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个个手里都持着弓弩，明晃晃的箭头直直地对准了他们。
    吕明枫缓步踱出屋来，看着强弩之末的刺客，薄薄的嘴唇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冰冷的字：“放箭！”
    霎时万箭齐发，嗖嗖嗖嗖声中，被围困在中间的刺客，瞬间被射成了筛子……
    第二日，昭阳城楼悬挂出了两具尸体，身上插满了箭，曝晒于太阳底下，进出百姓望之，无不胆寒。
    韩墨辞站在城墙上，盯着那两具浑身都是被箭矢射穿布满血窟窿的尸体，半晌不发一语。
    今天一早他醒来，想到昨夜被父亲阻挡之事，心中有气，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就来了衙门。
    结果一到衙门，得到的却是昨夜有刺客闯入吕府，意图刺杀吕家少东家，结果反被射杀，尸体被吕家人悬挂于城门上示众的消息。
    县令命他来城门收尸，以免吓到进出城的老百姓。
    此刻，他盯着那两具面目陌生的尸体，神色阴郁，眸光深沉。
    如果昨夜潜入吕府的人是他，想必这挂在城门上的尸体，就变成他的了吧？
    吕明枫真是好毒的手段！韩墨辞垂放在身侧的手掌握成了拳头。
    “去把尸体弄下来吧。”他面无表情地吩咐两个副手。
    城门口，五丈开外，一辆朴实无华的宽大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马车里，谢悠然微微仰头，盯着那两具正被捕快们从城门上取下来的尸体，一双濯水清眸掠过丝丝寒意。
    这两个刺客不是她手底下那批人，那些人接受专业训练不过三月，还没这么大的能耐，能做暗杀的任务。
    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动用那些人，那是她好不容易培植的力量，她不想轻易折损。
    但，能在这个时候潜入吕府杀人，肯定不是外人，想也不用想，定是韩家的人。
    或许，是韩叔动用了他以前的人际关系。
    只是很可惜，功亏一篑，不但没能杀得了吕明枫，反倒折进去两个好手。
    看来，吕明枫早有防备，否则，府里不会储备那么多的弓箭手。
    万箭穿心。还把尸体悬挂于城门示众。这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手段，的确能起到威慑作用！
    很明显，吕明枫此举是在警告她，逼着她做最后的选择！
    谢悠然嘴唇紧抿，神色淡然，心里却泛起了滔天的恨意。
    安然还是第一次见到尸体，尤其是这么恐怖的尸体。
    虽然隔着五丈远的距离，但她还是忍不住恶心地吐了。
    她的贴身丫鬟绿芽不停地给她递水漱口，安抚着她，安然吐得脸都白了。
    “姐……”她惶恐地看着谢悠然，眼神里写满了惊惧。
    两个丫头草芽和绿芽也很害怕，都拿帕子掩着唇鼻，强自忍着不适。
    谢悠然深吸一口气，淡淡道：“进城吧。”
    “驾——”云生甩开鞭子，马车缓缓朝城门口行进。
    马车进了城，停在了福安巷的入口。
    巷子很安静，所有装修工作都已暂停，巷子里面到处一片凌乱和狼藉。
    谢悠然下了马车，缓缓地穿梭在巷子里，看着那些熟悉的招牌，心里又苦又涩。
    这条巷子，凝聚了她所有的心血，她曾经倾尽全力，意图将其打造成谢记的天下，可惜，最后终究成了镜花水月一场空。她的努力，她的愿望，她的梦想，她一切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如今这犹如废弃一般的巷子，满目疮痍，如同她的心。
    安然一直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什么也没有说。
    她很清楚姐姐此刻的心情，而这个时候，她所能做的也就只能默默地陪在她的身后，给与她无声的理解和支持。
    谢悠然慢慢地在巷子里走着，从巷头一直走到巷尾，眸光中充满了眷恋。
    就像母亲看着自己孩子的眼神，无比的心酸和惆怅。
    那些铺子全都铁将军把门，各个门窗里无一不透露出一股破败之相，跟半个月前火热繁华的景象真是天壤之别。
    真的要放弃这些铺子，她还是十分舍不得的，毕竟，她在这上面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寄予了那么厚重的希望。
    她真的不愿意就这么拱手让人，平白便宜他人。
    她心里难受，面上是隐忍的难过，纤细的背影却挺得笔直，似乎天大的困难都打不倒她一样。
    韩墨辞远远地看着这一幕，鼻子微微地泛酸。
    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他快步走了过去：“悠然。”
    第433章 抉择
    安然看到他，领着两个丫头悄然退下。
    谢悠然一回头，看到韩墨辞，勉强一笑：“你怎么来了？”
    他道：“我过来转转。”
    他看着她微红的眼眶，道：“你没事吧？”
    “没事。”她说，吸了吸鼻子，迅速调整了情绪。
    只是片刻之间，她又恢复了那个刀枪不入的女强人模样。
    “尸体已经送回衙门了？”她问。
    他沉默片刻，才道：“你看到了？”
    “嗯。”谢悠然苦笑，“是你爹的人吧？”
    他叹了口气，“是。”
    “可惜了。”她说。“替我谢过你爹。”
    他苦笑，“昨晚本应该是我去的，我爹不让……”
    “幸好韩叔阻止了你，”她心有余悸，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没见过人像你一样，上赶着去送死的。这个时候你送上门去，不是正好遂了吕明枫的愿吗？他现在巴不得你死了呢，好给他腾位置。你也看到了，吕府的戒备有多森严，弓箭手有多少。你爹的人，身手定是不容小觑，却还死于乱箭之下，昨晚你若真去了，你以为你能顺利脱身？告诉你，你若真因此而出了什么意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韩墨辞眼眶一热，别了别脸。
    “我们别站在这儿了，找个地方，我有事要跟你说。”
    “好。”
    谢悠然领他去了麻辣烫的后院，她平时休息时的屋子。
    草芽给两人上了壶茶。
    韩墨辞拿出一把小飞镖给谢悠然，“来，你看这个。”
    谢悠然仔细瞧了，道，“有点眼熟。”
    蓦地，她想起来了，“啊，这小飞镖，跟在沔城救我那人发出来的一模一样。”
    “的确是一样的，”韩墨辞道，“现在已经可以肯定，那人就是吕明枫。”
    谢悠然皱眉，“如此说来，吕明枫是会武功的了。”
    难怪昨晚那两个刺客会死得那么惨，想来，也是他们大意情敌了。
    不过谁又能想到呢，传言中手无缚鸡之力，一介文弱书生模样的吕明枫，会是个深藏不漏的功夫高手？
    她虽猜到当日引韩墨辞去找到刘胜和救自己的人都是吕明枫的人，但她没想到，他会亲自出马。
    想来，在这昭阳城中藏着不少他的神秘势力，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瞒过所有人的眼线。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刺杀虽说失利，但至少让我们又多知道了吕明枫的一张底牌，也不算太亏。”
    这样的话，她心里也有底了，将来她若进了吕府，起码不会太被动。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她淡淡道：“你好好当你的捕快，其他的事，你不用插手了。”
    韩墨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道：“你决定了是不是？”
    “是。”谢悠然眸光哀伤，“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不是吗？”
    韩墨辞颓然地松开她，心头是铺天盖地的失落。
    “我们逃走吧，”他一咬牙，道：“趁吕家还没来人之前，我们赶紧逃走，逃得远远的。”
    谢悠然苦笑，“逃？能逃到哪里去？如果是我一个人，天大地大，总有我容身之处，可我还有一大家子人，我爹，我娘，我的弟弟妹妹，他们怎么办？我总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由，就撂下他们不管吧？这种事我做不出来。更何况，你以为我现在还有机会逃吗？从我成为吕明枫的目标那刻起，我们的一举一动就都在他的监视当中，他对我们的一切了若指掌，你以为，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如果他只是普通的商人，她自有信心对付他。可他身后有个宁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城，他有皇室撑腰，他们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死过一次，对生命就格外敬畏和珍惜。她做不到像原身那样，一死了之。
    死，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死了，她的家人怎么办？吕明枫不是善茬，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还有韩墨辞，如果她死了，吕明枫一定会报复到他身上的。
    精心设计的局被破，到最后人财两空，他岂能不把怒火发泄到韩墨辞身上来？
    韩叔带着墨辞隐姓埋名到这个小山村里，一定是有难言的苦衷，他跟那些东皇人也有说不得的关系，如果真的因为她而将韩墨辞卷入了这场是非之中，再牵扯出那些藏匿的东皇人，那么局势将更加无法控制。
    韩叔之所以到现在还不想说出墨辞的真实身份，是在保护他，她不能这么自私，牵连到他们父子。
    况且，一遇到事情就以死了结，这也不是她谢悠然的行事风格。
    她的人生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逃避退缩这四个字，即便是天大的困难，她也要迎头而上。
    她想过了，既然吕明枫要逼她嫁，那她嫁了便是，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旦她进了吕府，还怕没机会动手？到时候，吕老爷，吕夫人，甚至他吕明枫的儿子，都是她可以用来钳制他的对象，所以，她一点也不怕。
    只是，要付出些代价罢了。
    比如，一旦进了他吕家的门，她很有可能保不住自己的清白。
    所以，她才会想在此之前，将自己的第一次献给韩墨辞。
    她虽得了谢大丫的身体，但骨子里，还是一个现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