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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少爷。”
门外老管家的银发梳的一丝不苟,站立的时候如同一棵挺拔的常青树。他扶了扶眼镜,越过宗祁手边看了一眼他背后的书房,略有些感慨。
“老爷从小就喜欢将自己关在书房内,还勒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他,经常错过一日三餐。”
“不过现在说这些……抱歉,少爷,是我失言了,请您随我来。”
宗祁:……
当然啦,因为你老爷每天都幻想用水银炼出黄金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布莱克老管家在拉美尔家族工作了很多年,可以说他当初是看着老拉美尔长大的。
这种老牌家族的管家,通常一生都只会为一个家族服务,更有甚的,在结婚生子,有了下一代后,下一代同样选择接受管家专业培训,为这个家族继续服务。
宗祁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身份没有被拉美尔家族承认,管家估计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但事实上,即使上辈子拉美尔庄园被巴克莱银行收走,宗祁也没有更多钱来承担布莱克管家高昂的年薪时,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依然坚定的想要跟随宗祁回中国去,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并且不收取分毫。
宗祁哪敢啊,布莱克老管家的根在英国,这种感觉就像是他来了英国一样,虽然有这里一半的血统,但土生土长的华夏血脉依然在不屈的抗议,思念那一片故土。
如果可以维持这里的原样就好了。
尽管庄园被银行收走,庄园内的女佣和下人都没有任何的怨言,更没有让宗祁感受到不舒服。
上辈子宗祁虽然没在拉美尔庄园住几天,但他却真真切切感受到安心,也是他既母亲去世后,再也没能体会过的情感。
这种情感是浦东东郊那栋冷冰冰的别墅无法带给他的,反倒还会让他触景生情,不可遏止的难过。
“咚、咚、咚。”
一瞬间内,宗祁忽然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格外大,似乎要和另外某样东西重叠组合,形成二重奏。
黑发青年一袭burberry威斯敏斯特型经典款蜂蜜色风衣,内着Aquascutum的白衬衫和棕色小马甲,衬得他身形颀长瘦削,意大利手工打造的皮鞋无声的踏过走廊上深红色的绒毛长毯,悬挂在两侧的壁画色彩暗沉,迅速后退,沉默的像是驻守的士兵。
他停下脚步,却再也无法形容方才那一瞬间的玄妙感觉,恰巧前方的管家微微侧首,宗祁只能放下心中的疑惑,暗自攥紧了贴在袖口内的小刀,顺着壁灯的阴影,踏入会客厅。
会客厅内灯光明亮,负责人早已站在一旁翘首以待。
“宗先生,您好。”
巴克来银行的负责人是一位中年男性,身上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两撇小胡子梳的整整齐齐,整一个标准的万恶资本家模样。
英式西装总是比较苛刻,作为全世界血统最纯正的西装,他肩膀平直,收腰,强调合身,十分保守传统;不同于美式西装的宽松和意式西装凸显魅力,英式西装穿在身材稍次的人身上只会无限放大他们的缺点。
例如现在宗祁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这位负责人稍微有些发福的小肚子,遮都遮不住。
“您好。”
于是他相当矜持的颔首,极为自然的入坐,并没有要理会对方悬停在半空中想要握手的意思。
这倒不是宗祁不给这人面子,而是他现在估计有些战后ptsd,无法和人进行任何形式的肌肤接触。
反正要尴尬也是你尴尬,我宗祁不尴尬。
“请您将当初拉美尔家族抵押的合同交予我过目。”
入坐后,他开门见山,眼眸锐利。
重活了一次,那些上辈子宗祁没有留意就被忽视的细节也越发清晰,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违和感。
拉美尔家族一向以财富闻名,没有人知道它名下产业有多少,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家族不差钱。它和大名鼎鼎的罗斯柴尔德家族、洛克菲勒家族、摩根家族等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内森·罗斯柴尔德男爵在拿破仑战争收购英国政府公债时还分了一杯羹。
好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虽说这句话在商界并不适用,但总也没理由罗斯柴尔德借着战争财一跃成为十九世纪最富有的家族,乃至在世界近代史上都跻身前三甲,历史更悠久还跟着罗斯柴尔德一起喝粥的拉美尔家族会沦落到这种凄惨的地步吧?
最诡异的是,在老拉美尔去世前,英国上界从不曾流传过巴克莱银行把控拉美尔家族资产的传闻,甚至供给宗祁和母亲在中国生活的银行账户里每个月都会定时多出十万英镑的巨额生活费,也彰显了拉美尔家族有充足的流动资金。
“自然,阁下。”
银行负责人有些尴尬的放下自己的手,转身从黑色的公文箱包中拿出几份用密封袋包好的文件递过去,表面上一派恭敬,内心却是对这个早就走到末路的家族嗤之以鼻。
对于拉美尔家族的这栋老宅,巴克莱银行的那些资本家们是势在必得。
先不说内里有多少难以估量的古董文物,就是这紧靠肯辛顿宫的地价也足够让人满意。银行不能得到房产和里面的古董,但是直接拿去抵押拍卖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份文件很早就被签署了出去,终于等到如今拉美尔家族后继无人,只有一个不被承认的后裔,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