仿佛有十几个自己同时重叠在一起，就像是音叉般重重敲响之后，金属棒的高频振荡！
    刚刚还如火如荼的战场，因为突如其来的时空爆炸，陷入诡异的沉寂。
    “黑色漩涡号……炸沉了没有？”
    在银月号，在燎原号，在地面最高指挥中心，无数双眼睛都死死盯着监控光幕，试图穿透朦朦胧胧的时空涟漪，看清楚黑风舰队旗舰的状况。
    终于
    沉寂片刻的战场，又像是上足了发条的机械屠宰场般高速运转起来，穿过扭曲的空间，撞开无数星舰残骸，黑色漩涡号如受伤的巨兽，一跃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