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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节

      站在下风口的宋家母女就遭了秧,被柴油烟气扑了一脸,艾欣兰恶心地要吐,宋思思忙把她拉到一旁,又套出手帕给她捂住鼻子,一边劝道:“妈妈,你忍一忍。”
    等到烟气散得差不多,艾欣兰直起腰,愤怒地将手帕摔向宋思思:“你总要我忍,我要忍到什么时候?忍到那姓叶的女人将屎拉到我头上吗?”
    宋思思被她的话恶心得脸都绿了:“妈妈,您怎么能说这么粗俗的话?”
    一向自傲于受过良好教育的艾欣兰,此刻被亲生女儿指责粗俗,羞愤得转身就走:“行,你们都嫌弃我,嫌弃我瞎眼,嫌弃我粗俗,我走,我走得远远的!”
    艾欣兰本就视力不好,负气之下直冲冲地朝前头一个背着蛇皮袋的老农撞去,宋思思惊得跑过去抱住她:“妈妈,我错了,你别生我气,我去给你找车送你去镇上卫生所。”
    见女儿服了软,艾欣兰也就坡下驴,又提出要求:“要找干净舒适的车。”
    “好,都听您的。但你必须牵着我的手,不许再乱走了。”
    第484章空欢喜
    拖拉机却是很拉风,但冬天的风也不是那么好受的,齐悦被吹得头发凌乱,鼻头发红,好在不到中午时分就抵达了镇派出所外面。
    余国庆热情地邀请方国良去喝酒,但方国良实在心情不佳,拒了余国庆,也没有跟齐悦在打招呼,带他们把行李放下,就突突突地开着拖拉机走了。
    “小年轻就是经不住感情上的打击。”余国庆看着开得七扭八拐的拖拉机,摇头叹息。
    好在,这会公路上几乎没车,就算方国良开车浪得飞起,只要他不把车开到田里去,就不会出现翻车事故。
    齐悦原本要感谢方国良的话噎在嗓子眼里,又听余国庆这般调侃,淡定地回道:“他只是被自己的深情感动,等他家人给他安排相亲,他肯定穿得得干净齐整去相亲。下次再见,他或许都有娃了。”
    余国庆失笑:“你至于说得这般薄情吗?我见他对你……”余光瞥见叶英梅朝他们走来,他立刻改了口,“要说对你好,谁也比不上雷军,悦悦选男人的眼光真不错。”
    齐悦被他见风使舵的本领折服,忍笑冲他竖起拇指,叶英梅已经走到跟前,笑着冲余国庆说道:“你不用遮掩,我知道方家这青年,半年前还是我亲自去齐家,从方家姐弟手里亲自将悦悦抢到我家,轮眼光,谁也比不过我。”
    余国庆当初并不在家,所以不知道这事,听完后也笑了起来:“是我枉做小人了。刚刚叶大姐有句话说得不错,轮眼光,谁也比不过你,一眼相中这方圆百里内最好的姑娘。”
    “方圆百里最好的姑娘”齐悦被舅舅和婆婆商业吹捧吹得脸都热了,连忙打断他们:“娘,舅舅,我们进卫生所吧,我师父在里面瞪我了。”
    夸得很真心的叶英梅与余国庆,看到齐悦发热的脸都忍不住笑起来。
    “悦悦害羞了。”
    “悦悦这丫头就是不禁夸。”
    齐悦:“……”
    她还是先进卫生所吧,师父真的在所里瞪她了。
    一进去,黄医生摸着病人的脉,头也不抬地问带:“怎么就你回来了?从京市来的病人呢?”
    齐悦对这责问早有准备,肃容认真地回道:“病人京市来的,比咱这的人讲究,坐不得拉风的拖拉机,另寻车过来,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到了。”
    黄医生嫌弃眼皮,冷着脸道:“说再多,不过是你跟人不和。我早听说,人之前求到你头上,可你没有答应。”
    齐悦登时委屈:“师父,您这是臊我呢,我跟您学医不到一年,哪里跟随意往人头上扎针,若失手了,病人和我都好不了,还连累师傅的名声,这样的事我怎么能做?”
    听到她的辩解,黄医生神色和缓,哼了一声:“可算你有些自知之明,若你真敢接手,你今天就甭想踏进这卫生所。”
    齐悦夸张地拍拍胸口:“还好我机灵,不然就被师父扫地出门了。”
    黄医生笑哼了一声,唰唰地跟病人写了药方,很自然地指使她:“按药方抓药。”
    齐悦也很自然地接过,重新捡起她的学徒生涯。
    叶英梅和余国庆跨入卫生所,看到这一幕,叶英梅愧疚的道歉:“黄医生,对不住了,因为我的事耽搁了悦悦不少时间。”
    黄医生对齐悦严厉,但对于叶英梅态度却截然不同,他起身笑道:“叶大姐你这话就错了,齐悦跟雷军定亲后,你还能让她来给我当个没前途的学徒,我得感谢你的开明。”
    叶英梅听了他这话,忙纠正:“悦悦能给您当学徒是福气,您的医术高,以后悦悦能学到一成就够她用一辈子了,所以对于她学医,我是一万个赞成和支持。还有一事忘了告诉您,悦悦跟军子一个月前在京市领了证,三天前在京市也办了简单的酒宴,所以她现在已经是我儿媳了。”
    黄医生前一句还听着受用,但等听到后一句,脸色变了:“齐悦跟雷军结婚了?”转头质问齐悦,“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你也没跟我和你师娘提一句就偷偷办了?”
    齐悦被质问得发懵,这事她也不知道啊?
    虽然她跟雷军领了证,但是办酒真的没有啊。
    她转头看向叶英梅,叶英梅给她使了个眼神,立刻解释道:“这事怨我和军子提前跟您打招呼,其实我们就是在军子返回部队的当天请了亲朋吃席,算是见证他们成婚。不过,等雷军来年探亲回来后,肯定还得在村子再办一场酒宴,到时我一定亲自过来请黄医生您一家子去吃酒宴。”
    黄医生这边还没给回应,余国庆大松一口气:“我就说嘛,悦悦结婚我这当舅舅的怎么会不知道?不过,叶大姐,你们这事办得也是不对,之前明明已经答应等雷军军校毕业后再结婚的,哪有偷偷在京市办了的?京市那一场不算,老家办酒才作数,不然谁知道他两结婚了。”
    叶英梅一听余国庆这话就急了:“京市办酒怎么就不作数?大伙不知道他们结婚,我们可以将话放出去……”
    “不是放不放话的事,而是齐悦若已经算作你家媳妇,那她回去后住哪?住雷家那四处透风的老房子?”余国庆也是急了,这话说得刻薄。
    叶英梅却没生气,而是下意识地朝齐悦的肚子看去。
    齐悦本对叶英梅这神来一笔弄得发懵,却又插不进话去,直到看到叶英梅的目光扫向她的肚子,齐悦头皮瞬间发麻,她忙上前抱住叶英梅的胳膊:“娘,办酒的事以后再说,卫生所里还有病人等着师父看诊。”
    卫生所里的病友们纷纷笑道:“我们不急,小齐医生要结婚,我们肯定是要道喜的。”
    “是啊,小齐医生正日子那天,可要跟我们说一声,我们没多少钱上礼,拿个鸡蛋也算礼,小齐医生可不要嫌弃。”
    卫生所里热闹纷纷,叶英梅却有些着急,想说话,却被齐悦拉着去了里间,病友们只当齐悦是害羞,说笑得跟起劲了。
    里间没有病人,齐悦栓了门,赶在叶英梅开口之前压低声音道:“娘,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怀孕。”
    叶英梅却急了:“你这孩子不懂,你们同房好几天,就很可能怀上,而且军子身体好……”话说到一半,觉得身为婆婆跟儿媳说这话不合适,她及时打住了。
    齐悦却臊红了脸,她是真心体验过雷军的身体有多好,不过她还是忍住羞解释:“我们真正行房只有临行的前一天,而且那天也没留……所以不会怀孕。”
    “什么叫‘没留’?”叶英梅满脸疑惑。
    齐悦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她能直接跟婆婆说雷军体外那啥了,没留种子吗?
    咬了咬牙,她一闭眼道:“我们避孕了,所以不会有孩子。”
    避孕这个词对于叶英梅是陌生的,但是不妨碍她理解其中的含义,她的心里头一下子空了一块。
    她这些天一直想着齐悦的肚子里应该怀着一个小军子,她都想过等齐悦将小军子生下来后,她给伺候月子以及带孩子,让齐悦没有负担地跟着黄医生学医。
    所以,她才会借着黄医生的话头,想将齐悦和军子结婚的时砸实了,但没想到却是空欢喜一场。
    她忽然想起那天,军子对她说要晚两年要孩子,她本没当真,毕竟孩子要不要全看天意,但忘了她的儿媳是个医生,齐悦若不想要孩子,肯定是会有办法的。
    齐悦睁开眼看到叶英梅满脸失落,心里不由得生出愧疚,举手保证:“等雷军军校毕业,我们就不避孕了。”
    第485章黄医生下手狠
    齐悦跟叶英梅说明白后,她不再盯着她的肚子看了。
    但是,余国庆与黄医生却开始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肚子,尤其是余国庆,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
    齐悦苦笑,不过没给她解释机会,门外忽然响起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油烟冲出,都散入卫生所里,不过油烟吸得最多的是站在拖拉机后车斗的那对母女。
    不错,正是艾欣兰和宋思思这对母女,她们之前不肯纡尊降贵,拒绝上方国良那辆邋遢的拖拉机,但最后却还是上了一辆拖拉机,比之方国良那辆更旧更脏,车斗上隐约可见牛粪。
    齐悦忍住笑,也没有出门迎接。
    艾欣兰的脸是绿的,一下了车,就再也忍不住,冲到道旁弯腰吐了起来。
    宋思思忙过去给她拍后背,又红着脸冲齐悦喊道:“堂嫂,麻烦你从卫生所里帮我倒杯水。”
    齐悦还没回应,余国庆嗤笑:“城里来的姑娘,卫生所里只有一个水杯,是所有病人公用的,你确认你妈妈能喝得下去?”
    这话一出,刚止住了呕吐的艾欣兰呕得更厉害了,又死命抓住宋思思的手怒道:“我不用卫生所的杯子,死也不用!”
    宋思思手腕被她抓得生疼,但对上她吐得蜡黄的脸,只得点头:“不用卫生所的杯子,我拿咱自己的杯子,您先放开我,我得从行李里翻出杯子。”
    “姑娘,这是你们的行李。”
    开拖拉机的是一个50来岁的老农,他提着行李走过来,他的身上衣服说不上整洁,指甲缝里还藏了黑泥,不过这乡下的农民多半是这形象,但艾欣兰一看到他的指甲缝,又弯腰开始了新一轮的呕吐。
    宋思思明白她的洁癖,立刻接了行李就挥手让老农往一边去。
    老农不高兴,站着没动,他冲母女俩张开他那带着黑泥的手掌道:“我走可以,但你们得先给我五块钱,这是你们上车前答应我的。”
    艾欣兰从老农那手掌上闻到了与拖拉机后斗上如出一辙的牛粪味道,扭头嘶喊:“给他,快给他,让他走……呕!”
    看见她妈妈都快把胆汁吐出来,宋思思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钱数了五块给老农。
    刚刚拿了自己的杯子给倒来一杯水的叶英梅,看到老农往手指上吐了吐沫,来回数着那五张一块的纸币,眼睛都瞪大了:“顺路带人过来就收人五块钱,你也太黑了吧,从县里坐班车才用五毛钱。”
    老农生怕那城里姑娘把他到手的钱再要回去,于是立刻将钱塞进黑乎乎的衣服里,瞪着眼睛冲叶英梅道:“大妹子,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坐班车是只要五毛钱,但我这是专车,专车懂吗?我本是要去拉牛粪的,被她们截了车,专门送她们来镇上,既费了柴油,又耽误了我一天的工,这五块钱都不够补偿我的。”
    叶英梅被他气笑了:“你上一天工能挣五块钱?你别欺负她们城里人不懂行情……”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你管我一天挣多少,又不是你掏钱,管那么宽当心被狗咬!”
    老农这话刚落,吐无可吐的艾欣兰,直起腰指着叶英梅怒骂:“你存心的是不是?明知道我闻不得这泥腿子身上的臭味,你拦着不让他走,是存心要恶心我是不是?”
    “看我说什么来着?管得宽被狗咬。”
    老农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而后又冲艾欣兰道:“城里来的太太,你这几天还要不要用车?你要用的话,下次我一定洗干净了再过来……”
    “不用车,以后都不用,你给我滚——”艾欣兰愤怒挥手,却无意中打落叶英梅手中的水杯,杯子落地,发出当的一声,水溅了一地,四周一瞬间安静下来。
    齐悦走上前,弯腰捡起水杯,拉住叶英梅的手:“娘,是好人有好报,不过对人好也是得看对象的。对于不值得的人,咱不用理,也不用生气。”
    叶英梅如释负重地笑了起来:“还是悦悦看得明白,娘不如你。”
    宋思思涨红了脸,正要上前道歉,艾欣兰忽然抱头大叫一声,紧接着朝后倒去,惊得宋思思立刻扑过去抱住她:“妈,你怎么了?医生,医生快来救救我妈,她晕过去了!”
    宋思思惊恐大叫,卫生所里黄医生丢下病人,赶了出来,伸手翻了翻艾欣兰的眼皮,就吩咐齐悦:“立刻备好银针、棉球、纱布、绳子等物。”
    “我这就是去。”齐悦跑进卫生所准备他交代的东西。
    艾欣兰被抱到里间,却没有躺下,而是让宋思思扶住她坐着。
    黄医生从齐悦递来的针盒里取出一根手掌长的银针,严肃地对宋思思道:“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让你妈妈乱动,不然出现意外谁也救不了她。”
    宋思思脸色白了白,但还是咬牙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抱住我妈妈不让她动。”
    黄医生却没有太过相信她的承诺,转头对齐悦道:“病人要是无法制住,你用绳子绑住她。”
    齐悦其实也有些紧张,因为她还是第一次见师父接诊脑科病人,她开口建议道:“要不我现在绑上她?”
    “不用绑,我保证不让我妈妈乱动。”宋思思急声道。
    黄医生看了宋思思一眼,冲齐悦道:“你在边上准备好就行。”
    齐悦点头,拿着绳子严阵以待。
    黄医生沉吟了一会,放下手中的长针,重新选取了一寸长的银针,先是在艾欣兰的额角处扎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