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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话说回来,凭督主的人品才貌,还有那份“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风姿,吸引得再多的女子芳心暗许,不也是理所应当吗,只是丹阳郡主若真有那个心,怕是注定要失望了,她和督主之间,明显隔的是天堑……
    施清如无声苦笑起来,她还有心情同情丹阳郡主呢,人家是郡主,轮得到她同情呢,简直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丹阳郡主待百香送走施清如折回屋里,便吩咐她道:“打发个人去与大哥说一声,午膳后他若是得闲,就来我这儿一趟,我有话与她说。”
    百香应了“是”,自打发人传话儿去了。
    于是午后,萧琅便出现在了绛雪轩。
    丹阳郡主见了哥哥,十分高兴,把屋里服侍的人都打发了,方笑道:“我还当大哥今儿未必能得闲过来呢,毕竟以往我打发人去请大哥时,都是两三日后,大哥才会过来,可见我这个妹妹,终究还是及不上某些人重要啊。”
    萧琅闻言,哭笑不得:“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以往我都是真不得闲,今儿也是真得闲,所以就赶着过来了,我就你一个妹妹,谁在我心里,也及不上你重要啊,还‘某些人’,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丹阳郡主把头一偏,“真的,大哥心里真谁也及不上我重要?这么说来,大哥不是因为想知道那位施医官的情况,才赶着过来的了?那我就不说了啊。”
    萧琅喝了一口茶,面不改色:“嗯,你不说便不说吧,只要你忍得住,何况我也差不多知道了。”
    丹阳郡主就扁了嘴,“大哥怎么就知道我忍不住?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既然都知道了,那你还来干什么?”
    萧琅道:“韩征弄出那么大的阵仗,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可就算知道了,宝贝妹妹有请,我当然还是要第一时间赶过来啊。”
    丹阳郡主这才笑起来,“那我就姑且信了大哥的话,你心里谁都比不上我重要吧,不过估计也就是暂时的,等明儿大哥有了心上人,我立马得靠边儿站了。对了,大哥,你既然已经知道韩厂臣先赶去了凤仪殿,心里就没什么想法呢?不瞒你说,那施医官漂亮通透又勇敢,连我同为女子的,如今都对她很是欣赏,快要喜欢上她了,何况……男子们呢?”
    萧琅自小就与妹妹感情极好,如何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忍不住曲起手指,敲了她额头一记,方道:“你这小脑瓜子都想些什么呢?我与施医官的交集也就只昨日帮着他救了一个太监,再就是看不得邓玉娇那副骄纵的样子而已,换了任何一个人,我一样会这么做的,早知道会让你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不多这个事儿了。”
    反正韩征也及时赶了过去,可见时刻都留意着施医官动静的,他只是没想到他会亲自赶过去,据说还对皇后很不客气,——那他到底怎么想的?
    太监的想法果然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猜度。
    丹阳郡主见兄长一副坦荡的样子,暗忖难道自己竟猜错了,大哥对施医官并没有另眼相待,换了别人,他一样会这么做?
    好吧,二人身份本来也不对等,要是大哥真有什么想法儿,母亲那一关先就不好过了,若他没有,当然就最好。
    只是这样一来,施医官与韩厂臣之间,便又有可能……话说回来,就算二人真有什么,难道她还管得着不成?
    她又不是韩厂臣的谁,她也始终要嫁人的,不过就这两三年之间的事了,老是去想那些个不切实际的东西做什么!
    “……珑儿,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萧琅的声音忽然拔高,让丹阳郡主回过了神来,忙笑道:“没想什么,就是觉着大哥年纪不小了,皇祖母与母亲一直都盼着能抱曾孙与孙子,我也一直盼着能添一位漂亮温柔的嫂嫂,再添几个可爱的侄儿侄女,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大哥才能让我们如愿呢?”
    太后与福宁长公主,尤其是福宁长公主的心思,萧琅岂能不知道?
    他并不赞同自己的母亲,也没那个野心,他毕竟姓萧,不姓宇文,那条路实在太难走了,他一直不想踏上去,以免再也回不了头。
    所以也一直对娶妻生子兴致缺缺,按照他母亲的意思,他势必要娶个高门贵女,两家人强强联手,两个人也相敬如宾,——可那样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他心里还是盼着能找一个与自己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的妻子的,只这话与自己的妹妹怎么好说的?
    萧琅因只笑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等哪日我想娶妻了,你自然也就有嫂嫂了,所以皇祖母与母亲跟前儿,你还得多替我周旋说项,知道吗?这也怪不得我,京城里那些千金们个个儿都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呆板,你自己也说了,一个都瞧不上做你嫂嫂,也怪不得我不是?且再等一两年吧,指不定我命中注定的那名女子就出现了呢?”
    丹阳郡主知道他们兄妹的亲事都是由不得他们自己意愿的,可那毕竟是他们一辈子的事,她希望能两情相悦,她大哥难道就不能希望了?
    说来她心里的人这辈子已不可能的了,那她就更得助她大哥娶自己想娶的女子,婚姻幸福美满了。
    因忙笑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周旋说项的,我大哥这么好,值得这天下最好的女子,好事多磨、好货沉底,我相信大哥定能等到你命中注定那个最好的女子的!”
    萧琅笑起来,“那我就承你吉言了,我也定会给我妹妹寻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夫婿的。”
    换来丹阳郡主红着脸的嗔怪:“大哥,您说什么呢,再胡说我不替你周旋了啊。”
    萧琅忙道歉:“好好好,大哥不说了,不说了便是……”
    当下兄妹两个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萧琅还要赶回去当值,这才与丹阳郡主作了别。
    待出了绛雪轩,方摇头失笑起来,珑儿那丫头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那施氏的确很特别,不同于一般的闺秀女子,可也仅此而已,他更好奇的,是韩征与她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好吗?
    他虽没有那个野心,韩征如今大权独握,他也该未雨绸缪才是,不然他要如何保护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如何护好自己的亲人和在乎的人们?
    不过,若能娶个有别于这世间绝大多数女子的妻子,他的后半辈子肯定也能变得更意思的多。
    决定了,以后皇祖母和母亲再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就回答‘特别的’吧,也省得她们再说他连个范围都没有,让她们怎么替他物色,分明就是敷衍她们……
    施清如同常太医回到家,常太医先给她把伤口简单的包扎好,又给了她一小瓶祛疤的药后,方道:“这几日徒弟你就别进宫去了,省得这副样子,去给娘娘小主们问诊不雅相,就在家将养几日吧,等伤口的疤痕掉落了再进宫也不迟。好在这伤口并不算深,我这祛疤的药也是特制的,你一日用上几次,应当不会留疤,至于别的注意事项,你自己也知道,我就不多费口舌了。”
    “师父放心,我都知道。”施清如向常太医道了谢。
    适逢桃子听得她和常太医回来了,到前边儿来伺候,她遂吩咐桃子:“去弄一些吃的来吧,我和师父还没用午膳,记得清淡一些。”
    桃子却是一眼看到了她脸上的纱布,忙紧张道:“小姐,您脸怎么了,怎么包起来了,是不是受伤了?”
    施清如是伤在脸上,知道瞒不过她,所以早就想好了说辞,“今儿在御花园时,不小心让一根树枝刮了一下,伤口不大,只师父说春日里粉尘多,怕沾上了感染,所以才包扎了起来,过两日就好了,你别担心。”
    常太医也是知道桃子的忠心与叨唠的,忙附和道:“是啊,过两日就没事了,你就别担心了,快准备吃的去吧,我们都快要饿死了。”
    桃子听得常太医也这么说了,这才心下稍松,退下给师徒二人准备吃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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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四章 真是疯了
    施清如只在家将养了两日,便又去了太医院。
    一来她已经忙惯了,根本闲不住,在家里才待了一日,便因无所事事,反而比平日去太医院时更觉着累,第二日更是觉着自己闲得浑身都快长毛了;
    二来她惦记着豫妃的病,她才给她扎了两次针,初步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就又停了,那她后边儿再给她续上,前面两次不说全部白费,也几乎算是没什么用了,又得重新开始,于豫妃的病不利,她人也要多受两次扎针的痛苦。
    是以第三日上,施清如便又随常太医进了宫去。
    桃子很不想让她去的,她脸上的伤口虽已结了痂,却还远不到自动脱落的时候,那一不小心裂开了,又得几日才能长好,万一留了疤痕,如何是好?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架不住施清如坚持,又再四保证只要出门,一定把脸遮住,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和常太医进了宫去。
    施清如到了太医院后,收拾一番,便先去了永和殿,还当自己两日没来给豫妃治病,她多少会有些不高兴,毕竟是后宫仅次于邓皇后的第二号人物,豫妃岂能没点儿自己的脾气傲气?
    不想豫妃却很是和颜悦色,“你又不是故意不来给本宫治病的,是你自己也伤了,如何怨得你?也别说什么不雅相,让本宫恕罪了,看你这小脸儿伤成这样,就是本宫见了都心疼,那邓小姐可真是……”
    那日韩征带人赶往凤仪殿的阵仗可不小,之后在凤仪殿内发生的事也是宫女太监们都看在眼里的,纵邓皇后御下极严,到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要管住几十张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何况那几十张嘴里,还本来就不乏人在曹营心在汉的呢?
    自然想知道的人,都能知道,而豫妃服侍隆庆帝多年,在宫里待的时间比邓皇后都长,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儿不为人知的人手和底牌?
    不但她,基本上主位以上的妃嫔,消息都算得上灵通,也就低位妃嫔们既没钱又没人,才会两眼一抹黑了。
    豫妃既知道了韩征是施清如的靠山,自然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居高临下的待她,别说她不是故意不来给她治病,实是事出有因了,就算她是故意的,她如今也只能一笑置之。
    谁让她的病,只有施清如能给她治,最重要的是,韩厂臣权倾朝野,就算她自问没有求到他名下那一日,可万一哪日她或是她的娘家不慎犯在了韩厂臣手里,或是因为知道她待施医官不客气,韩厂臣便立马“回敬”她一番呢?
    连皇后娘娘对韩厂臣有提携之恩的,又是中宫皇后,他尚且说翻脸就翻脸,豫妃可不认为自己比邓皇后的面子还大。
    那她如今待施清如当然是再礼贤下士都不为过了,若能因此与之打好关系,结下一段善缘,指不定后边儿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亦可知。
    施清如自不知道她在后宫一定范围内,又出了一回名,如今俨然已是不能招惹的人物了。
    毕竟招惹她就等于是招惹韩征,后宫众妃嫔谁有那个胆子?
    那些曾召过她问诊的妃嫔们还暗暗反省了一回,之前召她问诊时,好像并没有任何倨傲过分之处,就是给的赏赐稍微薄了些,要不下次召她问诊时,再加倍补上?
    她笑着与豫妃道:“娘娘不怪罪臣,便是臣的福气了。敢问娘娘这两日感觉怎么样?臣施针仍按之前的来,给娘娘开的药方子,却应当要根据娘娘的实时身体状况,来做些细微的调整了。”
    豫妃道:“这两日感觉小腹那里不再总是坠胀坠胀的,也没那么凉的,且……”
    就压低声音,细细与施清如说起来。
    施清如等她说完了,又低声问了她几个问题,一一得到答复后,心里越发有底了,便请豫妃进寝殿,给她施起针来。
    一直忙到将交午时,施清如才带着豫妃赏的一荷包金瓜子出了永和殿,她倒是不想收今日的赏赐的,前儿才收了人一对金镯子,今儿又收金瓜子,便是她没有月俸,这就是诊金,也太多了些,她受之有愧。
    奈何豫妃的大宫女绿芝实在能说会道,“娘娘事先交代了,一定要让施医官收下这赏赐,不然就问奴婢的罪,施医官难道就忍心看着奴婢被娘娘责罚啊?您不知道,娘娘自来好性儿,素日便是给我们这些底下人打赏,都大方得很,何况您可与我们不一样,您给娘娘治好了这么多年的顽疾,娘娘这几日是吃得好睡得也好,气色都好多了,这可是多年都没有过的事儿了,心里如何能不感激您?便是我们这些服侍的人,也感激您……您就只管收下吧,待回头娘娘痊愈后,势必还有赏赐酬谢,您再这般客气,可叫娘娘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施清如被她说得头晕,只得收下了装满金瓜子的荷包。
    却在经过御花园,就在那日她救下那个发羊癫疯的太监差不多的位置,又迎面遇上了萧琅。
    他正带了一队金吾卫在四下里搜索着什么。
    施清如见他明显是在办公,本来是想上前行个礼,再当面道声谢的,不管怎么说,那日他能想到请丹阳郡主去凤仪殿给她解围,于她来说便是雪中送炭,她记他这个情。
    又怕扰了他的公事,遂决定先离开,下次遇见时再道谢也是一样。
    不想萧琅已先看见了她,径自走了过来。
    施清如只得也迎了上去,走近后行了礼,方笑道:“见过萧将军,下官是不是扰了您的公务?”
    萧琅道:“没有的事,我这也不是什么正经公务。不过是因天气渐暖,御花园忽然多了很多野猫,白日里还好,夜里便有些吵人清梦了,皇祖母上了年纪的人睡眠不好,一点儿声响都听不得,所以我母亲让我领了人趁白日各处都亮堂,看看是不是御花园有没有人不易于发现的野猫窝……”
    意识到自己在心情忽然就无端好了起来的情况下,不知不觉说了太多话,忙打住了,道:“倒是施医官怎么这么快又进宫当值了?很该多将养几日,待伤口痊愈了,再进宫也不迟的。”
    她脸上的伤口倒是已经结痂了,但也正是因为结了痂,远远就能一眼看见她白玉一般的脸上有一道黑红黑红的印子,走近了看更是触目惊心,就像一副上好的画儿被人从中撕了一个口子似的,看得人心里很是不舒服。
    也更厌恶那弄坏了这样一副好画儿的罪魁祸首了!
    施清如笑道:“不过一点小伤罢了,哪里就需要多将养几日了?何况下官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进宫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她是对桃子保证了但凡出门,一定会把脸遮住,可在宫里怎么可能随时把脸遮住?
    那也太危险了,万一是刺客呢?
    所以人人都能一眼看到她脸上的伤疤,然后因为这伤疤,又会带着探究的目光多看她几眼,说实话,这感觉并不算好,——不过也就几日的事,眨眼也就过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施清如说完,又向萧琅道:“那日听丹阳郡主说,是将军您托了她,她才会赶去凤仪殿为下官解围的,真是多谢将军的雪中送炭了,下官无以为报,还请将军受下官一礼。”
    一面要拜下去。
    萧琅却闪身避过了,道:“于施医官来说,是雪中送炭,于我和舍妹来说,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何况舍妹去时,施医官已经无事了,就更当不得施医官这一礼了,还请施医官不必再放在心上。”
    施清如却仍坚持全了礼,方起身笑道:“就算如此,下官也多谢将军的一番好意,您施恩不图报是您品德高尚,下官若坦然受之,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便是下官品德有问题了。”
    萧琅笑起来,浑身就像与生俱来般的冷硬霎时散去了不少,道:“那日你救下的那个太监,事后特地去向你道过谢吗?难道就许施医官施恩不图报,不许我也如此了?”
    施清如笑了笑,“自然也许的,只是下官既遇上了将军,不当面道谢一声,委实过意不去,现在谢也道完了,下官便不耽误将军的正事,且先告退了。”
    萧琅见她在阳光下笑得一脸的灿然,灼灼其华,忽然就有些不想她就这么走了。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这念头简直莫名其妙,就跟他刚来忽然看到她,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一样时,他已听见自己开了口:“施医官请稍等。你这脸,最好还是再将养几日的好,不然留了疤,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萧琅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