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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节

      呸!
    回到家中之前赵小禾根本想不到呈现在她眼前的竟然会是一片焦黑的废墟。
    赵小禾全身的血液冻结成冰,她僵了几秒,脸色恐怖,从大福身上跳下来时脚下一个踉跄,秦九华连忙扶住她,也是这一个踉跄,让赵小禾找回了一丝理智。
    “我记得宠物死亡会有提示?”
    管家:“会有提示,它们还活着。”
    “我知道,我知道。”赵小禾连着说了两遍。
    秦九华听不到管家的声音,只听到赵小禾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心中担忧,借着地上一层白雪的映照看到她侧脸上有些狰狞的表情时,后背一寒,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好,好啊。”赵小禾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废墟,片刻后,她推开秦九华搀扶的手,慢慢的站直身体,不言不语,只是望着这片废墟。
    她的头顶和肩膀上很快落了一层雪,脸上的神情像是在思索某个问题,又像是在酝酿什么。
    夜空中传来一声鹰啸,赵小禾抬起头,纷纷扬扬的雪花从高空中落下,一开始什么都看不清楚,很快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她的视线内,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五只金雕全部从空中落下。
    赵小禾看到它们空荡荡的双爪,就知道它们此行并不顺利。
    只有大金没有出现。
    这意味着它已经成功的与溜溜汇合了。
    赵小禾对金雕兄弟们下达指令:“在城郊、森林里继续搜寻,找到我们的人为止。”
    金雕们飞上高空,分散开搜寻其他成员。
    赵小禾又对大福和十二道:“你们在地面搜寻。”
    一熊一狼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管家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这么确定他们逃走了吗?”
    赵小禾:“不确定。”
    管家:“那您怎么让它们全都在城外搜寻?城内怎么办?”
    赵小禾没有回答的管家的问题。
    她脸上的神情波澜不惊,眼神沉静,但就连大灰都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九郎。”赵小禾道,“你喜欢老鼠吗?”
    秦九华连忙摇头,神色惊恐:“当然不喜欢!我最——讨厌老鼠了!”
    “我也不喜欢。”赵小禾淡淡道,“你和我可能都要重新适应一下了。”
    子时已过。
    寅时,正是京城里的人睡得最沉的时候,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起夜,如果有人到厨房最脏的角落里、临街的阴沟里,以及偏僻的巷子中废物对方的地方悄悄观察,或许就会发现京城的每个大大小小角落里都在上演的诡异情形:
    老鼠和老鼠们在“交头接耳”,从外面跑来的生面孔的老鼠引诱更多的“当地”老鼠朝着京城北门聚集,往往还不到北门,被引诱而来的老鼠便突然之间被定住了身形一般僵直不动,片刻后行动起来,调转方向和更多的老鼠们有序的分散,前往不同的区域。
    直到最后,城内再也不存在任何“自由之身”的老鼠。
    老鼠们成群结队在普通人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地方出没,它们把鼠族天生就有的谨小慎微的小心发挥到了极致,巧妙的避开一切视线,又能组队行动……或许有猫和狗会发现它们,但这一晚,猫也好,狗也好,都本能的避开了这些怪异的老鼠军团。
    被丢在地牢里的小辰子哆嗦一下,从睡梦中惊醒,低下头看向脚边,对上一双小豆豆眼。
    不,还有……两双、三双……好、好多老鼠!
    他被老鼠包围了!
    一只老鼠:“吱!”
    老鼠们仿佛听懂了某种命令,哗啦的散开,一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辰子惊恐的缩在墙角,再也不敢睡了。
    他怕还没等到第二天的刑讯,就先在睡着的时候被老鼠们吃掉了。
    太可怕了!
    第167章 你是光是电是我的指明灯
    皇宫, 承明殿。
    殿外的弓箭手又换了一波,人数有增无减。
    殿内, 张实秋丝毫不敢松懈,安排侍卫们轮流守夜,老国公王太妃以及几位老亲王毕竟上了年纪,到了半夜都撑不住歪在椅子上休息。
    连江品元也坐到了地上, 靠着身后的柱子打瞌睡。
    偏殿内只点了一根蜡烛,泰安帝在昏黄的烛光中负手而立,他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两张画卷。
    左边的一张完好无损,画的是一名骑马射箭的年轻女子, 右边的一张破旧不堪,画中少女穿着与大齐截然不同的华丽服饰,身边宫娥环绕,行走花间。
    两张画上的女子服饰姿态不同, 但五官相似,眼角泪痣的位置也一模一样。
    她们是同一个人,不同的是作画之人。
    第一张是父皇在母后的忌日根据回忆所作,第二张的作者……是北狄的宫廷画师。
    太后, 他的亲生母亲,民间津津乐道的平民皇后, 是北狄皇室女。
    这是一个让人完全想不到的结果。
    原来最初的最初, 并不是沈昕和黑狼王的父亲, 而是自己的生母。
    “传信给影六, 不必查下去了。”泰安帝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微微的沙哑,在冰冷黑暗的宫殿内,显得艰涩又冷凝,“影一,为朕研墨。”
    影一从黑暗中走出来,脚步轻的如同幽灵,倒水,研墨,然后又退回了黑暗中。
    鬼犬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们能自保,能为护主献出生命,但无法带着半点功夫不会的泰安帝从杀机重重的宫中全身而退。
    何况泰安帝已经拒绝过他一次。
    空白的卷轴展开,将书桌上的两幅画覆盖在其下,泰安帝拿着笔,却迟迟写不下第一个字。
    还有选择吗?
    一个轻盈敏捷的影子钻到书桌底下,咕噜噜的怪响引起了泰安帝的主意,他后退半步,低下头,对上一双冒着幽光的圆眼睛。
    一只大猫。
    泰安帝一愣。
    大猫趁机扒拉着他的腿爬到书桌上,脏兮兮的爪子在干净的卷轴上留下几朵梅花,它一屁股坐下,两只前爪规规矩矩的放在身前,扬起脑袋直勾勾的盯着泰安帝。
    “喵嗷~”
    “你是……小道长的猫。”泰安帝沉寂的眸子里露出一点亮光,他布满阴霾的内心生出一丝微弱的欣喜,迟疑着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大猫。
    大猫见他磨磨唧唧半天了手还没过来,主动把脑袋伸过去,抬起爪子勾着这个年轻人的手啪的往自己脑袋上一按,然后松开,完成任务似的端端正正的坐了回去。
    泰安帝呆了,这猫是不是成精了?
    “喵嗷~!”大猫又叫了一声,爪子拍了拍身下的卷轴,圆眼睛认真的看着他,似乎想要告诉泰安帝什么。
    泰安帝不明白它的意思,也没有去想大猫要传达给他的是什么。
    他在奇怪,奇怪自己怎么会会忘了赵小禾,也奇怪当他再次想起赵小禾时,头脑中涌现记忆带给他的愉悦感竟是如此的深刻强烈。
    混沌的思维仿佛注入了一道灵光,眼前的迷雾层层消散。
    杨朝,宫变,身世,相府,还有殿外和他一样已经被告知真相的老国公等人——头脑中这些散乱的碎片重新罗列整合,被可怖的真相冲击溃乱的情绪和逻辑随着那道灵光的指引迅速的恢复了常态。
    泰安帝想,朕怎么能忘了自己谁?
    他的面容是沉着的,眼神是坚定,目光里再也没有分毫的动摇。
    泰安帝冷冷道:“影一听令。”
    大猫:“???”
    事情和它计划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影一已经离开。
    泰安帝等墨迹晾干,合上卷轴,抱起大猫,走向正殿。
    空旷冷寂的殿内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老国公惊醒,王太妃醒来,其他人也纷纷抬头望过去。
    江品元匆忙起身,惊讶道:“陛下?”
    泰安帝松手,大猫从他怀里跳下去,疑惑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已经迈出去的爪子又收回来,蹲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
    泰安帝把在场之人神色各异的反应尽数收在眼底,目光缓缓地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无声之中流露的是帝王的威严和不动如山的坚毅沉稳。
    只听他一字一句,声音严厉的说道:
    “朕一日坐在皇位之上,就一日是大齐之主,江山之主!杀朕肱股之臣,血洗皇宫,铤而走险,不顾社稷安稳,用这等残酷愚蠢的手段谋权篡位,朕绝不会把朕的臣子百姓交到这种人手上!”
    “然错已铸成,朕的身世,太后所作的一切都无法改变。”
    “朕已命众鬼犬拿虎符出宫调京师驻军平乱,惊动明王是必然的,在座诸位明王绝不会动的只有秦国公和王太妃,若朕不幸身陨,平乱之后由秦国公将朕所拟诏书公之于众,王太妃为证。若朕能活到平乱结束,便亲自传位给新皇!”
    泰安帝没给秦国公等人消化这些内容的时间,紧跟着丢下一个惊雷:
    “朕将自戕,以谢天下。”
    满室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惊骇的望着平静的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年轻帝王,耸然动容。
    “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泰安帝淡淡道,“朕的生死,朕和太后的声名,皇室的颜面,都不及江山的安稳重要。若不想在朕死后被敌国拿着此事做文章,搞得民心惶惶,就必须开诚布公。这也是朕对各位最后的请求。”
    泰安帝伸出手,手里拿着的便是那份无论这次是生是死,最终都会公布的传位诏书。
    “秦国公。”
    老国公这一生都未遇到过如此艰难的选择,或许应该说,他根本没有选择。
    “老臣,谨遵圣意!”老国公最终双手接住了诏书。
    气氛再度沉寂下来。
    泰安帝独自坐在偏殿,没有点灯,他望着被天光照得发白的窗户,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往好处想,至少朕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他转过头,发现殿内空空荡荡,原本跟在他身边的大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泰安帝又开始发怔,自言自语道:“可惜不能见小道长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