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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不同的房间,却响起同样的问题。
    “那丫头精着呢,一个字不吐。”王淑芬气恼地摔枕头。
    另一边,王桂琴皱着眉对齐传军道:“她没说,但答应下次去时叫上咱们,还有二嫂他们。”
    齐传军目光闪了闪,道:“到了地方,再分头行动就是了。”
    王桂琴闻言笑了:“还是你有主意。”
    齐传宗摇头:“这仙草是咱爹治病的药,得先紧着他。”
    王桂琴闻言神色未变,将睡着的孩子往床里侧挪了挪,一边道:“爹的病要治,但我也想攒点钱,能早点给咱浩浩添个弟妹。”
    齐传宗望着床边王桂琴朝外撅着的丰臀,嗓子忽然有些发干,吐出一个“好”字就抱了上去。
    王桂琴惊呼一声,顺势倒在床上……
    第150章格子衫
    经过白天那场惊吓和劳累,齐悦睡得很沉,醒来时太阳已经照到屁股了。
    好在经过一晚,脸上的伤痕在绿膏的作用下浅了一些,她本想带着药去镇上找黄医生确认一下,但还未出得门,家里迎来了客人。
    这客人便是齐悦的小姑一家。
    小姑名唤齐月娟,与齐传军是双生子,模样却是比着齐永福和齐老太太的优点长,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皮白体丰,正是这个时代最受大众喜欢的模样,也自小很得齐老太太的欢心,只比小儿子齐传军略差一等。
    齐月娟的运气也好,五年前嫁到了城里,吃上了商品粮,在村民口中那便是飞出山窝窝的金凤凰。
    至于前一阵嫁到孙家的方琴,村民当面不说,背地里却都在笑话方琴脑子里进了水才会看上孙虎那鳏夫,甚至有人怀疑孙虎用了强让方琴怀上孩子,抑或者那孩子根本就不是孙虎的,城里姑娘是在找冤大头呢。
    这些背地里的消息,齐悦便是不常与村中女人打交道,但有王淑芬这个好背后说人的二婶,她也听了不少,只是听过就忘。
    齐悦脑海中杂七杂八地转着念头,望着被拥簇进堂屋的齐月娟,看着齐老太太急哄哄地吩咐她爹去村委找齐老爷子回来,只觉得这个时代的“人生赢家”便是如此吧。
    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齐月娟恰好朝她看过来,笑着冲她招手:“悦丫头,半年不见又长高了,也变漂亮了。小姑给你带了件城里流行的格子衫,你过来试试。”
    齐月娟说着话,就让边上的丈夫从行李包里掏出一件白底红格的的确良衬衫,冲齐悦招手。
    齐悦有些吃不消她的热情,刚要拒绝,齐老太太却先一步扯走格子衫塞回行李包,那动作如同护着鸡仔的母鸡,她瞪眼冲齐月娟道:“她一个乡下丫头穿什么新衣服?你留着自己穿。”
    堂屋原本热闹的气氛,被齐老太太这一搅,忽然尴尬起来。
    齐悦没有说话,其实她是有点奇怪的,因为记忆中这个姑姑对于原身并没有多热情,往年更没有单独给原身带过礼物。便是今年春节时齐月娟带回娘家的糖果,也是全部给了齐老太太,至于齐老太太当时给二房三房的孩子沏了糖水,却略过大房的孩子,齐月娟明明看到,却没有说一个字。
    归根结底,被齐老太太疼宠着长大的小闺女,齐月娟对于大房的孩子的态度与齐老太太一般无二,不至于厌恶,但也没多在意。
    但今天齐月娟刚进堂屋不久,还没给齐老太太礼物,就先拿出一件价值不菲的格子衫送她,这行为怎么看都不合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齐悦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而对面,被丈母娘夺走格子衫的姑爷秦世鸣有些尴尬,只得转头看向妻子齐月娟。
    齐月娟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重新从行李袋中取出格子衫抖了抖:“娘,这衣服是专门给悦丫头买的,我现在可穿不上这个码子。”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略有些粗的腰身,眼底露出遗憾。
    齐老太太不以为然:“不就是码数小了点吗?放一下边角就行了。”
    齐月娟摇头:“这可不是家里做的衣服,是商场里买的,没有留富余的边角。”
    齐老太太瞪眼:“那也留着,等你瘦点再穿。”
    王淑芬自那格子衫一拿出就挪不开眼,听到齐老太太这话连声道:“打我嫁进门,小姑就从没有瘦过,把这件格子衫给我,我瘦,我能穿。”她说着话,就伸手去拿齐月娟手中的格子衫,生怕手慢一步,就被别人得了去。
    齐月娟似没有料到王淑芬的手脚这么快,一时不慎,格子衫易手,王淑芬拔腿就往自己屋子跑,一边嬉笑着说道:“我现在进屋试试大小,指定合身。”
    整个堂屋的人都被王淑芬不要脸的行径惊得发愣,最先反应过来的齐老太太,她一把扯住王淑芬的后衣摆喝道:“你个做嫂子的有脸抢小姑子的衣服?赶紧还回去!”
    王淑芬挣不了,扭头不满地说道:“娘,这衣服本就是小姑送娘家,我一个做嫂子的,难道还不能得她一件衣服?”说完这话,抬头冲齐月娟道,“小姑,我嫁进齐家那几年可是很照顾你,后来你嫁进了城里,也是我年年从家里背着糍粑红薯干给你送去,但嫂子可从没从你那得过东西,如今得你件衣服应该的吧?”
    这话一出,齐月娟一脸羞臊:“嫂子,我……”
    欲言又止,齐老太太扯住她,张口冲王淑芬开骂:“你个白眼狼,每年月娟送回娘家的糖果糕点你没吃?还有,那些糍粑红薯干是你做的吗?不过跑个腿,就当自己劳苦功高,居然想谋小姑子的新衣服,你要脸不?”
    被齐老太太如此下脸,王淑芬气红了脸,梗着脖子嚷道:“什么糖果糕点,我什么时候吃到了?不都被娘送到三房去了吗?”
    “二嫂,这话可不是浑说的。”王桂琴连忙开口辩解,“我们三房并没有得什么糖果糕点,娘都给孩子们吃了,我家浩浩还小,可吃不着那些东西。倒是大嫂二嫂家各有三个孩子。”她意有所指地扫了眼余秀莲。
    余秀莲觉得王桂琴这话有些不对,但她一向不善与人争辩,张开口却吐不出一个字。
    王淑芬冷笑:“三弟妹不用挑拨离间,咱这家里,娘最不喜欢就是大房,她能把东西给了齐悦她们三个?娘最喜欢可是你们两口子,这些年,娘没少给你们扒拉好东西。”说完不等人反驳又摆手,“过去的事咱也不提了,不过现在家也分了。小姑,从今开始这礼你得分四份,二嫂就取了这格子衫,其他的就不要了。”
    齐月娟明显被王淑芬后半句话惊住了,愣了半响才追问道:“娘,家里真的分家了?!”
    齐悦忽然觉得没有意思,不想理会眼前的纷争,拉住一脸怨愤的齐明明,又冲余秀莲道:“娘,我们去灶房烧壶水沏茶。”
    余秀莲本就不喜纷争,听到齐悦这话忙不迭地应了,跟着她往外走,身后是姑嫂争论的声音。
    “二嫂,这格子衫真不能给你,我这里还有包糖,你拿去,把格子衫给齐悦吧。”
    “小姑,这不值钱的糖给我,格子衫给大房,你是瞧不起二嫂,还是瞧不起你二哥?”王淑芬转头冲齐传明讥讽道,“看看你的好妹子,你在她心里就值一把糖,你这些年是白疼她了。”
    原本事不关己的齐传明这会也有些生气了,冷着声对齐月娟道:“你嫂子好久没新衣服了,把这件格子衫给她。”
    “二哥,我不是不想给……”
    “你这是瞧不上二哥?”齐传明脸色更难看了,“算了,就等我之前白疼你了,以后你也不用朝我家门。”
    “老二,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朝你家门?这家虽分了,这家门还是你爹的!有出息你自己盖房去,跟你妹妹耍什么脾气!”
    “我倒想自己砌房子,娘你把给分给我的钱拿出来,我现在就去村委批地去。”
    “你,你个混小子,老娘有个屁钱分给你!”
    眼看着亲娘与二哥因为她吵起来,而且越吵越凶,齐月娟知道若是不把源头解开,只怕她爹回来会把她抽了一顿,只得开口说道:“这格子衫十六块一件,我哪里买得起,是别人买来指明送给齐悦的,二嫂想要格子衫自己买去!”
    第151章不知好歹
    齐月娟这话一出,堂屋中的所有人愣住,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射向屋外的齐悦,神色各异,有惊愕,有嫉妒,还有怀疑。
    齐悦这时恰跨出门槛,闻声扭头冲齐月娟微微一笑:“那件格子衫价值不菲,抵得上姑父半月工资了,姑姑不想送二婶也情有可原,但没必要牵扯到侄女身上,我可没有能送我这般贵重礼物的亲朋。”
    齐月娟有想过齐悦可能会惊讶地询问送衣服的人,也想过她一脸娇羞地道谢,却绝没想到齐悦会直接将这事推回来,还顺势挑拨了她与王淑芬的关系。
    真是不知好歹!
    齐月娟面上闪过恼怒之色,只是不等她张口,王淑芬猛地将格子衫朝她的脸上砸去:“我穷人命贱,穿不上妹夫半个月工资的格子衫,妹妹好生收着,这以后啊,咱也不用来往,我和你二哥高攀不上你这高贵妹子!”
    齐月娟变了脸色,张口解释:“二嫂,我真没这意思,这格子衫真是别人让我带给悦丫头的……”
    只是不等她说完,王淑芬哼了一声:“你就编吧,接着编,但老娘不奉陪了。”抬脚进了堂屋东面的屋子,嘭地砸上了门。
    齐月娟退得及时才没有被砸到,但脸色从白到青,眼眶却是红了,泫然若泣。
    一向心疼么女的齐老太太顿时怒了,冲上去砸房门:“王淑芬你给老娘出来!”
    “娘,”齐传军凉凉地唤了她一声,吊儿郎当地说道,“这房门不结实,您再用力点就能砸坏了,正好给儿子换个新的。”
    齐老太太的手停在半空,扭头冲他呸了一口:“你爹还在生病,你一个子不掏,倒是想着从老娘口袋里掏钱,你丧良心啊!”
    “儿子也不想丧良心,这不是没钱吗?娘,你给我钱,我的良心指定就有了。”
    “我呸,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你生下来时,老娘就该把你丢进尿钵里淹死。”
    “那您怎么没仍啊?太可惜了。”
    堂屋争吵不断,齐悦一早拉着余秀莲去了灶房,见齐明明竖着耳朵探出门外,伸手弹了她额头一下:“天天吵,天天听,你不烦啊?快过来烧火。”
    齐明明捂住被弹的额头,嬉笑道:“不烦,他们吵起来,就没空骂咱们了。”
    齐悦愣了一下,而后笑了,自从分家之后,尤其是承包水田之后,她们大房一家不管是上工还是吃饭基本上都与齐老太太错开,齐悦挨骂的次数直线下降,齐明明更是如此。
    但齐老太太显然不习惯分家后的生活,一向疼爱的幺儿自然继续疼爱,但是原本就看不太上眼的王淑芬就变成了出气筒。
    分家前,王淑芬还不敢如何顶嘴,但是分家后,自觉当家做主了,面对责骂自然会反击,自此婆媳俩日日争吵,最后连齐传军也不能幸免,婆媳以及母子间的感情也随着争吵越来疏远,也就有了齐传军今日这番故意挤兑齐老太太的话。
    齐悦摇头,这般相处下去,便是亲人早晚也得变仇人。
    连日来心里头翻转的念头再次冒出来,她忍不住冲余秀莲道:“娘,咱们搬出去吧。”搬出去躲清静是其一,其二也是担心齐明明与牛根日日身处这样的环境,对他们性格的塑造会有恶劣的影响。
    余秀莲正在水缸边给锡水壶灌水,听到她的话,手一松,水瓢砸在水缸了溅起一串水花,过了一瞬,她又拿起水瓢继续灌水:“咱家没钱,起不了房子,又能搬到哪里去?”
    听到堂屋还没有停歇的争吵,齐悦神色坚定:“钱的事我来解决,您只说您想不想搬。”
    正着灶膛点火的齐明明兴奋地挑起来:“姐,我想搬家,我想跟袁巧儿一样有间自己的屋子,又大又亮堂的屋子!”
    袁家的房子建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道抹灰的工序,齐明明去看了袁家分给袁巧儿的那间大屋子,可是把她羡慕坏了。
    齐悦对上齐明明发亮的双眼,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她手中那簇兹兹燃烧的松针提醒道:“火都要烧到手指头了,快丢回灶膛。”
    话未落,齐明明的指尖就被烫得“啊”地叫唤一声,连忙将燃烧的松针丢入灶膛,兹兹声响,灶膛中的木材燃烧起来,火苗蹿出来,越来越旺。
    余秀莲将灌满的锡水壶放到灶台上,火苗被压住,她扭头冲两个女儿道:“也不光是钱的事,你们爷爷生着病,咱们这会要是砌房子搬走,会被村民戳脊梁骨,骂我们大房不孝。”
    “我们哪里不孝了?爷爷治病的钱都是姐姐给的。”齐明明不忿地反驳,“二叔三叔都没出钱,他们才是不孝。”
    余秀莲眉头竖起,训斥齐明明:“不许胡说!”她紧张地朝外面看去,见门外没人才松了口气,面色却依然严厉,“以后管好自己的嘴,要是惹出事来,娘让你爹抽你。”
    齐明明却跳到齐悦身后,冲她娘吐舌头扮鬼脸:“我可不是胡说,村里人都这么说二叔三叔。”
    “他们说他们的,但你不能说,也不能传!”余秀莲沉脸训斥。
    “大嫂,你们说什么这么热闹?”
    门外忽然响起齐月娟的声音,余秀莲脸色变了一下,连忙用眼神示意齐明明闭嘴,而后才赶到门口冲齐月娟道:“小妹可是渴了,这水还得等一会,你先跟妹夫在堂屋坐一会,等水好了我给你们送去。”
    齐月娟笑容满面地握住余秀莲的手:“嫂子这是跟妹妹客气了,我不渴,也不想去堂屋坐,我就是来灶房躲个清静,”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争吵声还没停歇的堂屋,又一脸可怜的哀求,“嫂子可千万别赶我。”
    余秀莲为人有些软弱,但人却不是糊涂,听到齐月娟躲清静的话,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毕竟这场争吵源头便是齐月娟拿出的那件格子衫,甚至还牵扯到齐悦。
    至于齐月娟说那件格子衫是别人买来送齐悦的,余秀莲是全然不信的,就如齐悦所说的,她家可没有能给齐悦买如此贵重礼物的亲朋。
    便是手头宽裕如亲舅舅余国庆,也只是给她们姐妹买了做新衣的布匹。
    余秀莲这会忘了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准女婿,也不知道齐悦在半个月前收到一块价值大几百块的进口手表,还是准女婿赢来的。
    齐悦从未戴过那块手表,将之藏在柜子底下,所以余秀莲一直不知道这事,面对眼前这个拿她女儿的名声当挡箭牌的小姑子,面色就有些淡了:“灶房里烟灰多,你这身衣服颜色鲜,不耐脏,还是在外头坐会吧。”
    齐月娟没料到从不会拒绝人的大嫂,这会居然说出拒绝的话,心底想着莫不是分家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