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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常太医再也忍不住抱怨起施清如来,“你这丫头,如今知道前儿听你说出能给太后治病,减缓痛苦那一刻,我为什么会气急成那样了吧?当真是一个不慎,便会性命不保。亏得老天爷这次站在了你一边,让你愣是又把太后给救醒了,也没瘫,不然……就算韩征也保不住你,你这会儿只怕早就身首异处了,真是现在想起来,我手心里都还捏一把汗!”
    施清如这会儿回想起来,也是后怕不已。
    要是她当时没能把太后救醒,师父与督主随后赶到,势必多少也要被她连累,——现在再让她复述当时到底是怎么救醒了太后的,她都已完全想不起来了,若是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也不确定自己还不敢做一样的选择,那股冲动过去后,她心里此刻已只剩庆幸与后怕。
    因讪笑道:“师父息怒,我已经明白了,只是现在明白也已经晚了,万幸结果至少现在看来,还是好的,您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再也不敢了。”
    常太医瞪她,“你也知道结果只是‘至少现在看来是好的’?太后年纪大了,后续治疗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总得几个月才够,谁知道这期间会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也就是说,咱们师徒的脑袋,现在都只是暂时寄存在咱们脖子上而已,你叫我怎么息怒?也就是你是个女孩儿,要是个男孩儿,我非狠狠揍你一顿不可!”
    ------题外话------
    这几天忙于搬家,真的累得快崩溃了,这辈子都不想再搬家了,笑着哭……更新迟了,请大家见谅^_^_^
    第一百二一章 升官
    施清如讪讪道:“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从我那日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儿,说了我能为她减缓痛苦后,我便已经回不了头了,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是如今又把师父彻底给牵连了进来,我这心里,委实很不好受……师父想揍我就揍吧,不要管什么男孩儿女孩儿的,毕竟这会儿连我自己都挺想揍自己一顿的。”
    在常太医的白眼儿中,越说声音越小,直至彻底没了声音。
    常太医却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你倒是揍你自己一顿啊,当我不知道,你心里压根儿就没有半分后悔呢?不过罢了,我也说不过你,你也不是三两岁的孩子了,凡事都自有主张。”
    “只是一点,哪怕接下来几个月你给太后做后续治疗时,一切都顺利,将来等待你的,也绝不会就是一马平川的坦途了,因为以后找你问诊的人只会更多,而你凭着给太后娘娘治好了十几年的顽疾,无形中已拔高了其他人心里对你的期待值,届时你若达不到他们的期待,结果会如何,谁也不知道。所以接下来,你必须给我更刻苦、更头悬梁锥刺股的提升你自己,让自己真正名副其实,明白了吗?”
    常太医难得这般严厉,施清如知道都是为了她好,自不会不知好歹。
    忙恭声应了:“徒儿谨遵师父教诲,一定会越发刻苦,尽快提升自己的。”
    常太医却仍不能消气,觉得这次定要好生给这傻徒弟一个教训,让她牢牢记住,以后才不会再轻易的不知好歹。
    这要是太后晚些醒来,或是醒了却瘫了废了,甚至,醒不过来了……她这会儿焉能还有命在?
    他当初答应收她为徒,这一年来也是悉心教导,由衷疼爱,可不是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是为了时不时让自己心痛一次的,她脸上的红肿哪怕不严重,哪怕很快就能消去,他看了心里也难受得紧好吗?
    常太医因又道:“今日回去后,就给我抄《药典》,五遍,十日内交给我,要是抄得不好,就等着加倍吧,哼!”
    说完拂袖而去了,这个不省心的小混蛋,等抄药典抄得头晕眼花手抖后,就不信记不住这次教训!
    施清如不防常太医说走就走,忙在后面叫了一声:“师父——”
    却不见常太医回头,只得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一抬头就对上韩征纵面无表情,却一样赏心悦目的脸,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只顾着和师父说话,竟忘记督主还在了。
    忙正色道:“督主,多谢您今日又救了我一回,我……”
    话才起了个头,韩征已淡淡道:“本督并没有救你,你完全是自己救的自己,你要谢,也该谢你自己,还有常太医才对。”
    想到她方才难得的娇俏,那才是她这个年纪女孩儿应有的样子,心里一软,关心的话已脱口而出,“脸还痛吗?”
    施清如怔了一下,心里随即一热,忙道:“已经不痛了,其实当时也没觉着有多痛,精神高度紧张,注意力都放在了太后身上,想着要如何才能把太后救醒,根本一点没觉着痛,之后要不是皇后忽然说起,借机挑事儿,我都快忘记这一茬儿了……”
    话没说完,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督主不过问了她四个字而已,她却喋喋不休说了这么多,他心里指不定早就不耐烦了吧?
    忙忙打住了,转而道:“倒是督主日理万机,又因我的事儿,耽误了您的公务,您放心,以后不会了。”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这次施请如自不会再自作多情,拿自己当一盘儿菜了。
    分明督主就是却不过她师父忙忙去找他,应当还把情况说得十分的凶险,他才忙忙赶来了仁寿殿的;便是方才问她脸还痛吗,也不过是出于礼貌随口一问而已,她心里很明白。
    因为明白,所以清醒。
    也所以当时在仁寿殿内殿听得他来了时,心里虽有欢喜,也忽然一下有了支撑一般,甚至差点儿忍不住流泪,她还是很快都忍住了。
    韩征见她明显疏离起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片刻方道:“常太医方才说得对,接下来几个月,你和他的脑袋都只是暂时存在你们脖子上,便是将来能治好太后,等待你的也绝不会是一马平川,所以以后千万不要再冲动,不然便是本督,也未必保得住你们。”
    施清如低声应了“是”:“我以后一定会加倍谨慎,再不会出现此番类似的事了。”
    韩征“嗯”了一声,“知道就好。”
    因她低着头,他一眼就看见了她莹白如玉的后颈,忍不住狠狠看了片刻,方移开了,继续道:“日后再去仁寿殿给太后治病时,尽量避着点福宁长公主,她那个性子,连皇上都只能让着三分的,万一她找你的麻烦,你岂不是只能哑巴吃黄连?不过丹阳郡主性子还算好,萧琅……萧大人为人也还不错,方才他与本督在外面等候时,听他说来,对你印象也颇好,若是福宁长公主找你的麻烦,你可以找他们兄妹二人帮忙,想来也不至出什么岔子。”
    说完一直不着痕迹觑着施清如的脸色,想看她听到他提到萧琅时,是什么反应。
    却见她神色毫无波动,只道:“督主放心,我会对福宁长公主敬而远之,也会对丹阳郡主和萧大人敬而远之的,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泾渭分明,尽到自己的本分即可。”
    韩征听她说要对萧琅敬而远之,心里瞬间闪过一抹窃喜,但立时压住了,道:“总归你自己小心一些。”
    施清如应了“是”,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能说的了。
    正自沮丧,就灵光一闪,想到了他方才变相让她施恩给采桑之事,忙道:“督主,方才您答应对采桑从轻发落,我还没谢您呢,我知道,您都是为了给我撑腰张目,也省得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您都是为了我好,偏我却当众驳了您的面子,还请您,千万不要与我一般见识,我、我真的很感激您,感激您为我撑腰,感激您被我驳了面子后,还肯替我考虑,最终答应了我,想让我施恩给采桑,我心里都明白。”
    那采桑能在太后跟前儿服侍,可见在仁寿殿算有体面那种,此番她又是遭的无妄之灾,不管是福宁长公主,还是太后,应当多少都会对她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那便足以保障她在养好了伤后,能继续服侍太后左右了。
    而她接下来不短的一段时间里,都将日日出入仁寿殿,多个对她心存感激的熟人,必要时候总能方便一些,现在想来,督主之所以一开始对采桑的不假辞色,难道为的正是从轻发落后,她能因两者之间巨大的落差,加倍的感激?
    施清如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猜对。
    总归这份对人心恰到好处的拿捏,她现在还差得远。
    但她能确定,督主待她还是极好的,哪怕是彼此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距离的好,终归也是好。
    韩征之前的确是因为忽然想到了能借机为施清如结一份善缘,指不定将来什么时候便能派上用场,才会临时改了主意,对那采桑从轻发落的。
    可他这个人从来都只做不说,不论好事还是坏事,至于会不会因此引来旁人,甚至就是他对其好之人的误解,他通通不在乎。
    却原来,被人明明白白知道他在对她好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还真挺……挺不赖的!
    韩征忽然就觉得,之前的着急与愤怒,还有担忧,及其他的种种情绪,都值得了。
    面上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淡淡道:“你心里明白就行了,总归以后加倍小心,切莫再冲动。”
    话一出口,又懊恼起自己的嘴笨来,怎么就不能说几句软和点儿的话,怎么就能只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两句话?
    果然施清如见他面无表情,言简意赅,只当他不耐烦再听她多说下去,只得道:“那我就不耽误督主了,督主先请。”
    说完欠身站到了一边,做出了恭送的姿势。
    不送也不行了,再这样对站下去,她只怕又要忍不住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啰嗦个不停,末了更是舍不得走了,毕竟距离上次她见督主,已经又是大半个月,而下次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她根本不知道。
    韩征心下越发懊恼,沉默片刻,终于低沉的“嗯”了一声,远远指了个太监,“你好生送了施医官回太医院。”
    随即转身大步去了,攥紧拳头,方克制住了没有回头。
    余下施清如看着他被簇拥着走远了,这才强压下满心的怅然若失,也回了太医院去。
    江院判等人早已回了太医院,所以太医院的人这会儿已大半都知道施清如给太后治病“初战告捷”之事了,虽都忍不住羡慕她这下可好了,擎等着飞黄腾达吧。
    可看到她脸上还清晰可见的巴掌印,不用问也都能猜到当时的凶险,又觉得他们犯不着羡慕了,这是她侥幸过了第一关,要是没过呢?
    这会儿只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给太后的后续治疗也得几个月,还不定期间又会遇上什么样的凶险,——这样要拿命来换的飞黄腾达他们还是算了吧,实在无福消受。
    因此对施清如和常太医都还算关切有加,并无一个说风凉话淡话的。
    草草用过午膳,常太医便带着施清如配好了要给太后加在温泉里做全身药浴的药材,打发人送去了仁寿殿。
    这才腾出了空儿来,让施清如冷敷脸,她生得白,肌肤又娇气,轻轻一碰便是一个印子,得几日才消,何况福宁长公主当时气急之下,还用了全力?
    冷敷了半日,看着也只比之前好了一点点而已,不由暗忖,看来晚间回去,少不得又要被桃子唠叨了。
    到了半下午,仁寿殿那个顾公公又来太医院了。
    这次却不是传施清如和常太医去仁寿殿问诊的,而是封赏师徒两个来的:常太医官升两级,从原本的七品太医,升为六品的副院判,施清如则直接升为七品太医,不用再等待两年后通过了考核后,才能自医官晋升为一名正式的有品秩的太医了。
    除此之外,太后还赏了常太医黄金五十两,施清如黄金三十两,并各色时新锦缎共计十匹,时新首饰两匣子。
    端的是大手笔了,果然不愧是一国太后。
    太医院上下这次就不仅仅只是羡慕,还有妒忌的了,这才刚开始给太后治病,也就只是顺利走出了第一步而已,赏赐已是这般的丰厚,等回头他们师徒真治好了太后的病,太医院以后岂不得他们师徒一枝独秀了?
    几位副院判乃至江院判心里也有了紧迫感,太医院本来只设一名院判,四名副院判,如今却凭空多出了一名来,回头太后一个高兴之下,万一又直接晋常太医为院判了,可叫他们如何自处?
    但心里再紧迫,众人也只能憋着,别说如今他们师徒是太后面前的新贵了,就算不是,他们也还有韩厂公当靠山,岂是他们惹得起的,惟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施清如很快察觉到了众人笑容和恭贺声下的异样,也约莫猜得到他们是因何如此,知道自家师父自来不关注、也不在乎这些的,依他老人家的本意,只怕连太医院都不愿意进的,自然更不会有任何争权夺利之心。
    她也是一样,就算她一心向上,也不是为了能在太医院出人头地,她的天空更高、也更大。
    可她不能直说,便是直说了也未必有人肯信,便只能像上次那样,拿出一部分的赏赐来,给上上下下都备上一份礼物,以缓解安抚一下众人复杂的心情了。
    常太医对此很赞成,他甚至直接把自己那五十两黄金的赏赐给了施清如,让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是知道师父自来不耐烦管这些事儿的,索性趁此机会,以后把咱们家的家交给你来当了,你随便怎么当都可以,只不要让家里所有人饿着冻着就够了。”
    但对官升两级这事儿,他就没那么豁达了,本来功劳也不是他的,更多是他傻徒弟的,到头来他反倒赏赐更重。
    关键这升了官,以后肩上的担子少不得要更重,责任也更大,麻烦也势必会更多,他真是一点不想升这个官好吗?
    可不升也已升了,难道还能抗旨不遵不成?
    常太医只能硬着头皮,成为了常副院判。
    次日,施清如和常太医辰时三刻便去了仁寿殿给太后诊治。
    有了昨日的经验,今日施清如就要熟练从容得多了,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给太后把针都扎好了。
    太后人也一直都清醒着,还能与施清如闲谈,“昨儿哀家醒来后,倒是没觉着身体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泡了半个时辰的温泉药浴后,就觉得有些舒坦了。晚间也睡得稍稍好了些,不像之前,总是找不到舒服的睡姿,浑身都翻疼了,还得有人时刻给按揉着,才能勉强入睡。”
    所以一个高兴之下,太后便下了懿旨,给施清如和常太医师徒两个升官,想着施清如到底是做弟子的,吃水不忘挖井人,总不能赏赐反比自己师父的还厚,便是比肩,都不那么合适。
    这才会常太医升了两级官,施清如算来只升了一级,当然,她那一级的意义比常太医的两级尤甚,可到底明面看来,还是常太医升得更多。
    赏赐的黄金常太医也几乎是施清如的两倍,但施清如还有锦缎首饰等,算来反倒更丰厚些了,横竖施清如到底是女孩儿,那当然该赏女孩儿家适用的东西。
    太后高高在上,却能替施清如一个小小的医官想到这些,也算是难得了,亦足见她这么多年来被病痛折磨得有多苦。
    施清如一边听段嬷嬷笑着补充这些,一边给太后按摩双腿,她的手法更专业,自然不是仁寿殿的宫女们能比的。
    待段嬷嬷说完了,她方感激道:“太后娘娘如此厚待于臣,臣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才好了。”
    太后满脸的惬意,笑道:“只要能为哀家分忧解劳的人,不论是谁,哀家都不会亏待了。”
    说完吩咐段嬷嬷,“待会儿把那翡翠玉肌膏给施医官两瓶儿,带回去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虽说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时候,却也不能一点不注重肌肤的保养,哀家如今是上了年纪,年轻时于这些上头,可有不少的心得呢。”
    施清如忙谢了恩,“多谢太后娘娘赏赐,臣一定会好生物尽其用的。”
    太后又笑道:“以后你都上午来给哀家诊治吧,上午哀家这仁寿殿一般都很清净,哀家下午要礼佛,你长公主和丹阳郡主也时常会来陪哀家,反倒要嘈杂些。”
    施清如应了“是”,知道福宁长公主昨儿打她之事,至此便只能彻底揭过去了。
    那毕竟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尊贵的长公主,于公于私,太后都不会向着她一个外人下臣,能这样补偿她、变相安抚她,在她一个上位者看来,已经是够仁至义尽,礼贤下士了,她自然不能再要求更多。
    她是说今儿来仁寿殿,怎么不见福宁长公主了,原来是太后吩咐了,——这已经够好了,日日都得对着福宁长公主那张颐指气使的脸,她还真担心在给太后诊治的过程中,又出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