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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娘!放开我娘!!”突然,一阵孩童的大哭声陡然在屋里响了起来,不待凌玉等人反应,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已经朝着谢侧妃冲了过去,对着当中一名抓着谢侧妃的仆妇又踢又咬。
    “放开我娘,放开我娘!”
    正是谢侧妃的亲生儿子赵洵。
    此时此刻,太子妃才算是从盛怒中回复过来,不悦地扫了一时不察被赵洵跑了出去的奶嬷嬷一眼,那奶嬷嬷吓得一个激零,连忙走过去对赵洵又哄又劝,硬是把他给抱了开来。
    “洵儿,我的孩儿,把我的孩儿还给我,把我的孩儿还给我!”谢侧妃猛地大哭,挣扎着想要去把儿子拉回来,可又如何挣脱得开。
    “娘……”赵洵的哭声愈发响亮,在奶嬷嬷怀里又踢又打。
    凌玉有些不忍地别开了脸,正好看到懵懵懂懂地站在屋里的小石头,生怕他也冲出去,连忙上前牵住他的手。
    “娘,大公子怎么了?那些是坏人么?”小石头看到赵洵哭着叫着要娘,可那些人却怎么也不肯让他找娘,歪着脑袋不解地问。
    凌玉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捂住他的嘴,又有几分心虚地往太子妃处望了望,见她并没有留意这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对儿子道:“不是,她们,嗯,就是大公子的娘亲生病了,她们怕她传染给大公子,所以……嗯,要是大公子也病了,那就要喝苦苦药汤,小石头想让大公子喝苦苦药汤么?”
    一想到前些日子天天被爹娘逼着喝的苦苦药汤,小家伙连忙摇头:“不要不要,不要喝苦苦药汤……”
    一面说,还一面用小手扇了扇舌头,仿佛感受到了那股苦味道一般,看得凌玉忍不住弯了嘴角,只是再望望已经被奶嬷嬷抱了进去的赵洵,又不禁低低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谢侧妃的哭声越来越小,凌玉知道自己不便再留下,连忙带着小石头起身告辞。
    太子妃如今也没有心情招呼她们了,吩咐明月带着她们出去。
    从正院离开后,才走出一段距离,迎面便遇到了程绍禟。
    “殿下想见见小石头,我来带他去,你这是要回去了么?”程绍禟朝着明月点点头致意,这才问。
    凌玉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那我是先让人送你回去,还是你在府里再等等?”
    “不必让人送了,我自己先回去吧,到时候你若得了空便把小石头送回来,若是不得空,请个靠得住的送也是一样。”凌玉想到稍候还要和凌大春忙留芳堂开张之事,也不打算留下来等他们。
    “如此也好。”程绍禟并不勉强。
    “爹爹要带我见殿下么?”小石头向娘亲道过别,抓着爹爹的袍角,蹦蹦跳跳地问。
    “嗯,小石头见了殿下要向他道谢,因为殿下让太医伯伯治好了小石头呢!”程绍禟耐心地叮嘱。
    “好……”小家伙拖着尾音应道。
    程绍禟摸摸他的脑袋。
    赵赟从卷宗里抬眸时,便看到了程氏父子迈进来的身影,目光落到那张明显瘦了一圈的小脸蛋上,点点头道:“看来确是痊愈了,又可以像只猴子般活蹦乱跳四处捣蛋。”
    小石头可听不出他话里的取笑之意,豪气万丈地朝他拱手,清脆响亮地道:“殿下别来无恙啊!”
    正端起茶盏啜饮茶水的赵赟当即被呛了一口,背过身去咳得惊天动地。
    程绍禟忍俊不禁地在儿子的脸蛋上捏了捏,轻斥道:“这说的什么话!”
    小石头无辜地眨着眼睛,上回小穆叔叔和舅舅见面也是这样的啊!
    赵赟总算是回过气来了,拭了拭嘴角,没好气地瞪了小家伙一眼:“不过才几日不见,你早前学的规矩呢?都喂狗去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哦……”小石头歪着脑袋瓜子,皱着小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再度行礼,“殿下万安!”
    “过来让孤瞧瞧!”赵赟这才满意,朝他招招手。
    小家伙望了望爹爹,得了他的同意后,撒欢似的便朝他跑了过去:“给我带了好吃的么?”
    赵赟冷笑:“小子无礼,孤为何要给你带好吃的!”
    “因为我想吃啊!”小家伙双手搭在他的膝上,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笑得欢欢喜喜。
    赵赟被他噎了噎,垂眸望了望膝盖上那两只肉爪子,皱眉:“放开,又要弄脏孤的衣袍了。”
    程绍禟一听,便想上前叫住儿子,可却见赵赟虽然满脸嫌弃,但却没什么动作,想了想,便又作罢。只是心里到底有些奇怪。
    他的儿子何时竟与殿下这般熟络了?听他方才的话,仿佛以前殿下常给他带好吃的?
    只是很快他便又打消了这个可能,以殿下的性子,哪会做这样的事,他更会做的,是吩咐人把这烦人的小鬼头扔出去。
    哦,不对,应该是‘以下犯上的刁民’才是。
    正这般想着,夏德海便带着几名提着食盒的侍女走了进来,很快地,屋内那张原本空空如也的圆桌上便摆满了各式精致的点心。
    “孤看了会儿宗卷,觉得有些饿了,你们父子在一边坐会儿,待孤吃饱了再说。”赵赟拂了拂衣袍,正要起身,小石头动作却比他还快,‘咚咚咚’地跑了过去,望着那些散发诱人香味的点心咽了咽口水,眼睛闪闪发亮。
    赵赟视若无睹,取过银筷夹了块桂花糕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看得小石头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程绍禟本是想要告退的,可听了那句‘待孤吃饱了再说’,唯有无奈地牵着儿子到一旁,看着那个愈吃愈慢,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的主子,再低低看看不停咽着口水的儿子,若有所思地抿了抿薄唇,忽地觉得这高傲冷漠却又不失阴狠的主子,原来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嗯,饱了,有些吃不下了,要不还是扔掉吧!”赵赟放下银筷,自言自语地道。
    “不用扔掉呀,我帮你吃!”小石头当即挣脱爹爹的手朝他跑了过去,笑呵呵地道。
    赵赟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扰嘴佯咳一声:“也好,那这些便赏你了!”
    满桌的点心,他就只用了一块,可见方才饿的话根本就是胡扯。程绍禟无奈,总算是知道主子这是戏弄自己的儿子,偏他的傻儿子却浑然不觉,正吃得开开心心。
    夏德海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进来,在赵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程绍禟只隐隐约约听到‘谢侧妃’、‘太子妃’、‘打闹’几个字,随即便见赵赟一张脸沉了下来。
    “看来孤倒是小瞧了她们!”赵赟冷冷地道,随即起身便往外走,“孤倒要看看她们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程绍禟连忙替儿子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渣子,在小家伙依依不舍的眼神下牵着他紧跟着出去,随即吩咐人唤来小穆,请他将小石头送回去。
    小穆自是满口答应,在小家伙的尖叫声中一把他高高举起,把他置在自己肩上坐好:“走,小穆叔叔送你回去!”
    小石头抱着他的脑袋咯咯直笑。
    程绍禟只见赵赟气冲冲地往后宅而去,想了想便没有跟过去。虽然他是府里的侍卫,但对赵赟妻妾之事,却不适宜插手,这也是当初为何他察觉了宁侧妃的异样,却不能做什么之故。
    天底下没有任何一名男子,可以容许他的下属私自插手自己后宅之事。宁侧妃便是千错万错至罪该万死的地步,也不是他可以私底下去查探的。
    而无凭无据,他也不能在赵赟面前说什么。
    对在太子妃院里遇上之事,凌玉很快便抛到了脑后,虽然有些怜惜赵洵,不过人家一个皇孙,出身尊贵,纵是生母不得力,还有生父在,尽管他的那个生父瞧着也不怎么靠谱,再不济还有一个嫡母。
    依她对太子妃极度有限的了解,她应该不屑于对付一个孩子,况且,若是太子妃一直生不出儿子,养在她身边的赵洵便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依靠。
    纵是日后她生了儿子,只要对赵洵尽了心,好生教导着,将来或许还能给她的亲生儿子添一份助力。
    此刻她把新店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凌大春笑着问:“如何?还不错吧?”
    “相当不错,回春膏?”凌玉拿起货架上正式摆出来的‘还我冰肌玉骨回春膏’,有些意外地望了望盒子上的名字。
    “这个啊,上回工匠问我该刻什么名字,我随口便回了这个,他们转头便刻了上去,回春膏便回春膏吧,素问不是还有一家回春堂么?反正都回春,我瞧不错。”凌大春面不改色地道。
    凌玉轻哼一声,戳破他的小心思:“只怕这个‘春’不是回春堂的春,而是你凌大春的春吧?”
    凌大春嘻嘻地笑:“彼此心照不宣不就得了,何苦要说出来,你未来嫂子脸皮子薄,若是让她听到了,还不定会怎样恼我呢!”
    凌玉没忍住笑出声来:“你们两个,一个脸皮厚,一个脸皮薄,若是能中和一下倒是更好了。”
    “嫂子,凌兄,果真是你们,我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呢!”忽有惊喜的声音在兄妹二人身后响了赶来,凌玉回头一看,便看到唐晋源笑着迈了进来。
    “唐兄弟,可真是巧了。”凌大春也没有想到会遇到他,笑着招呼。
    “这是你们新的留芳堂?收拾得相当不错,打算何时开张?”唐晋源又与他们客气了几句,遂问。
    “仍未定下日子,只待过几日请风水先生择个黄道吉日再行开张之事。”凌大春道。
    “到了开张日务必告诉我一声,我也好给你们备上一份贺礼。”
    “一定一定!”
    “你怎一个人出来了?明菊呢?家里可有人看着?”凌玉蹙眉问。
    没记错的话,明菊应该就是差不多这段时间便要发动了。
    “当值完毕正想家去,便瞧见你们,故而过来聚聚旧,这便准备回去。”唐晋源也是放心不下家中的娘子。
    “难不成是从昨夜当值到这时候?”凌大春有些意外。
    “可不是,明日不是万寿节了么,府里府外都是忙得厉害,想必程大哥也是如此。凌兄,嫂子,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与你们聚聚。”唐晋源随口回了句便告辞了。
    凌玉回家的时候,便看到小石头跟在他爹屁股后头,似模似样地打着拳。
    她站着看了一会儿,这才上前替儿子擦了擦汗,随口问程绍禟:“怎的这般早回来了?明日便是万寿节,难不成你不必忙?”
    “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好了。对了,明日殿下进宫参加宫宴,我怕也是要跟着去,若是太晚了回不来便留在府里,就不回来打扰你们了。”
    “如此也好。”轻轻哄了小石头去洗脸,她便又将在太子妃处遇到之事告诉了他,天了还道,“也不知谢侧妃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如何有这般大的力气,这许多人围着都险些抓她不住,只可惜了那大公子,亲眼瞧见这一幕,怕是在心里留了阴影,就是不知太子妃如何安抚他了。”
    不等程绍禟回答,她又奇怪地问:“那宁侧妃到底做了什么得罪谢侧妃,竟被她这般追着打?不是说谢侧妃被看管了赶来么?怎的还能跑出来?”
    程绍禟冷笑道:“作了见不得人之事,总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那府里之事你便不必理会了,反正也轮不到咱们操心,殿下自有主张。”
    若不是万寿节将至不宜见血,只怕赵赟当场便要命人打杀了宁侧妃,如今也不过是将人同样软禁了起来,一切待万寿节过后再行处置。
    见他不欲再说,凌玉也不勉强。
    今年是天熙帝满四十岁之年,四十而不惑,礼部请旨大办,众皇子与朝臣亦附议,故而此回的万寿节办得相当热闹。
    赵赟乃天熙帝长子,亦是唯一的嫡子,鲁王仅比他小半个月,接下来的成年皇子便是韩王、齐王,四人均已娶亲,除了齐王至今未有一儿半女外,其余三人均已当了父亲。
    如今,以赵赟为首,领着一众皇子向宝座上的天熙帝祝贺,响亮的贺寿之声响彻底殿内,天熙帝抚须微笑,扬手唤起。
    待文武百官、一众后妃、皇子妃先后行礼恭贺过后,众人才各自落了座。
    “听说皇兄府里有位侧妃娘娘得了重病?瞧洵儿方才那没精打采的模样,不会是他的生母吧?”韩王不怀好意地率先道。
    “看来三皇弟近来确是清闲不少,莫怪如个长舌妇一般盯着别人的后宅,亏得是自家人,不与你计较,若是旁人,指不定还误会三皇弟是不是对人家的妻妾打着什么主意呢!”赵赟又哪是个肯吃亏的,当下便皮笑肉不笑地挡了回去。
    韩王脸色一变,察觉往他身边看过来的眼神各异,想要发作又始终顾忌场合,唯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皇兄说笑了。”
    “孤自然是与你说笑。三皇弟若是瞧上了哪家的小娘子,早就直接弄到手了,哪还需要整日盯着。”赵赟又刺了他几句。
    韩王的脸彻底黑了,忍气吞声坐了回去,再不敢多话。
    赵赟暗地冷笑。
    鲁王轻蔑地瞥了韩王一眼,暗地骂了声‘蠢货’。
    打这些表面的嘴仗有什么意思,要干便在背地里干一票狠的。
    对皇兄们的机锋,齐王恍若未闻,静静地品着酒。
    “四皇弟瞧来清减了不少,可是在长洛城的日子不大好过?都回京这般久了,你我兄弟一直不曾好生聚一聚,不如择日到孤府里来一回,咱们兄弟好生聚聚?”
    他不想多事,可不代表着旁人便会允许他置身事外,赵赟忽地道。
    “皇兄言之有理,咱们兄弟几个也是时候聚一聚了,听闻四皇弟在长洛城颇得百姓赞誉,正好也将这经验心得与皇兄好好聊聊。”鲁王别有深意地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