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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节

      安十七脱口说,“少主,您不能这样想,您的……不见得真的无解,公子一直在找办法,近来住在了云雾山上不下来,兴许很快就会有收获,您不能自暴自弃。”
    花颜摇头,低声说,“我没有自暴自弃,只是,我想先安排好,方才踏实,否则这般,我每日都不能与云迟踏实地在一起。”话落,她看着天不绝,“可有?”
    天不绝看着花颜,许久,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有,但是我可以研制出来。”
    第一百零九章 (一更)
    研制出让人不知不觉间失去一部分记忆的药,对天不绝这个医术出神入化的人来说,不是一件极难的事儿。
    花颜闻言松了一口气,对他低声说,“那你便琢磨着研制吧,在真的找不到办法我天命大限之前,能够给我就行。”
    天不绝咬牙点头,“你若是能活五年,我一定可以将药给你了。”
    花颜“嗯”了一声,笑了笑,语气轻飘飘,“五年虽也是奢望,但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一定要。”天不绝紧绷着脸说,“这药对我来说,虽不十分难,但也不简单,毕竟你只想让他忘了你,与跟你相干的事儿,其余的都不忘,尤其是搁在太子殿下身上,这必须精准,所以,时间也不能太短,否则,我也做不到。”
    花颜点头,“好,我咬牙总能撑五年,哪怕……我觉得撑不到。”
    天不绝不说话了。
    安十六眼睛发红,“少主这又是何必呢?何必把什么事情看得这么清楚明白?”
    谁不知道稀里糊涂的才会快活?可是花颜一直以来,心里偏偏明白得很。
    花颜浅笑,得知天不绝能制出药来,她被压得沉重的心思骤然轻松了,她懒洋洋弯着嘴角一笑,“人只有活得明白,才不会后悔,每一条路,都是一个选择,不能稀里糊涂的走,哪怕前途无路可走,也要明白地踏进悬崖,沟壑千重,也不能闭眼。”
    安十六也没了话。
    安十七看着花颜,诚然地说,“无论什么时候,少主都是我们的少主,少主的决定,我们临安花家上下,哪怕是公子,都会随您心意支持您的。”
    花容在一旁表态,“十七哥哥说得对,我们都会听十七姐姐的。”
    花颜伸手摸了摸花容脑袋,笑容深了些,语气轻柔,“十七乖,花容也乖。”
    安十七猛地咳嗽起来,脸一时憋的通红。
    花容腼腆地笑笑,有几分不好意思。
    天不绝大翻白眼,“臭丫头惯会收买人心,你做好了准备,安顿了云迟,那你哥哥呢?就没考量他?”
    花颜收了笑,轻声说,“哥哥有秋月在呢,况且,哥哥不必担负江山天下社稷朝纲,不必耽搁芸芸众生黎民百姓,哥哥便记着我吧,有我这样的一个妹妹,他一直觉得是他的幸运,哪怕我有朝一日不在了,他也会幸运下去的。”
    天不绝难得叹息一声,“罢了,说这些凭地让人难受,况且五年,说短也不短,没准就有法子了。”
    花颜点点头,“有法子最好,我也不想死,但你答应我好好制药,我才能宽心地活在当下。”
    天不绝哼了一声,“放心好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用过早膳,天不绝安十六等人出了西苑。
    花颜在四人离开后,便拿起昨日绣了三分之一的香囊来绣,采青陪在她身边,见太子妃今日似乎心情很好,落针虽还是不紧不慢,但时而与她有说有笑,十分轻松,这种轻松舒坦,是她从骨子里透出的。
    方嬷嬷进来送了两回厨房做的点心,也察觉了花颜和往日不大相同,这种不同,体现在眉眼间极为舒展的神色上,漫不经心地懒散和轻松随意,似太子妃第一次来东宫时,她与秋月一起,就是这个模样。
    她觉得这样的太子妃,说不出的让人赏心悦目,喜欢与她亲近,让侍候的人见了她,也一阵轻松舒畅。
    响午时分,小忠子亲自回了东宫一趟,告诉花颜,太子殿下被朝事儿拖住,不回来用午膳了,让她自己用。
    花颜笑着问小忠子,“太子殿下可是因为北地之事?”
    小忠子点点头,被花颜问起后,小脸上一片愁云,“回太子妃,正是呢。要说这北地往年都省心,可是今年,偏偏赶在殿下朝事儿多时生出许多事端,近来有两桩事儿十分棘手,殿下正在择选人去北地督办。”
    花颜颔首,“让殿下主意身子,将药给他带去,别忘记喝。”
    小忠子听得花颜关心云迟,顿时又眉开眼笑,“奴才晓得。”
    花颜在小忠子走后,对采青吩咐,“去打听打听,程子笑在哪里?”
    采青应是,立即去了。
    不多时,采青回来,对花颜禀告,“回太子妃,程子笑此时在墨宝阁,据说他在墨宝阁订了一批货,正等在墨宝阁出货呢。”
    花颜当即放下了手中的绣活,对她吩咐,“让管家备车,我去一趟墨宝阁。”
    采青立即小声说,“太子妃,殿下让您今日休息呢。”
    花颜笑着看了她一眼,“你看我这样,是必须要关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能去的人吗?”
    采青摇摇头。
    花颜笑道,“那就走吧。”
    采青只能点点头。
    方嬷嬷听闻花颜要出门,立即拦住她,“太子妃,您要出门,那午膳呢?”
    花颜摆手,“不在府中用了。”
    方嬷嬷颔首,试探地说,“您只带采青侍候太少了,京中虽安平,但也不是没有肖小生事儿,您多带几个人随扈吧。”
    花颜失笑,京中就算有肖小,有人敢动到她的头上吗?基于方嬷嬷的好心,她笑着说,“我不喜欢带太多的人,让采青点几个人,跟在暗中就是了。”
    方嬷嬷点点头,看向采青。
    采青立即表态,“嬷嬷放心,奴婢一定护好太子妃。”
    出了垂花门,福管家已经备好了马车,花颜见挂着东宫的车牌,便对福管家说,“将车牌摘了。”
    福管家不解地看着花颜。
    花颜笑着说,“我不想到街上后被人围着观看太张扬,出一趟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去干什么了。”
    福管家领会,连忙听从吩咐,命人摘了车牌。
    花颜和采青上了马车,车夫驾着车出了东宫。
    街道上十分热闹,熙熙攘攘,人声如潮。花颜头上戴着笠帽,面前一层轻纱遮挡,外人看不到她面容,依稀只能看到个轮廓,她却能将外面看个大概,便由采青挑着车帘,坦坦然地欣赏着街景。
    一路来到墨宝阁。
    车夫停下马车,花颜轻轻跳下了马车,裙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又服帖地落在她脚下,动作虽不上淑女文雅,但偏偏好看极了。她一下车,惹得在门口搬东西撞车的伙计们都齐齐地转头看来。
    花颜今日穿着一件翠青色的裙子,下摆绣了缠枝海棠,头上的笠帽是青白色的,绢纱下她露在笠帽外的青丝乌黑丝滑,脖颈系着绢花,身段纤细窈窕,虽不见容貌,但这般随意洒脱的姿态中透着十分的素净清雅,让人一见便浮想联翩。
    采青见许多人向这边看来,盯着太子妃,凶狠地瞪了回去,“再看挖掉你们的眼睛。”
    她明明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但这一声十分凶狠凌厉,顿时吓退了一大片小伙计,齐齐地缩了缩脖子,不敢看了。
    京中出门的大家闺秀,都带着一群护卫仆从护着,但这女子虽只带了一个婢女,但那气度清华,周身绫罗锦绣虽雅致,但墨宝阁的伙计们也知道价值不菲,不敢得罪。
    伙计们都不敢再看时,懒洋洋地站在门口的一个人却例外地没移开视线。
    这个人是个年轻男子,也约弱冠年纪,与花颜一样,带着笠帽,不过他的笠帽是黑色的,虽被笠帽遮挡,不见容色,但他行骨风流,懒散而站,颇有几分意态。
    他在花颜的马车来时便站在那里,此时看着花颜下马车,看着采青呵斥那些小伙计们,也包括看着花颜的他在内,但他面对采青的呵斥,连眼睛也没眨,透过帷幔,依旧看着花颜。
    他的视线不灼,但是直,落在旁人的身上,或许是极为不舒服,但是花颜却不觉得,她偏头瞅了露凶狠之相的采青一眼,颇有几分好笑,这丫头跟秋月学的,也变得凶了。
    采青被花颜一看,乖乖地收了神色又站好。
    花颜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门口,程子笑面前两步距离,浅笑地扬眉,“程七公子,久仰。”
    程子笑眯了一下眼睛,忽然伸手,手腕一抖,摘下了头上的笠帽,露出他那张年轻的惑人的桃花容色来,看着花颜,一双桃花面微微溢出三分的风流之态,嗓音轻魅风流,“在下不知竟在这里有幸得见太子妃,同样久仰。”
    第一百一十章 (二更)
    花颜笑了笑,程子笑这张脸,可比程顾之那张脸耐看多了。
    她随意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程七公子若是方便,我做东,一起用午膳如何?”
    程子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容蔓开,“在下虽十分荣幸得太子妃邀请,但可不想吃完饭后被太子殿下打断了腿。”
    花颜淡笑,“不至于,太子殿下宽容和善,爱惜子民,程七公子不做违法犯忌之事,太子殿下不会打断你的腿的。”
    程子笑眉梢挑高,闻言不再客气,“那就多谢太子妃了。”
    花颜转身,随口问道,“山珍馆,如何?”
    程子笑微微讶异,仔细地瞧了花颜一眼,说,“无论是王孙贵裔,还是平民百姓,山珍馆几百年老字号,需提前半个月定席,太子妃难道早就定了席?”
    花颜摇头,“没有。”
    程子笑看着她,因她的口气太随意,“难道太子妃吃的一顿饭还要以强压人?”
    花颜失笑,“临安花家在京城别无营生,唯这几百年老字号,倒是留了下来。我去自家吃一顿饭,厨子还是会给面子做上一桌的。”
    程子笑一愣,随即失笑,“原来如此,倒是我多虑了。”顿了顿,道,“天下都在传山珍馆是皇家的产业,以至于几百年屹立不倒,原来是花家的。”
    花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谁的不重要,能请程公子吃一顿无人打扰的饭菜就够了。”
    程子笑听花颜话音,便知晓她是有话与他说,且还是绝密的不能被旁人知晓的话题,便收了笑,“借太子妃的光了,我早就想吃一顿山珍馆了。”
    山珍馆的路程有些远,花颜上了马车,程子笑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离开了墨宝阁。
    赵府的暗卫一直得赵宰辅吩咐盯着程子笑,此时见程子笑被一个女子带走,那女子虽没露容色,但她身边跟着的采青露过几面,熟悉的人还是晓得的,是以有心人不难猜出那女子十有八九是太子妃,连忙前去赵府禀告。
    赵宰辅昨日从东宫回去之后便一下子病倒了。
    这么多年,他汲汲营营,虽官当得不算歪,可以说得上比大多数人路子正,否则也不会做到宰辅的位置,但到底也是有私心,自家的私库攒了一辈子,奈何一朝付诸流水,都被安书离和安阳王妃给掏走了,他焉能不郁结?
    虽云迟将两府闹的这一回不堪之事当做两府私事儿给协调压下了,京中没因此掀起什么沸沸扬扬的闲话,但到底明眼人都知道,他若非理亏,怎么会被安阳王妃打上门,且拦了他女儿赵清溪出行的马车,而他甘愿捐助多年积蓄来助安书离治理川河谷一带的水患?
    说到底,银子私库是小事儿,他的官途和赵家的未来却是大事儿。
    他选中了安书离,不惜用阴私的手段算计他做他的女婿,也是为的赵家未来。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这一下子栽得彻底。
    郁结之下,病来如山倒,一下子就卧床不起了。
    他躺在床上,琢磨着问题出在哪里,按理说,他做得私密,安书离不该知道才是,再加之程子笑与他多年关系,他的生意之所以能够做大到遍布北地,也是因为他背后支持的缘故,程子笑没理由背叛他堵死自己的路。
    他想不通之际,还是让人暗中盯紧程子笑,虽不至于动他,但也想弄明白。
    这一日,暗卫禀告,说疑似东宫太子妃去了墨宝阁找程子笑,然后带着他去了山珍馆。
    赵宰辅一听,霍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太子妃找了程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