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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楚楚扶着椅背,淡淡地看着襄王,眼里的寒意凝成了冰。
    襄王没有被楚楚的冷漠吓到,反而被她清灵澄澈的眸子蛊惑,“我只是爱慕你而已。”
    他说着,还有几分委屈起来,“你别总是这样拒绝我。”
    楚楚被他膈应得蹙眉,念着鲁王侧妃还在他手上,才忍住骂人的欲望,淡道:“你才几岁。”
    襄王不喜欢别人说他年纪小,闻言,华美的脸庞整个板肃下来,露出些狼崽子般恶狠狠的神色,“我不小了!我不仅要你,我还要皇位,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他是压着嗓子说的,话里藏着蓬勃的野心。
    屋内除了楚楚便再无一人,他说话时毫不掩饰自己充满贪欲的神色。
    楚楚丝毫不为他口中的皇后之位动容,“王爷说笑。皇城中想嫁王爷的贵女如过江之鲫,楚楚已为人妻,自然不会是王爷的良配。”
    襄王一再被拒绝,桃花眼不悦地眯起。
    不过贺时霆离死期不愿,楚楚也很快就不是人、妻了,他不想因这些事和楚楚起争执,就坐下对楚楚道:“先用饭。”
    襄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楚楚自然也不会提,白着脸勉强也落了座。
    很快,下人们端着一道道美味佳肴进来。
    满桌的菜品大多是楚楚在家中吃惯了的,还有几道是京城各大酒楼的名菜,也是楚楚和贺时霆出门必点的。
    看得出这桌菜用了很多心思。
    可惜楚楚为了贺时霆的事心焦如焚,很久没有好好用饭,肠胃不适,又兼之厌恶襄王,此时是半点食欲也没有。
    她闻到熬得奶白浓香的鱼汤味儿,只觉得恶心。
    偏偏襄王不知,听说楚楚最近爱喝鱼汤,特意给楚楚盛了一碗,殷勤地端到她面前。
    鱼汤端得近了,楚楚被猛烈的鱼腥味熏得十分难受,转身干呕。
    她想吐又吐不出,喉口直泛酸,呕得眼角不断溢出眼泪。
    恍惚间,楚楚听到襄王怒斥丫鬟的声音,听到厨子被责骂的声音,也感觉到有丫鬟拿着帕子来给自己拭泪。
    不知这个丫鬟平日用的是什么熏香,香得楚楚更难受了,呕得连身子都发起抖来。
    过了好一阵,楚楚才缓过来,捧着热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啜饮。
    襄王见她难受,觉得是自己的过失,好声好气地和楚楚说了一串好话。
    楚楚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满桌自己喜欢的菜肴,多看几眼都想吐。
    这实在太反常了。
    因着全副身心都放在贺时霆那里,楚楚到现在才回过味来,发觉自己最近有多反常。
    思及近两月迟迟未至的月事,楚楚心中有了几分确定,掩在宽大袖摆下的手轻轻覆于小腹上。
    襄王年岁未到,别说正妃,连个妾室都没有,他见楚楚呕吐,完全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只是一味给楚楚布些味道清淡的菜。
    楚楚没胃口,挑剔地看着桌上的菜,这也不喜欢,那也不想尝,为着肚子里的小宝宝,才勉强吃进了几口饭。
    用过饭,襄王履行承诺,带楚楚去见鲁王侧妃。
    他只让楚楚隔着窗户看鲁王侧妃一眼,就要带楚楚离开。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对着襄王耳语几句。
    是皇帝召见襄王。
    襄王不知在这个关头,父皇为何突然召见自己,脑中顿时转过无数个念头,心不在焉地让人带楚楚回房休息,整了整衣衫,就要入宫。
    楚楚拦住襄王,“我要进去,和她见一面。”
    襄王没同意。
    楚楚咬牙,忽而扯了扯他的衣袖,“我想见她。”
    襄王满心都是宫中的事,他念着楚楚只是个娇弱女子,做不了什么事,又对楚楚拉他衣袖的小动作心软不已,便同意了。
    “她就是个疯子,我让人陪你进去。”
    楚楚垂眸,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襄王没有功夫和楚楚磨蹭,只嘱咐府中的人好好伺候楚楚,不许对楚楚不敬,便往宫里赶去。
    此时,贺时霆正被关在刑部大牢。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等没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也没能从晋王嘴里问出什么——晋王如今不受皇帝信任,只会比贺时霆更害怕事情败露,惹得皇帝厌烦。
    几位大臣对这个案子一筹莫展,只查证出贺时霆的确在鲁王死前和鲁王在崎鸣山发生过口角。
    昔日鲁王和侧妃起了争执,不慎从崎鸣山台阶上滚落,因为此事太过丢脸,鲁王曾下令封口。这件事并未被传扬开来。
    姚废妃被放出来后,对皇帝说出此事,虽不能完全证明贺时霆有杀人动机,但这件事就发生在鲁王死前不久,实在可疑。
    鲁王死的那夜,贺时霆正因为晋王丢失玉璧之事在京城大肆搜查,这便更加可疑了。
    而偷盗晋王玉璧的皇商孙氏却动机不明,又死得巧合。这桩桩件件,都直指贺时霆。
    只是贺时霆和晋王都不承认,且两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那夜贺时霆四处巡查,为众人亲眼所见,根本无法分身去荒凛山杀人。
    刑部尚书几人都是办案办老了的。贺时霆身上的巧合越多,查出来的线索越证明他清白,他就越可疑。
    他们不敢对晋王用刑,便想对贺时霆用刑。
    被皇帝阻止了。
    在今晨的再一次审问中,贺时霆隐晦地引导那几位大臣转变思路,去搜查被查封了的鲁王府邸。
    这倒是个法子。
    几人进宫请求皇帝,允许他们查探被封掉的鲁王府。
    事情做到这个地步,贺时霆只需在大牢静候,等待被放出去即可。
    昔日鲁王之事尘埃落定后,贺时霆在帮助晋王的同时,也防着晋王以此反手陷害自己。
    因此他曾令人细细研究过鲁王府的机关暗道,在里面藏了伪造的晋王和鲁王密谋造反的证据。
    无论鲁王之死真相为何,荒凛山上搜出的炸、药和兵器是真的,荒凛山上逃出的三千士兵是真的。
    鲁王意图谋反也是真的。
    只要鲁王府中藏着鲁王和晋王密谋造反的信件,以陛下的多疑,必会认为晋王狼子野心,无论是鲁王的死,还是自己杀鲁王的事,都是晋王为了排除异己捏造的谎言而已。
    到时候无论晋王手上捏着多少铁证,都只会成为他蓄意陷害贺时霆的伪证。
    如今晋王没有出手,出手的是襄王。将密谋造反的事从晋王身上推到襄王身上,也一样合理。
    那日贺时霆在军营中得知襄王做下的事后,即刻让人伪造了襄王外祖国子监祭酒严肃和鲁王往来的信件,以防不测。
    没想到襄王的动作这样快,他刚下完令,什么都还来不及布置,襄王就发现了鲁王的事情,并将之捅了出来。
    如今他诱着几个大臣去搜查鲁王府,只要找到鲁王和严肃来往的铁证,那襄王也必然逃脱不了干系。
    待搜出证据后,陛下再回过头想,就会发现,谋害鲁王的事一旦被定罪,贺时霆和晋王都将受到惩处,襄王将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而姚废妃的事也太过巧合,能在宫中制造这种巧合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十有八九就是严丽妃——襄王的母妃。
    这样一来,即使鲁王侧妃进宫,说出对贺时霆再不利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只会以为她是被襄王买通了,来帮襄王争权夺位的。
    贺时霆即便在宫中,无法传出任何消息,也没有算漏一步棋。
    他唯一没想通的,便是襄王为何要在此时对自己下手。
    纵然襄王年轻莽撞,难道丽妃和国子监祭酒也失了心智,任他胡来?
    贺时霆在暗不见天日的牢房中岿然静坐,凝神思索,丝毫不为阴暗潮湿的环境所影响。
    牢房被打开一个小窗,饭菜被从窗口递进来。
    事情还未有定论,皇帝又对贺时霆格外看重,刑部中人察言观色,给贺时霆送来的饭菜都还不错。
    菜肴中有道红烧鲤鱼,贺时霆念着楚楚近日爱吃鱼,便多用了几口,忽而发现鱼腹中的一个竹筒。
    竹筒中有张纸条,上书:一切顺利,襄王已被宣入宫。但夫人为襄王所劫,不知去向。
    贺时霆原本淡定的脸顿时黑沉下来,他捏着手中的纸条,眼里杀意盎然。
    未几,刑部大牢内传出贺时霆高烧不退,昏迷过去的消息。
    皇帝本就在为襄王之事震怒,责打了襄王,又传了国子监祭酒严肃入宫,乍然听闻贺时霆昏迷的消息,登时火冒三丈。
    “谁让他们用刑了!田恺闻和罗阙呢,让他们给朕滚过来。”
    刑部尚书田恺闻此时就在宫中,第一个赶到,兜头就被皇帝砸了个墨玉镇纸,“尔敢违抗圣旨!”
    田恺闻哪里敢对贺时霆用刑,但人是在他刑部大牢昏过去的,他有苦难言,被砸了也不敢吭声,跪在地上道:“陛下息怒,臣的确没有对靖远侯用刑啊。”
    皇帝怒而挑眉,“哦,那他好端端的进了你的地方,不过一日,如何会高烧昏迷?”
    这件事田恺闻也弄不明白,那靖远侯又不是文弱书生,身强体壮的,在大牢内只待了一天,哪里就至于高烧不醒了?
    但他唯恐惹皇帝更生气,不敢反驳,只好道:“前些日子刚下过雪,大牢阴冷,靖远侯又受了冤枉,内外寒气相击,一时撑不住也是有的。”
    皇帝气笑了,“怎么,倒是朕冤枉了他?”
    田恺闻哪里敢答这话。
    正巧这时大理寺卿罗阙进了内殿。
    皇帝又拿这话问罗阙。
    罗阙不敢轻易回答,和田恺闻对视一眼,跪在地上认错道:“是臣等办事不利,没有及时查出真相,平白让靖远侯遭受了冤屈。”
    他们说话的功夫,贺时霆已经被送到御书房的侧殿,被几位御医围着医治了。
    皇帝不耐烦听他们在这里说废话,让他们都退下,去侧殿看了一眼烧得脸红耳赤的贺时霆,沉默片刻,去了严丽妃的华容殿。
    贺时霆的病是用内力强逼出来的。他明知此时一动不如一静,安分待在天牢才能少受猜忌,却因为担心楚楚,片刻也等不得了。
    宫中虽然也是守卫森严,但贺时霆好歹能见着人,也能往外传出消息了。
    贺时霆调了三百人,乔装打扮,暗中去襄王府和襄王名下各宅院搜寻。
    没过多久,宫中传出丽妃被贬为丽嫔的消息,国子监祭酒告老还乡,襄王被夺了参政权,闭门思过一年。
    贺时霆吃过太医开的药,还是没得到楚楚的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