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赵清溪一怔,没想到花颜初次见面便这般当着皇帝、太子满堂宾客的面,热络地说着漂亮的话大大地恭维了她一番,同时将自己贬的一文不值,她呆了呆,很快恢复镇定,露出笑容,“太子妃说的哪里话,臣女哪里比得上太子妃?太子妃容色倾城,切勿自贬,臣女愧颜。”
她入得门来,虽然只看花颜一眼,但这一眼,已经足够她为她的容貌吃惊。
花颜笑容明媚真诚,歪着头对她说,“容色这种东西,最是不靠谱的东西,皮囊而已,哪里极姐姐从骨子里透出的内在美?我从不说假话,赵姐姐真是当得起南楚第一美人呢。”
赵清溪被夸得脸有些红,措手不及,早先来时见花颜的心里准备都被打乱了个无影无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看了赵宰辅一眼,见他也十分意外,她只能笑道,“太子妃过奖了,臣女真是被你夸得快羞于见人了。”
第五十九章 胜上一筹(二更)
花颜虽然不是个厌丑喜美的人,但是见到如花似玉的美人,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本来进京有一半是为了东宫里的美人,偏偏入得东宫后才发现,东宫根本没有一个美人,着实让她失望得很。
如今见了这赵清溪,她真是觉得确实当得上南楚第一美人的称评,心下不由地想,云迟真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竟然奉着好好的内外兼修温柔似水的美人不选,偏偏选她这种在花名册上连脸都没有的?
若非他非礼轻薄了她几次,她真是怀疑偌大的东宫后院空虚是因为他有病。
花颜握着赵清溪的手舍不得松开,眸光晶亮,灿若星辰,越看越喜欢。
赵清溪本就妆容精致,擦了上好的胭脂,如今被她这般一夸,更是艳若桃李,娇如春花,似把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生生地变成了妖艳盛华的曼陀罗,霎是夺目。
两名美人这样一站,厅堂内众人只觉得光华照人,天地失色。
赵宰辅意外过后,仔细打量花颜,惊异地发现,即便与他女儿站在一起,这临安花颜竟然丝毫不逊色半分,不止容色更胜一筹,更甚至她浅笑嫣然的模样,对比他女儿略有些拘谨局促被她夸的无所适从的模样来说,更是生动明媚。
他心神一凛,咳嗽了一声,开口笑道,“溪儿,你来得正好,太子妃与我等一众男子待在一起,多有不便,你母亲因长公主抽不开身,由你招待太子妃,最是妥当。”
赵清溪正找不到台阶下,闻言连忙颔首,“爹爹说得是,女儿来此,就是应了母亲嘱咐来接太子妃过去的。”
赵宰辅点点头,对花颜笑道,“太子妃不必拘谨,来了这里,便当做自家就好。”
花颜闻言笑吟吟地点头,“我对赵姐姐一见如故,恨不得结八拜之交,宰辅放心,我定不会客气拘谨。”
赵宰辅笑道,“这就好。”
赵清溪对皇帝、太子殿下行了告退礼,欲带花颜离开厅堂。
这时,云迟缓缓开口,温声嘱咐,“颜儿,女眷席围湖而设,你身子还未大好,切忌避离湖风远些,切莫着凉。”说完,对外面清声道,“方嬷嬷,仔细照看太子妃,不得出丝毫差错,否则,唯你是问。”
“是,老奴谨记!”方嬷嬷在厅堂外连忙回话。
众人闻言心神齐齐惊异,这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未免也太紧张了些。
花颜暗暗不忿,想着云迟这混蛋装模作样,着实可恨,想瞪他一眼,忍住了。
赵清溪脚步顿了那么一下,身子似是微僵了那么一下,便微笑端庄地说,“太子殿下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太子妃的。”
云迟颔首,淡淡温凉一笑,“有劳了!”
赵清溪不再多言,带着花颜出了厅堂。
花颜一直握着赵清溪的手,就如云迟握着她的手时一样,只不过她握得没有那么紧,赵清溪也不挣脱,所以,便一路握着,即便出了厅堂,她也没松开。
赵清溪从没与人携手如此之久距离如此之近过,心下十分不适应,但她又不好抽开,所以,只能任花颜握着手,与她说着闲话,介绍走过看到的景致。
走了大约两盏茶功夫,来到了湖畔。
果然如云迟所言,宴席围湖而设,湖畔处一排排凉亭,女眷们不计其数。
花颜大致扫了一眼,只见入目处尽是云鬓美人,人人衣着光鲜,花枝招展,到处脂粉飘香,甚是一片大好的繁华盛景。
想必以往赵宰辅府有什么宴席,都是如此安排,男客在厅堂,女眷在这里。
赵清溪笑着一指中间的一处最大的亭子,“我母亲与大长公主和敬国公夫人、武威侯夫人、安阳王妃等都在那一处。我们过去。”
花颜早就看到了,那一处亭子最大最敞亮,里面的人衣着首饰华丽的程度显然比其余各处更鲜华耀眼,有夫人有小姐,显然都是身份极高的贵客,特别招待之处。
她对赵清溪点点头,“随赵姐姐安排就是。”
赵清溪连忙正色道,“太子妃切莫一口一个姐姐,清溪可当不得,太子妃身份贵重,清溪万不敢落人话柄。”
花颜浅浅一笑,“我如今还不是真正的太子妃,赵姐姐多虑了。”
赵清溪一噎,“这……”
花颜嗔了她一眼,“我喊你赵小姐,未免太生分了,喊你清溪,你比我年长,也不大好。这个称呼,最是妥当。”
赵清溪被她说得无言,也只能任由了。
秋月和方嬷嬷等人跟在二人身后,秋月暗暗咋舌,想着小姐抓到了美人,不止看个够,还要摸个够,这真真是从小到大的秉性,看来改不了了。
二人刚一露面,湖畔各亭子中的人都向二人看来,确切说,她们看的是花颜。
临安花颜这个名字,早在一年前因为太子选妃便响彻了天下,之后一直被人好奇着,尤其是她来京城后在顺方赌场大杀四方从苏子斩手中半日之间拿走两百多万两银子时,更是空前响亮。
如今借着给赵宰辅贺寿,能一睹她芳容,着实是所有人的心思。
都想见识见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即便出了大凶姻缘签之事,也掩盖不住天下人对她的好奇。
如今见赵清溪携手她走来,两名女子,都是极美,一个莲步轻移,行走便可见大家闺秀的教养与规矩,看起来虽然娇柔,但偏偏端方贤良得很;一个步履随意,行止轻缓,明明举手投足看不出半丝大家闺秀的教养和规矩,但偏偏给人感觉比赵清溪还要端丽秀华,姿态优雅,容色照人几分。
众人心底皆不由得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临安花颜,当真是好样貌好姿态。
赵宰辅夫人也十分惊异,她一直觉得,普天之下,怕是没有哪个女子再能比她女儿更好了,无论是容貌,还是教养,亦或者才学,她一直以来为有这样的女儿十分自傲。
这也是为什么她虽然因生赵清溪时难产,险险母子平安,但因为亏损太重,再不能生养,但赵宰辅去始终未让姬妾怀有一子半女,夺她的位置的大部分原因。
赵宰辅对子女和传宗接代上素来不是十分看重,否则他也不会为了一心仕途,不想后院添麻烦,四十多岁才娶妻的原因了。他与很多男人不同,所以,从赵清溪出生后,便一心培养她,没因她是女儿而厌恶轻视,十分看重。
即便赵夫人谈及让侍妾生个一男半女,过继到她名下,他也未曾答应,只说,待将来,女儿出嫁,从族中过继一个子侄就是了。赵家有的是传宗接代的人,不差他这一个,他不需要嫡子,庶子庶女更不需要。
为此,赵夫人时常觉得自己幸运嫁给了赵宰辅,若是别的男子,早就厌弃她不能生出儿子休书一封另娶了。
如今见花颜不止容貌比她女儿略胜一筹,就连姿态也胜过她几分,一时间,心下十分不是滋味,脸色也随即掩饰不住地不好看起来。
大长公主、安阳王妃等人都没注意赵夫人神色,目光落在花颜身上,都有些收不回来。她们在座的很多人,都自诩年轻时是美人,但还是诚然地觉得美不过这临安花颜。
看着她,她们心中所想的皆是,这样的容貌,唯昔日的皇后和武威侯夫人可比了。可惜,那二人都故去了。
武威侯继夫人也是个美貌过人的,虽然不及赵清溪,但在南楚年轻女子中,也是排名前几的,五年前她刚及笄便嫁给了武威侯做继室,因为身份高贵,大婚后衣着打扮再不同往昔,又为她增添了几分美貌。
可是如今她看着花颜一身清雅清爽,对比她满头珠翠首饰,艳色裙子,忽然有一种自惭形秽之感来。
尤其是,她想到了那一日侯府暗卫传回消息,苏子斩就是为了她,重新开封了醉红颜,也是为了请她喝醉红颜,深夜骑马带着她出京去了半壁山清水寺,又背着她夜行了三十里去了京城六十里外的道静庵。
苏子斩背过谁?
从来没有!
她心下忽然涌上一股浓浓的嫉妒,在一片寂静声中,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这太子妃的容貌可真是绝色,将赵小姐这南楚第一美人都比下去了。怪不得让太子殿下选中为太子妃呢。”
她此言一出,赵夫人脸色刷地黑了。
众人皆是一怔,大长公主和安阳王妃齐齐回头看了她一眼。
第六十章 话语相击(一更)
武威侯继夫人一句话,拔得声音极高,且有些尖锐,自是传出了亭外。
赵清溪脚步猛地一顿。
花颜自然也听到了,她们距离得还有些远,传入耳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足够听得十分清晰。她也停住脚步,看向亭内,从一众夫人小姐中看到了那年轻做妇人装扮的年轻妇人。
珠翠首饰太多,衣服太艳,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好比一只开屏的孔雀。
她瞅了一会儿,问旁边,“赵姐姐,那位夫人是谁?”
赵清溪定了定神,道,“是武威侯继夫人。”
花颜一怔,又仔细地看了那年轻妇人片刻,暗想苏子斩年少时便是喜欢这样的女子吗?眼光可真是特别。她“扑哧”一乐,笑着对赵清溪说,“赵姐姐,你看,我刚刚在厅堂里说完容色乃皮相,这便有一个只看皮相不看内在的俗人了。”
她这话说得不高不低,却也一样地传出了挺远。
亭中的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赵夫人的面色霎时稍缓,其余人面面相觑,想着这太子妃与武威侯继夫人有仇有怨?怎么二人这刚一见面还没说一句话便如此针锋相对上了?虽然是武威侯继夫人言语其恶在前,但这太子妃也太不客气了些,直接说人是俗人。
武威侯继夫人名换柳芙香,她听到花颜笑语反击,浅笑嫣然,霎时换做她脸黑了。她心里冒火,眼睛里也冒出了火,讽笑道,“太子妃说臣妇是俗人,难道太子妃自己就不是俗人?这些日子,我们可一直都在听太子妃在顺方赌坊大杀九大赌神的事迹呢,尤其最受下九流之辈推崇!”
众人闻言恍然,原来是为了顺方赌坊流失的大笔银两结的怨。
花颜依旧握着赵清溪的手,反客为主地拉着她向亭中走去,对比柳芙香难看的脸色,她面上笑吟吟笑容可掬地说,“我从来自诩不是个雅人,但却从未俗到只凭一副皮相就褒贬人的地步,下九流人物也是南楚的百姓,武威侯继夫人今日真是让我领教了。”
她将一个“继”字咬得极重。
柳芙香面上霎时沉如水,冷笑道,“太子妃好伶牙俐齿,本夫人也领教了。”
花颜轻笑,“好说,以后同是生活在京都,我的本事可不止善赌技,善口才,武威侯继夫人将来要领教的地方怕是多得是,如今夸我尚早。”
柳芙香讽笑连连,“你如今也不过是个与太子有赐婚懿旨而已,还不是真正的太子妃。若说以后与我同生活在京城,话是不是说得太早了点儿?谁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因清水寺大凶姻缘签之事取消了婚约呢。”
她将“大凶”两个字也咬得极重。
花颜闻言好笑地回头对方嬷嬷道,“嬷嬷,你来告诉这位夫人,太子殿下会不会因为清水寺大凶姻缘签之事取消婚约?”
方嬷嬷立即恭敬地回话,“回太子妃,不提早前太子殿下一直盼着太子妃来京,就是刚刚来这赵府,到得门前时,太子殿下还说了,只要殿下在位一日,您便是一日的太子妃,断无更改。”
花颜心下虽不喜这话,但如今凭地觉得有用,她闻言轻笑,“我看太子殿下说的话啊,也不见得没人质疑的,这不,这位武威侯继夫人便质疑了吗?”
方嬷嬷看了柳芙香一眼,面色难看地说,“太子妃不必理会这等妇人言语,殿下待您之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花颜嘴角抽了抽,哼笑一声,不想说话了,她怕再听到什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云迟对她海誓山盟上穷碧落下黄泉死不改志的话来。
柳芙香认识方嬷嬷,是东宫掌管内宅的嬷嬷,当初在皇后身边当差,太子出生后,分拨给了太子殿下,身份十分之高。经她如此一说,她脸色霎时变了。
早先她乍看到花颜,想起苏子斩为她所做,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没瞧见方嬷嬷竟然跟着,如今暗悔,但也只能吞下这苦水,没了声。
亭中的大长公主和安阳王妃以及一众夫人小姐们心中齐齐惊异,早先被花颜吸引了注意力,也没注意到方嬷嬷竟然在其后跟着,如今都暗想,看来太子殿下着实重视太子妃,这等非君不娶的话语都说出来了。
方嬷嬷是东宫的人,自然不会说假,所以,无人怀疑。
赵夫人稍好的面色又难看起来,想着临安花颜何德何能,哪里极得上她的女儿?若太子殿下非她不娶,那岂不是说明她的女儿没有机会了?
她一时心血翻涌,但到底是宰辅夫人,不比柳芙香年轻气盛,阅历不高,口出恶言,造成徒惹人笑话的窘地。她压了压气血,站起身,迎出亭外,面上含笑,“太子妃有礼了,你今日能来,着实令我这府里蓬荜生辉。”
花颜对于笑脸相迎的人,从来都不会恶脸相对,虽然她见这位宰辅夫人面上虽笑,眼睛里并没有笑。她和气地莞尔一笑,“夫人怪不得能生出赵姐姐这般内外兼修的美人,早就听闻您面善可亲,如今一见,果然如是。在座这许多人都比我光鲜,蓬荜生辉我可不敢居功。”
赵夫人一怔。
赵清溪笑起来,趁机抽出一直被花颜握着的手,转而挽住了赵夫人的胳膊,笑道,“娘,您还不知呢,太子妃从一见面,便一直夸女儿,当着皇上、太子殿下,以及满堂宾客的面,女儿脸红得都没处放了。女儿不善言辞,您快教教女儿,怎么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