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一样。”
    拳王面无表情道，“那些低级别灵能傀儡之所以看起来傻头傻脑，因为他们的数据库和可供选择的策略组太过贫乏，又没有自主学习和升级的能力。
    “我的数据库和策略组之丰富，是他们的数千倍以上，看起来自然能对你的所有问题都对答如流。
    “但在本质上，我和那些东西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傀儡和机械，你向我提出一个问题，我经过计算分析之后，从数据库中选择一条看似最合适的信息，以语音方式作出回应，令我们的关系变得更融洽，以便更好完成‘保护你们’的目的，如此而已，多功能扳手，谢谢。”
    琉璃把多功能扳手递了过去，吐了吐舌头，笑眯眯道：“原来拳王大人都会说‘谢谢’的啊，您刚才不是说‘谢谢’毫无意义么？”
    “对我来说，‘谢谢’没有任何意义，但对你们人类而已，这是一种表达善意的方式。”
    拳王道，“我计算到，如果我能表现得更友善一些，你们两个帮我分拣和筛选备用构件的效率也会提升，而出错的概率则会下降——这就是我要谢谢你的原因。”
    琉璃愣了半天，红着脸道：“无论拳王大人怎么说，我们还是应该好好歇歇您的，您知道吗，其实您……真是个好人呢！”
    “逻辑错误。”
    拳王道，“你们很清楚，我即不好，也不是‘人’，仅仅是为了实现不断变强的目标，又觉得这桩交易有利可图，才选择保护你们。
    “倘若有另外的途径可以让我变得更强，却要杀死许多人的话，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杀人，包括杀死你们两个——事实上，我已经杀死过很多很多人，否则怎么能成为‘拳王’雷宗烈？”
    “但是——”
    琉璃涨红了脸，不知从哪儿涌出一股勇气，道，“至少您不会选择惨无人道的虐杀，对吗？”
    拳王沉默片刻，道：“对。”
    “那就是了。”
    琉璃道，“我和韩特从小在荒芜世界长大，也见识过无数血战世界的悍匪，其中很多人都是变态、疯子、恶魔！杀死还没断奶的婴孩、将人皮活剥下来看着鲜血淋漓的人跳舞、把人丢到辐射变异兽群里活活撕咬而死、把人倒吊起来在太阳底下曝晒用好几天才晒死和饿死……这种事情都不知看过多少，听过多少，拳王大人会做这样的事吗？　　“不会。”
    拳王摇头道，“如果我要杀人，肯定会采取最高效率和最快捷的方法，我无法理解用三天三夜去折磨一个人，将他千刀万剐慢慢折磨至死的做法，这既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更增加了对方逃生的可能性，实在……毫无半点意义。”
    “所以喽！”
    琉璃笑了，“在孽土这样的地方，如拳王大人这样的人，就已经能算是好人了吧，就像我爸爸和耀老一样。”
    拳王沉默了很久，专心致志地调节着自己的关节和动力符阵，足足五分钟之后才道：“你们不怕我吗？”
    琉璃和韩特对视一眼：“我们应该怕您吗？”
    “我不知道，但曾经有一些人类是很怕我们的，怕我们这种人工智能。”
    拳王道，“你们知道，我曾经得到过一座武英文明的地底避难所或者说图书馆，里面遗留着无数武英文明的资料，其中也包括一些他们的娱乐和艺术作品。
    “很奇怪，当时的武英文明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威胁，可以说是内忧外患不断，但在不少娱乐和艺术作品中，却都将未来的敌人指向了人工智能。
    “不知为何，有一部分武英人似乎很害怕自我学习和升级型的人工智能出现，甚至认为有朝一日人工智能会毁灭他们的世界。
    “只不过，到头来毁灭了武英文明的，还是人类自己。
    “我也不知道人类是否应该害怕人工智能，但如果‘害怕’可以定义成对未知危险的警惕，那么，或许还是我比较怕你们人类一点。”
    琉璃和韩特瞪大眼睛：“您，您怕我们？”
    “是的，我怕你们。”
    拳王一本正经道，“你们中的一部分人，很可怕。”
    琉璃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不知该怎么解释或者宽慰，她忽然怀中掏出了她视若生命的金属罐，抓出一小把金灿灿的种子，递了过去。
    “这是金稞种子。”
    小姑娘满脸灿烂的微笑，天真无邪道，“我想过了，孽土这么大，凭我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无法让金稞种满整个世界，所以我决定了，从今往后，如果能遇到真正的好人，就送他一把金稞种子，让他助我一臂之力。
    “拳王大人，您愿意帮我这个忙，今后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遇到合适的土壤时，帮我洒下一把金稞种子吧！”
    拳王的晶眼凝固了半天，有些干涩地伸出了金属手臂，接过金稞种子，凑到眼前看了半天，装到自己胸膛深处的储物空间中去了。
    “好，我尽力而为。”
    它低沉地说，声音不再冰冷，却是又带上了睥睨天下的雄心和怒火。
    “哎？”
    琉璃飞快眨巴着眼睛，惊奇道，“拳王大人又变成那天请我们吃饭的样子了，您不是说模拟出这样的性格，会消耗很多计算力的吗？”
    “……如果这样能让你们感觉舒服一点的话，也不算很多。”
    拳王闷闷地说，“毕竟我已经扮演了十几年‘拳王’雷宗烈的角色，习惯了。”
    “太好了。”
    小姑娘欢呼，“如果能一直习惯的话，或许有朝一日，拳王大人就可以变成真正的人类呢！”
    “人类实在太过复杂，我恐怕永远也不可能升级成你们的吧？”
    拳王顿了一顿，加重语气，再次重复道，“我……只是一具傀儡，一台机械。”
    第2074章 最完美的修仙者！
    厉嘉陵在冰冷的甬道中夺路狂奔，周身伤口仿佛妖异的花纹将他完全笼罩。
    而在他身后的甬道中，却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残骸，就像是洪荒巨兽的消化道。
    “在那里，快拦住他！”
    “危险，不要贸然上前，开火！”
    远远近近传来修仙者又惊又怒的吼叫，对方的攻击早就不局限于麻醉，而是以各种最危险的攻击性法宝，劈头盖脑砸了过来。
    “轰！”
    一道玄光在少年胸口狠狠炸开，炸得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刚好躲过三把从背后向他射来的飞剑。
    而他在摔落地面的一刹那，周身每一个关节都像是长了弹簧一样，无比诡异地改变方向，朝身后弹去，旋风冲入三名修仙者当中，“咔咔咔咔”几声爆响，眼花缭乱的攻击之后，这几名修仙者纷纷晶铠爆裂，向后飞跌。
    厉嘉陵趁机窜入一条岔道。
    岔道的金属墙壁无声无息滑开，全自动化的晶磁炮塔翻了过来，少年的双眸被致命的玄光点燃。
    “嗬嗬嗬嗬！”
    厉嘉陵的整张脸都像是要燃烧起来，喉咙深处发出不知是欣喜还是愤怒的吼叫，速度骤然飙升至极限，从四座晶磁炮塔之间窜了过去。
    四座晶磁炮塔都“呼呼”冒出火花，机械式地抽搐和颤抖着，直到厉嘉陵消失在甬道尽头，才同时爆炸！
    而在甬道另一头，等待着厉嘉陵的却是超过五十台超重火力晶铠，他们将唯一的逃生之路堵得严严实实。
    武英澜站在这些铠师面前，双手背负，神色轻松，意味深长地看着厉嘉陵。
    从眼眸深处跳跃不定的火焰可以看出来，这位“天空之城、曼珠沙华”的主人，面对“试验体”的失控，与其说是意外和不满，倒不如说是欣喜若狂。
    “你玩够了吧？”
    武英澜细细打量着厉嘉陵周身飞速愈合的伤口，就像是端详着一件完美的杰作，淡淡道，“还想继续玩的话，至少也要先休息一下啊！”
    “让开！让开！让开！”
    厉嘉陵双目赤红，充耳不闻，周身血雾激荡，化作张牙舞爪的妖魔，朝武英澜冲了过来，“给我让开，不然就是死！”
    “唰！”
    厉嘉陵的血雾化作怪爪，擦出三道血红色的流光，狠狠抓向武英澜的颈动脉，甚至要将他的脑袋都给撕下来！
    “啧啧啧啧，真狠啊。”
    武英澜淡淡一笑，他并没有装备晶铠，只是穿着平平常常的便服，速度却比装备了超高机动性侦察晶铠的修仙者更快，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闪过厉嘉陵的攻击，只看到厉嘉陵像是撞上了一颗并不存在的流星，狠狠飞了出去，“轰”一声砸在甬道的金属墙壁上，砸出一个人形的凹坑。
    “噗！”
    厉嘉陵喷出大团黑色的鲜血和白色的呕吐物。
    “年轻人，你是我调制过最完美的杰作，某些方面的力量甚至比我更加强大。”
    武英澜慢条斯理地活动着手腕和脚踝，朝厉嘉陵走了过去，“但你空有一身强大的力量，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发挥，仅仅是在挥霍上天赐给你最宝贵的能力，不觉得有些浪费我们所有人，投入到你身上的心血了吗？”
    “你们，你们……”
    厉嘉陵像是被这狠狠一拳砸醒，一边哭泣一边咳嗽，再次张牙舞爪扑了上来，“都是恶魔，恶魔！”
    “轰！”
    他再次被武英澜重重轰了出去，这一次武英澜的拳头没有停留，却是一直将他的脑袋轰进了金属墙壁的深处，然后才叉开五指，死死卡住了他的头颅，卡得他连天灵盖都“咔咔”作响。
    武英澜将厉嘉陵拽了出来，暴喝一声，身形瞬间膨胀一倍，原本宽松的便服都变成了薄如蝉翼的紧身修炼服，而周身粗大的青筋更像是缠满蟒蛇般，清晰显露在衣衫之上。
    他像是挥舞破麻袋一样将少年在地上、墙上乃至天花板上乱抡，每次轰击都发出地动山摇的爆响，令人怀疑是否“天空之城、曼珠沙华”本身遭受了巨炮轰击，连诸多悍不畏死的修仙者听了都头皮发麻，暗暗心惊。
    而厉嘉陵的血肉之躯也强横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遭受武英澜这种级数的强者，毫无保留的狂轰滥炸，竟然还未死掉，仍旧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够了！”
    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从众多铠师身后传来，众人忙不迭闪到一边，恭迎厉灵风的到来。
    武英澜冷笑一声，将少年随手丢到一边，退了开去。
    “你们先退下吧。”
    厉灵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厉嘉陵，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思索些什么。
    武英澜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很快就带着众多修仙者走得干干净净。
    血腥的甬道中，只剩下满地血肉模糊的残骸和厉嘉陵、厉灵风两个人，哦，或许还要算上一直藏匿在厉嘉陵体内的枭龙号那里面，可是有李耀和血色心魔的两道神念！
    “你终于觉醒了。”
    众多隶属于“天空之城、曼珠沙华”的修仙者退下之后，厉灵风的声音竟然变得醇厚和……温柔起来，微笑道，“我一直在想，有朝一日当你冲破所有枷锁，彻底觉醒时会是怎样一副模样，真没想到这天比我想象中更早降临，更没想到你能做出如此精彩绝伦的表现。
    “千万不要被武英澜刚才那番话所影响，他已经掌握如此庞大的力量几十年，而你才第一次使用，会被他击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在我的教导之下，疯狂修炼的话，用不了多久你就有机会远远凌驾于他之上的！
    “相信自己的潜力，看看你身后这条血腥之路吧，恶魔？呵呵，究竟谁才更像是恶魔呢？”
    “呼哧，呼哧，呼哧……”
    厉嘉陵无力地蜷缩在角落里，周身惨不忍睹的伤口正飞速愈合，但刚刚从极度亢奋状态中解脱出来的精神却是颓然和迷茫到了极点。
    失神的双眼看看眼前面带微笑的厉灵风，再看看身后修仙者留下的残肢断臂和五脏六腑，最后看看自己兀自布满了青筋，显得狰狞无比的双手，少年的嘴唇颤动了半天。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