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海医院，手术急救室外。
    我佝着身子，将胳膊撑在腿上，双手无措的攥着，直到整个身子开始发麻，也没敢看一眼手术室门上的急救灯有没有变色。
    眼前总是虚晃过，医生将沈墓推进手术室前，对我说的那句话。
    医生说，夏姑娘，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是什么？
    当初我爸妈被送进手术室的情景在我脑海车淋漓浮现，鼻尖再次充斥着呛鼻的消毒水味，屁股下冰冷刺骨的金属椅面和当初我爸死的那天，触感一模一样。
    死。
    沈墓会死吗？
    脑海里冲出这个念头的那一刻，我整颗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如果，沈墓真的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我不敢想，一点都不敢想。
    我已经太熟悉绝望的味道，而沈墓是我世界里唯一的光。
    只要沈墓还在，我甚至觉得即便置身地狱，也于我无惧。
    可是，命运却又告诉我，我马上就可能要失去沈墓了。
    失去。
    只是一个最简单的词，掠过我心头时，却重若千钧，压得我整个胸肺都仿佛快要溺毙窒息。
    我绞着手，咬着唇，颤抖着眼神望向手术室门口的急救灯。
    红的！
    那颜色和沈墓身上的血一样刺眼，我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就将目光急忙移开。
    沈墓一定会没事，一定。
    就在这时，一道有几分熟悉的女声，焦急的从医院过道里传出来。
    “儿子……”
    “林安女士，这里是手术室，您不能进去。”
    “我儿子情况怎么样？”
    “沈总现在……正在急救，情况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不过我们已经从美国调来专家，协同手术。”
    原来沈墓母亲的名字叫林安。
    “叫你们院长出来！”
    林安听到沈墓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清亮的声音当即一沉，贵气妗雅的面庞上，秀眉倒竖，显然已是怒极。
    “院长他正在里面给沈总主刀。”
    回话的医生被林安的气势所骇，本就不自觉弓着的腰，听完这话，又下意识的压低了些，说完急忙用白大褂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细汗，任谁都看的出他的紧张。
    “如果我儿子出半点纰漏，我就要你们富海变成死海！”
    林安上次在车里跟我谈话时留给我的印象，是贵气雅致，城府颇深的女强人。
    可是现在，她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以往在车上跟我谈话时，那种镇定和城府在这一刻统统消失不见。
    有的只是被愤怒掩盖着的恐惧。
    她和我一样，害怕失去沈墓。
    甚至应该比我更加害怕失去他。
    刚这样想着，林安已经训斥完医生，目光终于移向我这边。
    我本能的身子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林安已经微眯着鹰眸朝我走来。
    一双尖头方跟的白色羊皮皮鞋，“哒”的一声落定在我眼前的地砖上，林安余怒未消的垂眼瞪着我，语气已不像那日在车里的气委婉，甚至我还听出了些许鄙夷和嘲讽。
    “夏沐，我想你现在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应该不用我再说一遍，嗯？”
    和沈墓一样喜欢用嗯来收尾，不愧是母子，连习惯都一样。
    可是，同一个字，我却听出了不同的味道。
    沈墓的是温柔，是娇宠，而林安的是厌恶，是鄙夷，是对阴沟里的老鼠，最不屑的驱赶。
    而我就是林安眼中的那只老鼠。
    我当然知道林安是在暗示我乖乖离开沈墓。
    我也确实想要提前结束交易，可不是现在。
    不是，在沈墓为了救我连性命都不顾正在急救的时候。
    如果我现在就离开，醒过来的沈墓，一定会心痛。
    我不要沈墓心痛，更不要被林安无理的威胁。
    我低着头，将目光从林安脚上的白色皮鞋上移开，缓缓上移，重新抬眼望向站在我面前的贵妇林安。
    “您放心，这次等沈墓醒来，我会提前结束跟沈墓的交易。”
    林安听完，紧绷的唇角，微微向上牵了牵，可表情却丝毫不像是在笑，更像是更加深刻嫌弃。
    “交易？你还有脸跟我提交易。你不过就是为了钱，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话落，林安身后站着的女保镖径直递上来一个密码箱。
    我不用看，都猜得出来，密码箱里装的是什么。
    一定是钱，很多很多钱。
    而这些钱，就是林安给我和沈墓的感情，定的价格。
    她想买下我的真心，买下我对沈墓的在乎。
    我定定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女保镖打开的密码箱上。
    鲜红鲜红的纸币，多得让我有些麻木。
    “三百万，你现在就可以拿走，从此以后不要出现在沈墓面前。”
    和电视剧上一样的情节，我甚至都有些想笑。
    笑自己竟然也能有这么一天。
    我伸手轻轻拂过那些纸币，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贪恋。
    有钱真的很好很好。
    可以给我妈最好的病房，最好的特护，最好的治疗。
    有钱真的很好很好。
    可以给顾诺安排最好的学校，替她操办最精彩的前程。
    有钱真的很好很好。
    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真心和尊严，也可以让我变得更配得上沈墓的身份。
    我真的比以往更加爱钱，更加想要得到更多的钱。
    可是，这一次。
    我不会再出卖自己，更不会出卖沈墓。
    即便我知道，惹怒林安的代价是我所承受不起的。
    但我不怕，也不能怕。
    我已经决心要做一个配得上沈墓的女人。
    第一步，就是不能被他的母亲打倒。
    心思电转，我想清楚了所有，这才不急不缓的开口。
    “林阿姨，如果您真的想买我的真心，这点钱怕是不够。”
    林安听着一愣，随即秀眉满是厌恶的狠狠拧着，鸷声冷问。
    “那你想要多少？五百万，否则……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林安说到一半，目光有意扫了一样我身后的过道。
    我立即想起了住在过道最尽头那间病房里的人……我妈还在这家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