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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或许是担心钱德兴被劫走,李二把钱德兴关在了大牢最深处的一个牢房。
    经过了两个时辰非人道的折磨,钱德兴已经彻底萎了,一脸颓丧地靠在牢房的墙角,身上衣服破碎,被打得皮开肉绽,厚厚的衣服内,隐约可见血迹。
    钱德兴听到了动静,睁开疲惫的双眼,看了看站在牢门外的高大身影。当他发现是李文柏时,眼中泛起了一道求生的亮光。
    他吃力地翻过身,挣扎着向李文柏的方向爬过来,最后扶着木栏,一脸期盼地盯着李文柏,乞怜道:“李……李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我错了,以前……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怨恨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以前?”
    李文柏微微挑眉,有些惊讶地看着一脸哀愁悲苦的钱德兴,问道:“你觉得……本官是因为和你有旧怨,才如此费尽心机抓你吗?”
    钱德兴愣住了,看着李文柏,一下子没法理解他这话的意思。
    人就是这样,当他自己常常把某个恩怨挂在心头,便会以为对方和他一样对这件事很执着,殊不知,对方可能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见钱德兴一脸茫然,李文柏笑了。
    笑得很不屑,也很生气。
    “为什么抓你?”
    钱德兴眼珠子转了转,试探地问道:“因为……我跟了五爷……哦不,施五,和……和大人您作对?”
    李文柏一脸无可救药地看着钱德兴,懒得再跟他绕圈子,“看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你可知,私征徭役,是什么罪?”李文柏盯着钱德兴的眼睛,问道。
    “什么……什么罪?”钱德兴被李文柏盯得有些怕,避开他的视线,下意识地问道。
    “死罪!本官现在就可以把你斩立决了!”
    李文柏的声音突然大声了起来,差点把钱德兴的魂儿都给吓丢了。
    “啊?这……这……李大人,我……我只是个打下手的,这些都是五爷……哦不,都是施五那王八蛋干的啊!我没有私征徭役啊!我就是管管那些贱民而已……”
    钱德兴一脸的惊慌,疯狂甩锅,却被李文柏打断。
    “贱民?你管他们,叫贱民?”
    “呃……”钱德兴猛一抬头,见李文柏脸色不对劲,蓦地想到了什么,连忙朝自己脸色抽了一个大嘴巴子,“大人饶命,饶命……小的……小的一时口误,是那些百姓。”
    见到钱德兴装出一副卑贱认错的模样,李文柏却并不高兴,因为他知道,无论钱德兴如何道歉认错,他的心里,始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始终觉得那些被私征过去做苦力的壮丁,都是贱民。
    如今大齐皇帝尚且爱民如子,反倒这些宵小,自觉高人一等,视人命如草芥。
    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你不要觉得本官是在吓唬你。”
    李文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钱德兴,眼中杀意渐现,“本官即便是现在将你拉到菜市口斩了,莫说是施五,便是西州刺史曹严,也不能说本官一句不是!”
    这下可把钱德兴吓到了。
    只见他很是干脆利落地扑通跪下,手足无措地说道:“李大人……小的……小的真的知道错了,求李大人看在与小的是旧相识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吧!常言道,人生有四大喜,他乡遇故知,便是其一。哪怕……哪怕小的和大人不算故知,那也算是旧相识了吧!大人您就看在咱们相识一场,饶了小的吧!”
    李文柏冷笑了一声,“你也别给本官扯这些没用的。咱们充其量只能算‘他乡遇对头’,没有白刃相向,本官就算给足你面子了!”
    “你现在有两条路,看你选哪一条。”
    钱德兴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燃起了强烈的求生欲,激动地说道:“大人请说!”
    “一,老老实实,把知道的,都吐出来,本官看心情杀不杀你;二,嘴硬,宁死不屈,等到被打成半死,熬不住了,再把知道的,都吐出来,然后拉出去,给你一个痛快。选吧!”
    说完,李文柏转过身,负手立在一边,任由钱德兴慢慢考虑。
    这哪里是什么选择题啊,这分明就是送命题好吧?
    钱德兴无语了。
    即便他现在的小命攥在李文柏的手上,但他还是很想对李文柏破口大骂一番。
    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觉得,活着,真的是最重要的事,没有之一。
    “倘若……倘若小的,把事情都告诉大人,大人能否……能否饶小的一命?小的愿意给大人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他把心中最强烈的渴求,说了出来。却被李文柏打断。
    “你没有根本官讨价还价的权利!你只能选一,或者二!”
    李文柏头都没转,看都没看他。
    李二站在一旁,有些担忧地看着钱德兴。
    他并非同情钱德兴,他是怕自家大人逼急了,钱德兴干脆绝了求生的念头,把真相全部带进棺材。
    但他还是低估了一个人,尤其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的求生欲。
    人有多么轻视他人的生命,就有多么在乎自己的死活。
    如果一个人,上半辈子都是在穷困和痛苦中度过,他可能不怕死;但像钱德兴这样的,已经享受过金屋藏娇这般人间美事之人,又怎么可能愿意就这么死去呢?
    “我……我选一。”
    钱德兴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落寞,同时,还多了一种放松,和庆幸。
    李文柏转过身,看着钱德兴,问了一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施五私征徭役,为的是什么?”
    “挖矿。”
    “挖矿?不要卖关子,细细说来。”
    “是。”钱德兴点点头,“施五在交合县外,大恒山山脉的三个山脚,发现了矿脉,于是,便借着县衙的名义,私征徭役,在一十二个村,一共征募了两千多民工,在那三座山的山脚,开挖地道,准备日后开采。”
    “矿脉?”交合县境内有矿产,这个李文柏也略有耳闻,但矿产,不管是铜矿,还是铁矿亦或是其余的重金属的矿产,都是国之重器,为朝廷所有。任何私人势力,都不得以任何理由开采,否则无论什么身份,都是必死之罪!
    毕竟这些矿产挖出的金属,大多都能用于制作武器盔甲。这直接影响到了一个国家的军队装备水平和熟练,这是战略储备问题!可见矿产的重要性。
    李文柏本来还猜想施五可能和曹严一起背叛了大齐,私征徭役在深山老林里练兵,和匈奴私通企图叛国。没想到,居然是偷挖矿产。
    偷挖矿产,其严重性,绝对不比私下屯兵要轻!
    交合县起处陇右,与国境毗邻,施五和曹严在这里私下开发矿产,其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想不到施五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想到这,李文柏问道:“本官也曾带人查过本县境内的几处矿产,并没有私下动工的痕迹啊?”
    钱德兴摇摇头,回答道:“那三处,都是是未发现的私矿,施五想趁着未登记在册,干脆就瞒着朝廷,占为己有……”
    “国之重器,他占为己有?他好大的胆子!”李文柏闻言,不禁大怒!
    李文柏声色俱厉,尽管不是针对他,但钱德兴还是被吓得有些哆嗦。
    “怪不得……怪不得县衙的徭役名册里什么记录都没有。原来徭役都被施五私征去挖地道了!占了朝廷的矿产,还用大齐的百姓给他挖地道,他还真是个人才!”
    李文柏怒极反笑。
    过了片刻,李文柏从怀里取出一张布片,扔进了牢里,又给钱德兴递了一支毛笔。
    “画吧。”
    “啊?”
    钱德兴愣了愣,低头仔细看了看布片,才恍然大悟。
    这是一张交合县全境的地图。
    他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和毛笔,又偷偷瞄了李文柏一眼,不由得腹诽起李文柏来。
    “既然你都准备好了地图和纸让我画,之前又何必假惺惺让我做什么选择?”
    不过这些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如今小命在人家手里,他可不敢想不开。
    略一回忆,钱德兴便下笔,在地图上标了三个点。
    这三个点,便是那些消失了的一十二个村子的壮丁们的藏身之处!
    “还有。”李文柏提醒道。
    “还有?还有什么?”
    钱德兴眨了眨眼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李文柏的表情,才终于明悟,又在图上标了三个位置。
    正是三处矿脉的真实位置!
    可怜施五,如果他知道钱德兴会落入李文柏的手中,他是打死都不会让钱德兴知道他这么多的秘密!
    拿到地图后,李文柏直接将其交给了一个护卫,命其立刻出县城,交给陈一志。
    接下来,李文柏又问了钱德兴几个问题,把一些细节都了解了一遍。
    等到审讯结束,已经是大中午了。
    “大……大人,小的现如今可是……可是有问必答,毫无保留啊!大人,您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钱德兴还对李文柏之前的那个选择念念不忘。
    毕竟说好了,就算你把该招供的都招供了,死不死,还是看咱们李大人的心情。
    所以李大人的心情很重要,这可关乎到他的小命啊。
    “还不是很好。”李文柏面无表情地说道。
    “啊?这……小的真的什么都说,没有丝毫的隐瞒啊!小的若有隐瞒,甘愿遭天打五雷轰啊!”钱德兴实在是没招了,他真的是怕李文柏记仇,利用完他,知道所有的真相后,再将他定罪等死。
    “本官心情能不能好,你还需要做两件事。”
    钱德兴闻言,眼睛一亮,心想有救了,连忙问道:“大人尽管说!”
    李文柏也不多废话,又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
    这次不是地图,而是一张白纸。
    “写吧。”
    “这……”
    钱德兴又懵了,他觉得李文柏的行事作风真的摸不透,他刚刚不是已经把地图都标好了吗?这次又要他写什么?
    “当然是写施五、蒋勇、三子等人所犯的罪行!”李文柏笑道。
    这次钱德兴不干了,脸色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