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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后,他站起来,若无其事道:“这里既是临平萧家所在的地方,不如我们去萧家一探究竟。”
他母亲与萧家那些旧怨,还没落得个真正圆满的收场。
叶非折在他身后笑,指着全然相反的一处方向道:“你走错方向了。”
当时哄楚佑归哄楚佑,叶非折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
他比绝大多数人脾气都坏,都高傲。
叶非折原来觉得楚佑有点无理取闹。
天下喜欢他的人多了去,凭什么楚佑喜欢他,就也要叶非折一样喜欢自己?
凭什么楚佑喜欢他,就拦着千岁忧都不让想?
叶非折本是想和楚佑好好翻一翻昨晚那笔账的。
但他现在突然又不想翻了。
楚佑一贯冷漠自持,是怒是笑心里自有明秤在,一丝不苟得近乎不近人情,从没有超过限度的喜和怒。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过喜和怒更合适些。
今天早上的那点尴尬失态,大约是楚佑从一身冷骨头冷心冷肺里面挤出来的唯一一点真。
叶非折意识到这点时,自己先缄口了。
再说话时,是轻声问楚佑:“以后还会受煞气侵扰吗?”
楚佑依然绷得很紧,带着无处容身的警觉回答他:“应是会的。”
谁会想和一个频受煞气侵扰的怪物待在一起呢?
楚佑不在乎叶非折会不会,走不走,他只在意一件事情:
自己不能对叶非折说假话。
“如我自身情绪动摇,或伤势过重弹压不住煞气时,煞气便会侵体。”
叶非折说:“即使这样,我还是得说实话。”
好像老的少的,美的丑的在他这里一样待遇,不会看你惨就放你一马,也不会因为你顺风顺水就多加思阻挠。
高高在上得让人恨得牙痒痒时,也会近乎神性的悲悯:
“千岁忧、不平事、四方宗主…我都会想,他们对我来说都重要,都各自有各自的意义。”
“但楚佑,以后我们坦诚相待,我不会再故弄玄虚,也不再说假话。”
楚佑不是不想知道,叶非折所说多少真多少假,也屡屡竭力忍耐过自己想要诘问叶非折的冲动。
再等等。
楚佑对自己说。
叶非折不愿意告诉自己,自己总能等待叶非折愿意的那一天。
他等到了。
他深深看了叶非折一眼。
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楚佑最后说了一个“好”字。
不是不想说更多,但是怕轻薄,怕冒犯,怕叶非折多想,这一重重枷锁套下来,也只能说得出一个好字。
说完楚佑又欲盖弥彰一般道:“那我们去萧家?”
“去萧家我没意见。”
叶非折在他后面悠悠地笑,很操心一样叹了口气:
“但是你首先得把路找对,两次说要去萧家,两次都选错不同方向。你是想把东南西北全走个遍吗?”
他们最后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休养几天,确定楚佑的伤势已无大碍后,才启程去的临平城。
临平城远远比他们想得热闹。
车水马龙在临平城门口九曲十八弯地排起长队,剑修飞剑一层叠一层,法修灵光熠耀,几乎要排成一道道七色彩虹,至于其他珍禽异兽,飞舟宝船,更是不一一而足。
叫人疑心是不是有人把整个仙道都搬来了临平城。
长得好就是占便宜。
还没等叶非折发问,他身边七嘴八舌准备排队入城的修士就把萧家的老底抖了个遍:
“道友有所不知,临平城萧家此番是办大事,帖子但凡是修仙界有头有脸一些的,都发了个遍。”
“不错,这还要从旧事说起。二三十年前,那位萧家大小姐也是响当当的一位风云人物,年纪轻轻就入了大乘,大伙儿谁不觉得她飞升有望?可惜天妒英才,萧家大小姐在十七年前一次出外历练中出了意外,就连尸骨,也是如今才找回的。”
“萧家家主心头憋着一口气,好不容易找回爱女尸骨,自是要给她风光大葬的。索性用家主之礼葬了这位大小姐,再广邀天下宾客过来哀悼。”
叶非折听着,忍不住弯了一下唇角。
他早知道那位萧家家主不要脸。
没想到能不要脸到去刨楚家墓地,再用萧姚做噱头来广邀天下的地步。
事情发展成这样,要是再想不到萧家家主是为了逼楚佑现身,叶非折也就白活了几百年了。
“我无事。”
楚佑倒远要来得淡然。
他有祸世血脉,又从来没少见过世态险恶,早练出一副风霜刀刃不能动的铁石心肠:
“我猜到萧家会这样做。”
“旁的倒也罢了,只是阿娘她至死不愿意告诉我她姓名家世,宁愿死在楚家也要和萧家划清界限。她最后一个遗愿,我不能坐视不理,让她葬入萧家祖坟。”
叶非折说:“我陪你。”
他又想起宿不平的话:
想要修为,就去萧家。
纵然叶非折没把修为看得太重,也不禁会好奇萧家究竟是何方圣地,能如此包治百病。
既然做了决定,叶非折便向热心路人道了声谢。
“不必客气。”
路人挥了挥手,说到兴头上神采飞扬:
“其实那么多人,也不是都为了送萧大小姐一程去的。更是为了来萧家的人,不仅仅四方宗主、魔道圣尊均会亲自前来,就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道新立魔尊,传说中的祸世,都和萧大小姐有旧交,在萧府那边待着呢。据说妖族这趟还特意来了人想接回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